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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檔簡介
鄭伯克段于鄢《左傳·隱公元年》【題解】本篇選自《左傳》,講述的是春秋時期,因莊公寤生,使姜氏生厭而偏愛公叔段,繼寫莊公在謀求霸業之前,欲擒故縱,一舉平定了弟弟公叔段與母親姜氏勾結發動叛亂之事。反映了統治階層鉤心斗角的矛盾沖突。【原文】初,鄭武公娶于申,曰武姜,生莊公及共叔段。莊公寤生,驚姜氏,故名曰寤生。遂惡之。愛共叔段,欲立之。亟請于武公,公弗許。【譯文】當初,鄭武公從申國娶回一個妻子,名叫武姜。后生下莊公和共叔段兩個兒子。莊公出生時難產,姜氏受到了驚嚇,所以給他取名叫寤生,姜氏因此就厭惡他。她偏愛共叔段,一心想立他做太子。她屢次向鄭武公請求,武公都不答應。【原文】及莊公即位,為之請制。公曰:“制,巖邑也,虢叔死焉。他邑唯命。”請京,使居之,謂之京城大叔。【譯文】等到莊公即位做了鄭國國君的時候,姜氏又請求莊公把制邑封給共叔段。莊公說:“制邑,是一個地勢險要的地方,東虢國的國君虢叔就死在那里。如果是封給其他城邑,我一定會答應。”姜氏又替共叔段請求京邑作封地,莊公答應了,就讓共叔段住在了那里,人們稱他為“京城太叔”。【原文】祭仲曰:“都城過百雉,國之害也。先王之制:大都,不過參國之一;中,五之一;小,九之一。今京不度,非制也。君將不堪。”公曰:“姜氏欲之,焉辟害!”對曰:“姜氏何厭之有!不如早為之所。無使滋蔓。蔓,難圖也。蔓草猶不可除,況君之寵弟乎!”公曰:“多行不義必自斃。子姑待之。”【譯文】鄭國的大夫祭仲對莊公說:“分封的都城,如果城墻超過了三百方丈,那就會成為國家的禍害。先王的制度規定:大的都邑的城墻,不得超過國都的三分之一;中等都邑的城墻,不超過五分之一;小的都邑的城墻,不超過九分之一。如今京邑的城墻不符合制度,違背了先王的制度,恐怕你會受不了。”莊公說:“姜氏要這樣,我又怎么能避開這種禍害呢?”祭仲回答說:“姜氏哪里有滿足的時候!不如早點給共叔段安排個居所,不要讓禍根滋長蔓延,一滋長蔓延就很難對付了。蔓延的野草尚且不能夠除盡,更何況是您寵愛的弟弟呢!”莊公說:“不合道義的事情做多了,必然會自取滅亡。你姑且等著看吧!”【原文】既而大叔命西鄙、北鄙貳于己。公子呂曰:“國不堪貳,君將若之何?欲與大叔,臣請事之;若弗與,則請除之,無生民心。”公曰:“無庸,將自及。”【譯文】過了不久,共叔段把鄭國西部和北部的邊邑暗中歸于自己的管轄區內。大夫公子呂說:“國家不能有兩個國君,您打算怎么處理這件事?如果您打算把鄭國交給太叔,就請您允許我侍奉他;如果不交給太叔,就請您除掉他,不要讓鄭國的老百姓產生疑慮。”莊公說:“不用除掉他,他即將自取滅亡。”【原文】大叔又收貳以為己邑,至于廩延。子封曰:“可矣,厚將得眾。”公曰:“不義不昵,厚將崩。”【譯文】共叔段又把鄭國西北部的邊邑改為自己統轄的地方,而且擴展到了廩延。公子呂說:“可以行動了!如果他的地域擴大了,他將得到更多老百姓的擁護。”莊公說:“多行不義之事,老百不會親近他,地方占得再大也必然會垮臺。”【原文】大叔完聚,繕甲兵,具卒乘,將襲鄭。夫人將啟之。公聞其期,曰:“可矣!”命子封帥車二百乘以伐京。京叛大叔段。段入于鄢。公伐諸鄢。五月辛丑,大叔出奔共。【譯文】共叔段修筑城墻,集中民力、糧草,修繕盔甲兵器,準備好兵馬戰車,意圖偷襲鄭國國都。姜氏也準備為他打開城門做內應。莊公打聽到共叔段偷襲鄭國國都的日期,便說:“可以行動了!”于是命令公子呂率領兩百輛戰車去討伐京邑。京邑的百姓背叛了共叔段。共叔段逃到了鄢城。莊公又追到鄢城去討伐他。五月二十三日,共叔段又逃往共國。【原文】書曰:“鄭伯克段于鄢。”段不弟,故不言弟。如二君,故曰克。稱鄭伯,譏失教也,謂之鄭志。不言出奔,難之也。【譯文】《春秋》上記載說:“鄭伯克段于鄢。”共叔段不遵守做弟弟的本分,所以不稱他是弟弟。他跟莊公如同是兩國國君在爭斗,所以說是“克”。直稱莊公為鄭伯,是譏諷他對弟弟的失教,表示這樣的結果正是莊公的意愿。不說太叔出奔,是對鄭莊公的責難。【原文】遂寘姜氏于城潁,而誓之曰:“不及黃泉,無相見也!”既而悔之。潁考叔為潁谷封人,聞之,有獻于公。公賜之食。食舍肉。公問之。對曰:“小人有母,皆嘗小人之食矣,未嘗君之羹,請以遺之。”公曰:“爾有母遺,我獨無!”潁考叔曰:“敢問何謂也?”公語之故,且告之悔。【譯文】此后,鄭莊公便把姜氏安置到了城潁,并發誓說:“不到黃泉,不再見面。”不久他就后悔了。有個叫潁考叔的人,是潁谷掌管疆界的官吏,聽說莊公有悔意,便借機進獻禮品。莊公賜給他飯食,他吃飯時故意把肉留下。莊公問他為什么要這樣。他回答說:“我家中有母親,我吃的東西她都嘗過,就是沒嘗過君王賜給的肉羹,請您允許我把肉帶回去讓母親嘗嘗。”莊公說:“你有母親可以孝敬,唯獨我沒有!”潁考叔說:“請問您這話是什么意思?”莊公就把他對母親發的誓言告訴了他,并且告訴他自己很后悔。【原文】對曰:“君何患焉!若闕地及泉,隧而相見,其誰曰不然?”公從之。公入而賦:“大隧之中,其樂也融融!”姜出而賦:“大隧之外,其樂也泄泄!”遂為母子如初。君子曰:潁考叔,純孝也。愛其母,施及莊公。《詩》曰:“孝子不匱,永錫爾類。”其是之謂乎!【譯文】潁考叔回答說:“在這件事上您又擔心什么呢?只要您挖條地道見到了泉水,再打一條隧道,在里面與您母親相見。誰說這就不是黃泉相見呢?”莊公聽從了他的話。莊公走進隧道去見姜氏,賦詩說:“隧道里面,母子相見,多么和樂自得啊!”姜氏走出隧道時,也賦詩說:“隧道外面,母子相見,多么舒暢快樂啊!”于是恢復了以往的母子關系。君子說:潁考叔是一位真正的孝子。他不僅孝順自己的母親,而且把這種孝心推廣到鄭莊公身上。《詩經》上說:“孝子的孝心沒有窮盡,他永遠把自己的孝心分給你的同類。”這大概說的就是這種情況吧!【評析】這是一篇記事散文,記述了春秋時代鄭國王室之間為了奪國君權位而進行的一場你死我活的斗爭。本文開頭敘述武姜竟因兩個兒子出生情況的不同,而偏愛公叔段。文中敘事依照明、暗兩線,共叔段在明,莊公在暗。寫共叔段恃寵恣肆、貪婪愚蠢,在母親的溺愛下,恣意妄為,結果只落得“出奔共”的下場。寫莊公老謀深算、陰險狡猾、先發制人,為了權勢,為了地位,對弟弟姑息放縱,有意養成他的惡性,趁著好時機,置親情于不顧,以絕后患。最后又寫莊公對姜氏的處置,繼而在潁考叔的感召下,與姜氏“母子如初”,宣傳了儒家的“孝”的觀念。文章通過這件事,進而把莊公與其弟共叔段爭權奪利的矛盾不斷激化,最終讓他們兵戎相見、骨肉相殘。反映了當時統治階級內部斗爭的殘酷,也暴露了封建倫理道德的虛偽。周鄭交質《左傳·隱公三年》【題解】周平王是借助鄭國的力量才得以東遷,所以鄭武公、鄭莊公父子掌握了東周的朝政大權。鄭國勢力不斷強大,周王室日趨衰落。因此,周平王想通過交換人質來緩解矛盾,取得對方的信任,但此舉并沒有使兩國和睦相處,鄭國接連不斷的騷擾導致周、鄭關系破裂。【原文】鄭武公、莊公為平王卿士。王貳于虢,鄭伯怨王。王曰:“無之。”故周鄭交質。王子狐為質于鄭,鄭公子忽為質于周。【譯文】鄭武公、鄭莊公先后擔任周平王的執政大臣。周平王想把一部分權力分讓給西虢公,為此鄭莊公怨恨周平王。周平王辯解說:“沒有此事。”于是,兩國之間為了取得互信,便交換人質。周平王的兒子狐在鄭國做人質,鄭莊公的兒子忽在周朝做人質。【原文】王崩,周人將畀虢公政。四月,鄭祭足帥師,取溫之麥。秋,又取成周之禾。周鄭交惡。【譯文】周平王駕崩后,周王室又準備讓西虢公掌政。四月,鄭國大夫祭仲率領軍隊強行收割了周王室溫地的麥子。秋天,又強收了成周的稻谷。由此,周、鄭兩國互相仇恨。【原文】君子曰:“信不由中,質無益也。明恕而行,要之以禮,雖無有質,誰能間之?茍有明信,澗溪沼沚之毛,蘋蘩蘊藻之菜,筐釜之器,潢污行潦之水,可薦于鬼神,可羞于王公,而況君子結二國之信,行之以禮,又焉用質?《風》有《采蘩》、《采蘋》,《雅》有《行葦》、《泂酌》,昭忠信也。”【譯文】君子說:“如果誠信不是發自內心,盟約抵押也沒有用。如果開誠布公,互相諒解行事,并受禮教的約束,就算沒有人質,誰又能離間他們呢?如果確實有誠信,彼此了解,山澗溪流中的野草,蕨類水藻這樣的野菜,竹筐鐵鍋一類的器具,低洼處溝渠中的水,都可以用來供奉鬼神,進獻給王公為食,更何況是君子締結的兩國之間的信約,按禮去行事,又哪里用得著人質呢?《國風》中有《采蘩》、《采蘋》,《大雅》中有《行葦》、《酌》,這些講的都是忠信的道理啊!”【評析】本文記敘了春秋初期周王室和諸侯國之間,為了權力和利益爾虞我詐,甚至用互換人質的手段來取得暫時的信任與和睦,刻畫出了虛偽的周平王和強勢的鄭莊公。全文簡要介紹了周、鄭兩國互換人質的起因、經過和結果之后,借君子之口,從“信”、“禮”的角度敘事論事,進而說明“信不由中,質無益也”這樣一個道理,嚴厲批判了周、鄭兩國不誠信的行為。還進一步指出,如果內心不存誠意,只靠人質維系關系,那么決裂終將難以避免。石碏諫寵州吁《左傳·隱公三年》【題解】西周時期奉行嫡長子繼承制,庶子必須服從長子,目的在于解決權位和財產的繼承與分配問題,穩定社會的秩序。衛莊公寵愛庶子,為以后家族的政治動亂埋下了隱患。因此,石碏便向衛莊公提出勸諫:教子以義方,防患于未然。【原文】衛莊公娶于齊東宮得臣之妹,曰莊姜。美而無子,衛人所為賦《碩人》也。又娶于陳,曰厲媯,生孝伯,蚤死。其娣戴媯生桓公,莊姜以為己子。公子州吁,嬖人之子也。有寵而好兵,公弗禁,莊姜惡之。【譯文】衛莊公娶了齊國太子得臣的妹妹為夫人,名叫莊姜。她的容貌很漂亮,卻沒有生子,她就是衛國人作《碩人》詩贊美的那個人。衛莊公又從陳國娶了一位夫人,名叫厲媯,生了兒子孝伯,很早就死掉了。跟她陪嫁來的妹妹戴媯又生了桓公,莊姜便把桓公當作自己的兒子來撫養。公子州吁,是莊公寵妾所生的兒子,很得莊公的寵愛。州吁喜歡玩弄兵器,莊公卻不阻止,莊姜因此很討厭他。【原文】石碏諫曰:“臣聞愛子,教之以義方,弗納于邪。驕奢淫佚,所自邪也。四者之來,寵祿過也。將立州吁,乃定之矣;若猶未也,階之為禍。夫寵而不驕,驕而能降,降而不憾,憾而能者,鮮矣。且夫賤妨貴,少陵長,遠間親,新間舊,小加大,淫破義,所謂六逆也;君義,臣行,父慈,子孝,兄愛,弟敬,所謂六順也。去順效逆,所以速禍也。君人者,將禍是務去;而速之,無乃不可乎?”弗聽。其子厚與州吁游,禁之,不可。桓公立,乃老。【譯文】衛國大夫石碏勸諫莊公說:“我聽說愛自己的兒子,就應該以正確的禮法來教導約束他,不讓他走上邪路。驕傲、奢侈、淫樂、放蕩,都是邪惡的根源。這四種惡習的產生,是寵愛、得益過分的緣故。如果要立州吁做太子,那就要趕快確定下來;如果還沒有確定,又如此溺愛他,這樣做會逐步釀成禍亂。受寵愛而不驕傲,驕傲而能受壓制,受了壓制而又不怨恨,有怨恨而又能忍耐,這樣的人太少了啊。況且,低賤的妨礙高貴的,年少的欺凌年長的,疏遠的離間親近的,新來的挑撥舊有的,權勢低的超越權勢高的,淫亂破壞道義,這就叫作六逆。國君行事合乎道義,臣子服從命令,父親慈愛兒子,兒子孝順父親,哥哥愛護弟弟,弟弟敬重哥哥,這就叫作六義,舍棄順禮而效法逆禮,這就是招致禍害的根由。作為國君應該致力除掉禍害,現在卻加速禍害的到來,這樣做恐怕不可以吧?”莊公不聽其勸諫。石碏的兒子石厚和州吁交往,石碏加以阻止,但石厚不聽從。于是等到衛桓公即位,石碏就告老還鄉了。【評析】本文開門見山,直擊主題。石碏針對衛莊公寵愛州吁,放任州吁驕奢放蕩,因此他提出“愛子,教之以義方”為教子之法,點明了邪路、驕傲、奢侈、淫樂、放蕩都是邪惡的根源。接著從“六順”、“六義”為絕患之本,分析了莊公過分寵愛庶子的行為不符合禮法和倫理道德規范,以致貽禍于后代。全篇重在“諫”字,說明作為父母應該如何正確地教導子女。父母愛自己的孩子是人之常情,但是過分的溺愛則容易使孩子走上歧途。教育孩子的關鍵就在于:自己要明白規則,更要讓孩子明白規則,寵愛有一定范圍,超出了感情的范疇,必然會導致嚴重的后果。曹劌論戰《左傳·莊公十年》【題解】齊、魯長勺之戰,雖然齊國兵力十分強大,但由于魯國采取了曹劌的計謀,最終戰勝了齊國。文章以傳神的筆墨記載了曹劌自薦與破敵的經過,在他身上體現了一個普通百姓以國家利益為重及參政議政的自覺性,反映了曹劌卓越的政治才能和軍事才華。【原文】十年春,齊師伐我。公將戰。曹劌請見。其鄉人曰:“肉食者謀之,又何間焉?”劌曰:“肉食者鄙,未能遠謀。”遂入見。問:“何以戰?”公曰:“衣食所安,弗敢專也,必以分人。”對曰:“小惠未遍,民弗從也。”公曰:“犧牲玉帛,弗敢加也,必以信。”對曰:“小信未孚,神弗福也。”公曰:“小大之獄,雖不能察,必以情。”對曰:“忠之屬也,可以一戰。戰則請從。”【譯文】魯莊公十年春天,齊國軍隊來攻打魯國,魯莊公正準備迎戰。曹劌請求拜見莊公。他的同鄉說:“大官們會謀劃這件事的,你又何必參與呢?”曹劌說:“大官們都目光短淺,不能深謀遠慮。”于是他進宮去拜見莊公。他問莊公:“您憑借什么跟齊國作戰?”莊公說:“衣食是使人生活安定的東西,我不敢獨自享用,一定會把它們分給別人。”曹劌說:“這種小恩小惠并不能遍及百姓,百姓是不會因此而聽從您的。”莊公說:“祭祀用的牛羊、玉帛之類,我從來不敢虛報,一定做到誠實可信。”曹劌說:“這點小小的誠意還不能使人信服,神不會因此而保佑您的。”莊公說:“大大小小的訴訟案件,即使不能一一明察,我也一定要處理得合情合理。”曹劌答道:“這是對百姓盡本職的事,可以憑這一點去應戰。如果作戰,請允許我跟隨您去。”【原文】公與之乘,戰于長勺。公將鼓之,劌曰:“未可。”齊人三鼓,劌曰:“可矣。”齊師敗績。公將馳之,劌曰:“未可。”下視其轍,登軾而望之,劌曰:“可矣!”遂逐齊師。【譯文】莊公和曹劌同坐一輛戰車出發,在長勺與齊軍交戰。莊公正準備下令擊鼓進兵,曹劌說:“不行。”齊軍擊過三次戰鼓后,曹劌說:“可以了。”齊軍大敗,莊公正要下令驅車追趕齊軍,曹劌說:“不可以。”他跳下戰車,察看了齊軍車輪碾出的痕跡,又登上戰車的橫木去眺望齊軍,才說:“可以了。”于是魯莊公下令追擊齊軍。【原文】既克,公問其故。對曰:“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夫大國,難測也,懼有伏焉。吾視其轍亂,望其旗靡,故逐之。”【譯文】戰勝了齊軍后,莊公詢問曹劌獲勝的原因。曹劌回答道:“作戰,是全靠戰士們的勇氣的。第一次擊鼓,能夠振作勇氣;第二次擊鼓,勇氣開始衰退;第三次擊鼓,勇氣就耗盡了。正當敵軍的勇氣竭盡時,而我軍勇氣正旺,所以才打敗了齊軍。然而齊國是強國,我們難以預料(它的情況),懼怕有埋伏。我觀察到他們車輪的痕跡混亂,看見他們的旗幟已倒下,因此才讓您下令追擊他們。”【評析】本文記敘了曹劌以“肉食者鄙”,即當官的見識淺薄,不能考慮周全為理論基礎,面對實力強大的齊國,弱小的魯國運用曹劌這位沒有權勢之謀士的戰略原則戰勝了齊國。文章首先交代戰前的形勢,通過引用鄉人的評論,反襯出曹劌的愛國、果敢和深謀遠慮。其次在問及莊公“何以戰”時,莊公卻只想到通過小恩小惠收買人心,求得神靈的保佑,最終在曹劌的追問下想到治“獄”,曹劌這才予以肯定,顯示出曹劌富有計謀。最后寫曹劌的“一鼓作氣”成為作戰打仗的經典理論,也強調了人心向背是決定戰爭勝負的首要條件,突出了曹劌能夠抓住戰機,并且能夠“取信于民”的戰略思想,體現了他智勇雙全、善于把握有利時機克敵制勝的才能。同時,文章也告訴人們,遇事一定要沉著、冷靜、果斷,善于分析。只要我們把事情分析透徹,掌握事情的發展脈絡,就完全可能尋找出解決問題的突破口。宮之奇諫假道《左傳·僖公五年》【題解】僖公五年,晉獻公兩次向虞國借道攻打虢國,虞國國君貪圖財寶,答應了晉國的要求。本篇介紹的是第二次借道的經過。虞國大夫宮之奇勸諫虞公不要被晉國的花言巧語,以及宗族觀念、神權思想所蒙蔽,但虞公不聽諫言,最終虢國、虞國先后為晉國所滅,虞公成為晉國的俘虜。【原文】晉侯復假道于虞以伐虢。宮之奇諫曰:“虢,虞之表也。虢亡,虞必從之。晉不可啟,寇不可玩,一之為甚,其可再乎?諺所謂‘輔車相依,唇亡齒寒’者,其虞、虢之謂也。”公曰:“晉,吾宗也。豈害我哉?”【譯文】晉獻公再次向虞國國君借道以攻打虢國。宮之奇勸阻虞公說:“虢國是虞國的屏障。如果虢國滅亡了,我們虞國也會跟著滅亡。晉國的這種貪心不能讓它開啟,對入侵之敵不可以放松警惕。上次我們答應晉國借道已經很過分了,難道還允許第二次嗎?俗話說:‘面頰和牙床骨互相依托,沒了嘴唇,牙齒就得受涼。’這就如同我們虞國和虢國相互依從的關系啊。”虞公說:“晉君是我們的同宗,難道他會加害我們嗎?”【原文】對曰:“大伯、虞仲,大王之昭也。大伯不從,是以不嗣。虢仲、虢叔,王季之穆也,為文王卿士,勛在王室,藏于盟府。將虢是滅,何愛于虞?且虞能親于桓、莊乎,其愛之也?桓、莊之族何罪,而以為戮,不唯逼乎?親以寵逼,猶尚害之,況以國乎?”【譯文】宮之奇回答說:“太伯、虞仲都是周太王的兒子。就因為太伯不聽從父命,所以沒能繼承王位。虢仲、虢叔都是王季的兒子,也是周文王執掌國政的大臣,也曾為王室立下過汗馬功勞,功勛受封的典冊還藏在官府里。現在,晉國一心想要消滅掉虢國,又怎么可能會憐惜虞國呢?況且,它對虞國還能比對桓叔、莊伯的后代更親嗎?桓叔、莊伯兩個家族又有什么罪過,竟成了晉侯殺戮的對象。不就是因為他們威脅到晉侯了嗎?親族之間因為權勢的爭奪,尚且加以殺戮,何況是國與國之間呢?”【原文】公曰:“吾享祀豐潔,神必據我。”對曰:“臣聞之,鬼神非人實親,惟德是依。故《周書》曰:‘皇天無親,惟德是輔。’又曰:‘黍稷非馨,明德惟馨。’又曰:‘民不易物,惟德繄物。’如是,則非德民不和,神不享矣。神所馮依,將在德矣。若晉取虞而明德以薦馨香,神其吐之乎?”【譯文】虞公說:“我祭祀鬼神的物品豐盛而且潔凈,神靈必然會保佑我的。”宮之奇回答說:“我聽說鬼神不會隨隨便便親近某一個人,他只會保佑那些有德行的人。因此,《周書》上說:‘上天不會親近某一個人,只會對有德行的人加以輔佐。’又說:‘黍稷這類祭品的味道并不是真正有芳香,而只有美德才有芳香,鬼神才會去享用。’又說:‘人們拿來的祭品雖然沒有什么異同,但只有那些有德行的人進獻的才算是真正的祭品,鬼神才樂意享用。’如此說來,如果沒有德行,百姓就不和睦,祭品再豐盛再潔凈,鬼神也不會享用。神靈只會保佑那些有德行的人。如果晉國消滅了虞國,崇尚德行,把芳香的祭品進獻給鬼神,鬼神難道還會吐出來嗎?”【原文】弗聽,許晉使。宮之奇以其族行,曰:“虞不臘矣。在此行也,晉不更舉矣。”冬,晉滅虢。師還,館于虞,遂襲虞,滅之,執虞公。【譯文】虞公不聽從宮之奇的勸阻,答應給晉國使者借道。宮之奇便率領他的家族離開了虞國,他說:“虞國等不到年終臘祭就要滅亡了。晉國會在這次借道之行中滅掉虞國,不必再次出兵了。”這年冬天,晉國消滅了虢國。晉軍回師途中駐扎在了虞國,乘機襲擊虞國,一舉將其殲滅,并且俘虜了虞公。【評析】本文記敘的是歷史上有名的假道滅虢事件。晉國再次向虞國借道,其用心實在險惡。幸有賢臣坦誠相諫,準確分析了虞、虢兩國唇齒相依的關系,但冥頑不化的虞公既不聽勸,也不抗爭,最終導致國破家亡,為天下人留下“虞公之不可諫”的笑柄。虞國的滅亡,就滅在虞公太依賴同族關系和神靈保佑的愚昧思想,對不義之徒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齊桓下拜受胙《左傳·僖公九年》【題解】葵丘之盟確立了齊桓公在諸侯中的霸主地位。本文寫周天子派使者賜胙肉以示對齊桓公的尊敬,在諸侯面前,齊桓公謙恭有禮、恪守禮儀、下拜受胙,無疑帶有矯揉的成分。【原文】夏,會于葵丘,尋盟,且修好,禮也。【譯文】夏天,齊桓公在葵丘與各國諸侯會盟,是為了重申原來的盟誓,進一步發展友好關系,這是合乎禮的。【原文】王使宰孔賜齊侯胙,曰:“天子有事于文武,使孔賜伯舅胙。”齊侯將下拜。孔曰:“且有后命。天子使孔曰:‘以伯舅耋老,加勞,賜一級,無下拜。’”對曰:“天威不違顏咫尺,小白余,敢貪天子之命,‘無下拜!’?恐隕越于下,以遺天子羞。敢不下拜!”下,拜,登,受。【譯文】周襄王派宰孔賞賜齊侯一塊祭肉。宰孔說:“天子正忙于祭祀文王、武王,特派我來,賞賜伯舅一塊祭肉。”齊侯將要下階拜謝。宰孔說:“且慢,后面還有別的詔令。天子讓我告訴您:‘因為伯舅年紀已老,加上有功勞于王室,特賜爵一級,不必下階拜謝。’”齊桓公回答說:“上天的威嚴距離我的顏面不過咫尺,小白我豈敢貪受天子之命而不下階跪拜?我唯恐違背禮法于下,致使天子為此蒙羞。”于是,齊桓公便下階,跪倒拜謝,登堂,恭受祭肉。【評析】本文篇幅很短。圍繞齊桓公“下拜”之事,描寫了周天子祭祀的盛大禮儀場面,受寵若驚的齊桓公下拜接受祭肉,贊美了齊桓公功德巍巍、以身作則、尊王守分,在一定程度上恢復了君臣之道,也表現出齊桓公正人先正己、率天下以正的霸主氣度。文末四字:下,拜,登,受,這四個動作描寫,刻畫出了齊桓公凡事從長遠考慮、多智多謀的性格特征,接著把臣子領受天子賞賜時的四個動作一字一句、一字一頓地描寫出來,使得全篇的整體畫面莊嚴又肅穆。子魚論戰《左傳·僖公二十二年》【題解】宋襄公是春秋五霸之一,實際上他國力薄弱,缺乏威望,不是個霸才。這篇文章記泓水之戰,由于迂腐昏聵的宋襄公指揮不當,對敵作戰時還滿口仁義道德,墨守成規。大司馬子魚建議抓住戰機,攻其不備,但宋襄公堅持迂腐教條,拒絕接受子魚的正確意見,結果導致宋軍大敗。【原文】楚人伐宋以救鄭。宋公將戰。大司馬固諫曰:“天之棄商久矣,君將興之,弗可赦也已。”弗聽。【譯文】楚國人攻打宋國用以援救鄭國。宋襄公準備迎戰。大司馬公孫固勸阻說:“上天不肯降福給我們商朝已經很久了,君主現在要復興它,這種違背上天的罪過是不可饒恕的啊。”宋襄公不聽從他的勸諫。【原文】及楚人戰于泓。宋人既成列,楚人未既濟,司馬曰:“彼眾我寡,及其未既濟也,請擊之。”公曰:“不可。”既濟而未成列,又以告。公曰:“未可。”既陳而后擊之,宋師敗績。公傷股,門官殲焉。【譯文】宋襄公和楚軍在泓水交戰。宋軍早已擺好了戰斗的陣勢,而楚軍還沒全部渡過泓水。司馬說:“對方兵多,我方兵少,趁楚軍還沒有全部渡過泓水,請您下令進攻他們。”宋襄公說:“不行。”等到楚軍全部渡過之后,但還沒有擺好戰斗陣勢時,司馬再次請求宋襄公下令攻擊他們。宋襄公說:“不行。”等楚軍擺好陣勢以后,宋軍才發動進攻,結果宋軍大敗,宋襄公大腿受傷,禁衛官也被一舉殲滅了。【原文】國人皆咎公。公曰:“君子不重傷,不禽二毛。古之為軍也,不以阻隘也。寡人雖亡國之余,不鼓不成列。”子魚曰:“君未知戰。勍敵之人,隘而不列,天贊我也。阻而鼓之,不亦可乎?猶有懼焉。且今之勍者,皆吾敵也。雖及胡耇,獲則取之,何有于二毛?【譯文】國人都責備宋襄公。宋襄公說:“君子不殺傷已經受傷的敵人,不俘虜頭發已經斑白的敵人。古代的用兵之道,不憑借險隘的地形攻擊敵人。我雖然是亡國者的后裔,但也不會下令攻擊尚未列隊的敵軍。”子魚說:“主公不懂得怎樣作戰啊。強大的敵人,因地勢險阻而未擺好陣勢,這是上天在幫助我們。我們趁著敵方為地勢所阻而進攻他們,這不也可以嗎?就這樣還怕不能取勝呢。況且當前那些強者都是我們的敵人。即使是年紀很大的老人,能俘虜的也全都抓回來,對于那些頭發斑白的人又有什么值得去憐惜的呢?【原文】明恥教戰,求殺敵也。傷未及死,如何勿重?若愛重傷,則如勿傷;愛其二毛,則如服焉。三軍以利用也,金鼓以聲氣也。利而用之,阻隘可也。聲盛致志,鼓儳可也。”【譯文】使戰士認識什么是恥辱,教導士兵如何作戰,都是為了殺害敵人。敵人受了傷卻還沒有死,為什么不能再次殺害他們呢?如果不忍心再次去殺害那些受傷的敵人,那還不如剛開始就不殺傷他們;如果憐惜那些頭發斑白的敵人,那還不如向他們屈服。軍隊是憑借有利時機來進行戰斗,用擊鼓來助長聲勢的。抓住有利的時機就使用,在險要的地方攻擊敵人也是可以的。既然盛大的金鼓之聲充分鼓舞起了士兵的戰斗意志,那么攻擊未成列的敵人也是可以的。”【評析】本文以時間為軸線,以順敘手法記述了宋、楚爭霸過程中最關鍵的泓水之戰。首先交代戰爭背景,即楚軍為救鄭而攻打宋國。接著詳寫交戰場面,描繪了一個腐敗、愚昧的君主,既無審時度勢之能,又無慧眼獨具之才,竟然不自量力,與國力強盛、窺伺霸主地位已久的楚國開始了泓水之戰,結果又在戰爭中假裝仁慈,抱著“不乘人之危”的教條不放,不聽從子魚“揚己之長,避己之短,抓住戰機,先發制人”的規勸,故而錯失戰機,最終落荒而逃。介之推不言祿《左傳·僖公二十四年》【題解】介之推是隨從晉文公流亡國外的功臣,曾割股給晉文公充饑,備嘗艱辛。但晉文公登基后,封賞功臣,介之推沒有向其他人那樣向晉文公求取封賞,而是隱居綿山以終。介之推認為國君上應天命,功臣不應徼功求賞,進而塑造了一個迷信天命、獨善其身、安貧樂道的人物形象。【原文】晉侯賞從亡者,介之推不言祿;祿亦弗及。【譯文】晉文公賞賜曾經跟隨他流亡國外的人,介之推不稱功求賞,因此賞賜也沒有他的份兒。【原文】推曰:“獻公之子九人,唯君在矣。惠、懷無親,外內棄之。天未絕晉,必將有主。主晉祀者,非君而誰?天實置之,而二三子以為己力,不亦誣乎?竊人之財,猶謂之盜,況貪天之功以為己力乎?下義其罪,上賞其奸,上下相蒙,難與處矣。”其母曰:“盍亦求之?以死誰懟?”【譯文】介之推說:“獻公有九個兒子,現在只有文公還在世。惠公、懷公還沒有親信,國外諸侯、國內子民都厭棄他們。上天不滅絕晉國,就必定會有新君主。主持晉國祭祀的人,不是文公又會是誰呢?這實在是上天要立他為君,那些跟隨他逃亡的人卻認為是自己的功勞,這不是欺君罔上嗎?偷竊別人的錢財,都被稱之為盜賊,何況是貪上天的功勞,而認為是自己的功勞呢?臣子將這種欺騙當作道義,君王卻對欺騙者給予賞賜,上下互相欺瞞,我難以跟他們相處啊!”他母親說:“你為何不去要賞賜呢,這樣死了又能埋怨誰呢?”【原文】對曰:“尤而效之,罪又甚焉。且出怨言,不食其食。”其母曰:“亦使知之,若何?”對曰:“言,身之文也;身將隱,焉用文之?是求顯也。”其母曰:“能如是乎?與汝偕隱。”遂隱而死。【譯文】介之推回答說:“我明知這種行為是罪過,現在卻又讓我去效仿他們,那罪過就大了。況且我已經口出怨言,不能再享用他的俸祿。”他母親說:“那么也應該讓國君知道這件事,怎么樣?”介之推回答說:“言語,是身體的裝飾;身體都要隱藏了,還用裝飾嗎?這樣是乞求顯貴啊。”他母親說:“你能夠這樣做嗎?那我同你一起去隱居。”于是就隱居山林,直到死去。【原文】晉侯求之不獲,以綿上為之田,曰:“以志吾過,且旌善人。”【譯文】晉文公一直在尋找他們,但一直沒找到,就把綿上的田作為介之推的祭田,說:“用這來記下我的過失,并且用來表彰光明磊落的人。”【評析】全文采用對話的形式敘事寫人,著重記敘了介之推決定隱居時與母親的一番對話,細致入微、系統完整地揭示了介之推不言祿、隱而死的前因后果,再現了他在仕與隱、進與退之間抉擇、徘徊的心路歷程。文中的介之推是一個不求榮華顯達,藐視富貴,不貪功好利之人,并且是個大孝子,他那種不追逐名利、超脫物欲的處世態度,至今仍為人們所推崇。燭之武退秦師《左傳·僖公三十年》【題解】晉、秦兩國借口鄭國曾對晉文公無禮且與楚國親近,聯合起來攻打鄭國。鄭國危如累卵,于是派燭之武去瓦解離間兩國。燭之武圍繞“鄭亡利秦還是利晉”展開論述,以有理有據的言辭打動了秦穆公,不費一兵以卒便解除了鄭國的危難,他的膽識、才智為后人所贊嘆。【原文】晉侯、秦伯圍鄭,以其無禮于晉,且貳于楚也。晉軍函陵,秦軍汜南。【譯文】晉文公和秦穆公聯合圍攻鄭國,就因為鄭文公曾經對晉文公無禮,而且在背叛晉國的同時又依附楚國。晉軍駐扎在函陵,秦軍駐扎在汜水之南。【原文】佚之狐言于鄭伯曰:“國危矣!若使燭之武見秦君,師必退。”公從之。辭曰:“臣之壯也,猶不如人;今老矣,無能為也已。”公曰:“吾不能早用子,今急而求子,是寡人之過也。然鄭亡,子亦有不利焉!”許之。【譯文】鄭國大夫佚之狐對鄭文公說:“鄭國處于危險之中,如果讓燭之武去拜見秦穆公,一定會說服他們撤退。”鄭文公聽從了他的建議。燭之武卻推辭說:“我年輕的時候,尚且比不上別人;現在老了,更不能有什么作為了。”鄭文公說:“我早先沒有重用您,如今到了危急關頭才來求您,這是我的過錯。但是鄭國如果滅亡了,對您也不利啊!”于是燭之武不再推辭,答應了他。【原文】夜縋而出。見秦伯,曰:“秦、晉圍鄭,鄭既知亡矣。若鄭亡而有益于君,敢以煩執事。越國以鄙遠,君知其難也。焉用亡鄭以陪鄰?鄰之厚,君之薄也。若舍鄭以為東道主,行李之往來,共其乏困,君亦無所害。且君嘗為晉君賜矣,許君焦、瑕,朝濟而夕設版焉,君之所知也。夫晉何厭之有?既東封鄭,又欲肆其西封。若不闕秦,將焉取之?闕秦以利晉,唯君圖之。”【譯文】夜晚,燭之武就用繩子縛住身體從城上墜下去。拜見秦穆公,燭之武說:“秦、晉兩國圍攻鄭國,鄭國人已經知道要滅亡了。如果滅掉鄭國對您有利,那么就煩勞您的軍隊了。越過鄰國把遠方的鄭國作為自己的邊邑,您知道其中肯定有一定的困難。您為何要滅掉鄭國而去增強鄰國的實力呢?增強了鄰國的實力,等于是削弱了秦國的實力啊。如果您放棄圍攻鄭國,讓它成為東方道路上的主人,貴國的使者來來往往,鄭國也可以隨時提供給他們缺少的東西,這對您也沒有什么害處。況且您曾經給予過晉國恩惠,晉公許諾把焦、瑕兩座城池送給您,可是他早上剛渡過黃河回國,晚上就修筑防御工事,這您是知道的。晉國哪里會有知足的時候呢?等它把東邊的疆界擴展到鄭國,又會想擴張它西邊的疆界。如果不侵害秦國,他又到哪里去奪取土地呢?損害秦國而有利于晉國,請君王好好考慮這件事。”【原文】秦伯說,與鄭人盟,使杞子、逢孫、楊孫戍之,乃還。子犯請擊之。公曰:“不可。微夫人之力不及此。因人之力而敝之,不仁;失其所與,不知;以亂易整,不武。吾其還也。”亦去之。【譯文】秦穆公很高興,隨即與鄭國結成聯盟,并委派晉國大夫杞子、逢孫、楊孫幫助戍守鄭國,自己率軍回國去了。大夫子犯請求襲擊秦軍。晉文公說:“不行!如果沒有秦國國君的力量,我們就到不了今天這地位。依靠別人的力量取得成功之后又反過來去侵犯他,這是不仁義的;失去友好鄰邦,這是不明智的;用戰亂來代替和睦,這是不勇武的。我們還是撤回去吧。”于是晉軍也撤離了鄭國。【評析】本文記敘了春秋時期一場三國兩方大戰——秦、晉伐鄭一觸即發之際,燭之武只身來到秦營,憑借對局勢的洞悉和過人的辯才,說服秦穆公罷兵休戰,頃刻間分化秦晉聯盟,瓦解了這場戰爭。高度肯定了燭之武忠于國家、不畏艱險、化干戈為玉帛的大智大勇,塑造出了一位富有計謀的說客形象。文中把其他人物也刻畫得生動傳神。鄭文公,平時有眼無珠,把賢人投閑置散,危急時卻又抱佛腳。秦穆公,過于貪圖小便宜,輕易背盟毀約。晉文公,不忘秦穆公舊恩,不肯攻擊盟國,有霸主風度。蹇叔哭師《左傳·僖公三十二年》【題解】燭之武退秦軍后,秦穆公派遣杞子等人駐扎在鄭國。秦穆公輕信杞子從鄭國送來的情報,興師動眾遠襲鄭國,結果消息泄露,無功而返。秦穆公出兵之前征求蹇叔的意見,卻又不顧其勸阻,執意出師伐鄭,導致了秦、晉崤之戰和秦國在這次戰爭中的慘敗。【原文】杞子自鄭使告于秦曰:“鄭人使我掌其北門之管,若潛師以來,國可得也。”穆公訪諸蹇叔,蹇叔曰:“勞師以襲遠,非所聞也。師勞力竭,遠主備之,無乃不可乎?師之所為,鄭必知之。勤而無所,必有悖心。且行千里,其誰不知?”【譯文】秦國大夫杞子從鄭國派人密告秦穆公說:“鄭國人讓我掌管他們國都北門的鑰匙,如果此時秦國秘密派軍隊前來攻打鄭國,就定能占領鄭國。”秦穆公為此事來征詢蹇叔的意見。蹇叔說:“讓軍隊跋山涉水去進攻遠方的國家,這是我從未聽說過的事情。軍隊長途跋涉,到達鄭國時必定是精疲力竭,而遠方的鄭國又有防備,這大概不可行吧?我們的軍隊如此興師動眾,鄭國一定會察覺。讓士兵們辛苦一場卻一無所得,他們一定會有怨恨之心。況且,軍隊要遠行千里,還有誰會不知道呢?”【原文】公辭焉。召孟明、西乞、白乙,使出師于東門之外。蹇叔哭之,曰:“孟子,吾見師之出而不見其入也。”公使謂之曰:“爾何知!中壽,爾墓之木拱矣!”【譯文】秦穆公卻不聽蹇叔的勸告。他召集孟明、西乞和白乙三位將領,命令他們率兵從東門出師。蹇叔為他們而哭,說:“孟明啊!我只能看著秦軍出師,卻看不到秦軍回師了!”秦穆公派人對蹇叔說:“你懂什么!你若是活到六七十歲的話,你墳墓上種的樹該長到兩手合抱粗了(意思是你早該死了)!”【原文】蹇叔之子與師,哭而送之,曰:“晉人御師必于殽。殽有二陵焉;其南陵,夏后皋之墓也;其北陵,文王之所辟風雨也。必死是間,余收爾骨焉。”秦師遂東。【譯文】蹇叔的兒子也在出征的隊伍中。他哭著送兒子,說:“晉軍必定在崤山狙截我們的軍隊。崤山共有兩座山峰:南面那座是夏王皋的墳墓,北面那座是周文王當年避雨之地。你們必定會在這兩峰之間喪命,到時候我就去到那里給你收尸骨!”秦國的軍隊于是就向東出發了。【評析】本文記敘了秦、晉崤之戰前,秦國老臣蹇叔在大軍出征鄭國之前勸阻的事。文中秦穆公執迷不悟,不聽蹇叔的勸阻,一意孤行,勞師攻鄭,最終招致慘敗。蹇叔三次痛哭:一是為國家,既慨嘆秦師的有去無回,又是提醒統帥要高度謹慎,高度肯定了他的忠君愛國、料事如神、深謀遠慮;二是為自己的家,為兒子上戰場送死而滿腔悲痛;三是哭“諫”,一心希望秦穆公早日醒悟,來停止這三軍之行。一句“余收爾骨”,更是將其因訣別愛兒而無比痛楚的心情描繪得淋漓盡致。同時,也譏諷和批判了秦穆公的貪功心切、粗陋淺薄、剛愎自用。王孫滿對楚子《左傳·宣公三年》【題解】春秋時期,周室王權衰落,諸侯爭霸,中原逐鹿。楚莊王先后吞并周邊一些小國,接著便陳兵于周朝邊境,詢問九鼎的輕重,伺機取代周王朝。王孫滿借題發揮,就鼎的輕重問題,譏諷楚莊王,說他只靠武力而不靠德行是無法真正服人的,更不能達到統治天下的目的。【原文】楚子伐陸渾之戎,遂至于洛,觀兵于周疆。定王使王孫滿勞楚子。楚子問鼎之大小輕重焉。對曰:“在德不在鼎。昔夏之方有德也,遠方圖物,貢金九牧,鑄鼎象物,百物而為之備,使民知神、奸。故民入川澤、山林,不逢不若。魑魅罔兩,莫能逢之。用能協于上下,以承天休。【譯文】楚莊王討伐陸渾之戎,于是來到洛河,在周王朝的邊境上擺開陣勢以炫耀軍力。周定王派大夫王孫滿前來慰問楚莊王。楚莊王趁機問起了九鼎的大小和輕重。王孫滿回答說:“統治天下在于德行,而不在于有鼎。從前夏代實行德政的時候,遠方的人就把他們當地的各種奇異之物繪制成圖,進獻給夏王,九州之長也把金屬品貢獻上來。禹王用這些金屬鑄成九鼎,還在上面描繪出各種奇異的圖像,使百姓懂得哪些是神明,哪些是邪惡的東西。所以百姓進入山川沼澤時,就不會碰到不順利的事情。山川木石的鬼怪,百姓也不會碰到。因此才能使上下團結,以領受上天賜予的福分。【原文】桀有昏德,鼎遷于商,載祀六百。商紂暴虐,鼎遷于周。德之休明,雖小,重也。其奸回昏亂,雖大,輕也。天祚明德,有所厎止。成王定鼎于郟鄏,卜世三十,卜年七百,天所命也。周德雖衰,天命未改。鼎之輕重,未可問也。”【譯文】夏桀昏亂無德,九鼎便被遷到商朝,經歷了六百年。商紂王暴虐無道,九鼎又被遷到周朝。如果天子德行美好光明,九鼎雖小,但也無法遷走。如果天子行為昏亂,九鼎再大,也可以遷走。上天保佑德行好的人也是有限度的。成王將九鼎固定安放在王城郟鄏的時候,曾經占卜,周朝可以傳世三十代,歷年七百,這是上天的安排。雖然現在周朝的德行衰落了,天命還未更改。九鼎的輕重,您就不必過問了。”【評析】這件事情是在楚莊王征伐陸渾之戎后,轉兵至周室的洛邑,并在周室邊境上擺兵列陣時發生的。夏、商、周三朝都把鼎當作王權的象征。面對楚國的來勢洶洶,周王以禮相待。楚莊王一直野心勃勃,便趁機問起了周王鼎的輕重,大有取代周王、一統天下的意圖。王孫滿站在維護周王朝的立場上,看穿了楚莊王的野心,便處處用“德”和“天命”為有利的武器,打擊了他的囂張氣焰。“天命”當然是迷信的說法,但就當時的形勢來說,周朝還可維持“天子”的名義。楚國如果侵犯周王,勢必激起各諸侯國的反對。因此,王孫滿的警告便很有分量,也很有說服力。齊國佐不辱命《左傳·成公二年》【題解】本文講述齊、晉鞌之戰后,戰敗的齊國向晉國求和,賓媚人求和之時緊扣晉人的無理要求,抓住其把柄,進行了犀利的反擊,扭轉了逆勢。晉國在理屈詞窮的被動局面下,最后答應講和。顯示了賓媚人善于把握局勢、機智善辯和高超的外交才能。【原文】晉師從齊師,入自丘輿,擊馬陘。齊侯使賓媚人賂以紀甗、玉磬與地。“不可,則聽客之所為。”【譯文】晉軍追擊齊軍,從丘輿進入齊國境內,攻打齊國的馬陘。齊頃公派遣賓媚人帶著紀國的炊器、玉磐和土地前去求和,還叮囑說:“他們不答應,那就聽從他們的要求吧。”【原文】賓媚人致賂,晉人不可,曰:“必以蕭同叔子為質,而使齊之封內盡東其畝。”對曰:“蕭同叔子非他,寡君之母也;若以匹敵,則亦晉君之母也。吾子布大命于諸侯,而曰必質其母以為信,其若王命何?且是以不孝令也。《詩》曰:‘孝子不匱,永錫爾類。’若以不孝令于諸侯,其無乃非德類也乎?【譯文】賓媚人將禮物獻給晉國人,晉國人果然不肯講和,說:“必須要蕭同叔的女兒做人質,而且還要使齊國境內的所有土地全部改成東西方向才可以。”賓媚人回答說:“蕭同叔的女兒不是別人,那就是我們國君的母親啊;以地位來看,也就是晉國國君的母親。您向諸侯發布命令說一定要用晉國國君的母親做人質,以作為換得信任的條件,這樣您將先王以孝治天下的命令置于何地?這是讓人做不孝的事情啊。《詩經》中說:‘孝子行孝道沒有任何缺失,上天將會永遠賜福于你的同類。’如果對諸侯下不孝的命令,這恐怕不是施恩德于同類吧?【原文】先王疆理天下,物土之宜,而布其利。故《詩》曰:‘我疆我理,南東其畝。’今吾子疆理諸侯,而曰‘盡東其畝’而已,唯吾子戎車是利,無顧土宜,其無乃非先王之命也乎?反先王則不義,何以為盟主?其晉實有闕。四王之王也,樹德而濟同欲焉;五伯之霸也,勤而撫之,以役王命;今吾子求合諸侯,以逞無疆之欲。《詩》曰:‘敷政優優,百祿是遒。’子實不優,而棄百祿,諸侯何害焉?【譯文】先王劃定疆界,治理土地,要看土地適宜種植什么,然后再種植合適的農作物。所以《詩經》中說:‘我劃定疆界,治理土地,使田埂有的順著南北方向,有的順著東西方向。’如今您劃分各國的土地,卻說‘將田埂全部改為東西走向’,只顧有利于您的戰車出入,不顧土地的自然條件,這恐怕不是先王的遺命吧?違反先王的命就是不義,這樣還怎么做盟主呢?這實在是晉國的過失啊!四王統一天下的時候,樹立德行,完成大家共同的心愿。五伯稱霸諸侯的時候,勤勤懇懇,安撫諸侯,執行先王的遺命。現在您想聯合諸侯,卻一心只想滿足自己沒有限度的欲望。《詩經》說:‘實行平和的政策,各種福祿都會匯聚起來。’您現在實行的政策不平和,自己拋棄了各種福祿,這對諸侯又有什么害處呢?【原文】不然,寡君之命使臣,則有辭矣。曰‘子以君師辱于敝邑,不腆敝賦,以犒從者;畏君之震,師徒撓敗。吾子惠徼齊國之福,不泯其社稷,使繼舊好,唯是先君之敝器、土地不敢愛。子又不許,請收合余燼,背城借一。敝邑之幸,亦云從也;況其不幸,敢不唯命是聽?’”【譯文】如果您不肯講和,我國國君已在我來之前吩咐我說:‘您率領軍隊來到我們的國土上,我們以微薄的軍力來與您作戰。由于畏懼您的威嚴,我們的軍隊遭到了挫敗。承蒙您為求取齊國的福佑,沒有滅掉我們的國家,使我們能夠保持舊日的友好關系,因此,我們國君絕不吝惜自己的寶物和土地。但您又不答應,那就請您允許我們收集殘兵敗將,在我國城下決戰。即使我國僥幸打勝了,以后還是會聽從您的命令;倘若不幸戰敗,那就更加不敢不聽從您的命令了!’”【評析】齊、晉兩國交戰,齊國慘敗,齊侯便派使臣帶厚禮前去講和,但晉國恃強凌弱,提出兩點要求:以齊君的母親作為人質,同時還要求齊國變更田地的走向。面對晉國的盛氣凌人和無理要求,使臣毫不退讓,抓住了對方的薄弱環節,也提出兩條:一條以“孝德”為武器,指出晉國與秦國的地位相同,齊君之母也是晉君之母,這種做法就是違背了先王以孝治天下的命令,是為不孝;另一條以《詩經》中的名句,“四王和五伯以德行治理天下”,這樣的要求違背了先王的命令,是為不義。最后,使臣又向晉國示弱,說如果晉國不同意求和,齊軍只有拼死一戰,但不論結果如何,齊國都會尊重晉國的要求,如此又給足了晉王面子。使臣的辯辭雖然委婉,但有理有據,最終使晉國不得不答應講和。楚歸晉知《左傳·成公三年》【題解】公元前597年,晉國和楚國發生戰爭,最后楚勝而晉敗。楚國活捉晉國大夫知,而晉國也生擒楚國公子轂臣。八年后,晉、楚兩國互換囚徒。知身為徒囚徒,但在楚王面前,沒有半點卑躬屈膝,對楚王的無理問話予以有力的反駁。【原文】晉人歸楚公子轂臣,與連尹襄老之尸于楚,以求知。于是荀首佐中軍矣,故楚人許之。王送知,曰:“子其怨我乎?”對曰:“二國治戎,臣不才,不勝其任,以為俘馘。執事不以釁鼓,使歸即戮,君之惠也。臣實不才,又誰敢怨?”【譯文】晉人計劃將楚國公子轂臣和連尹襄老的遺體歸還給楚國,以此要求換回知。當時荀首已經升任晉國中軍副帥,所以楚人答應了晉國的要求。楚王在送知回國的時候,問他說:“您怨恨我嗎?”知回答說:“兩國交戰,下臣沒有才能,不能擔當重任,所以做了俘虜。您的兵將沒有殺掉我,并且讓我回晉國去接受誅戮,這是您的恩惠啊。下臣實在沒有才能,又敢怨恨誰呢?”【原文】王曰:“然則德我乎?”對曰:“二國圖其社稷,而求紓其民,各懲其忿,以相宥也,兩釋累囚,以成其好。二國有好,臣不與及,其誰敢德?”王曰:“子歸何以報我?”對曰:“臣不任受怨,君亦不任受德。無怨無德,不知所報。”【譯文】楚王說:“既然這樣,那么你感激我嗎?”知回答說:“兩國為了國家大業,希望能減輕百姓痛苦,所以彼此抑止自己的憤怒而互相原諒,雙方都釋放戰俘,以結成友好。兩國的友好,下臣不曾與謀,我又感激誰呢?”楚王說:“你回去以后,用什么報答我?”知回答說:“下臣無所怨恨,君王也不受恩德。沒有怨恨,沒有恩德,我不知道該怎樣報答。”【原文】王曰:“雖然,必告不轂。”對曰:“以君之靈,累臣得歸骨于晉,寡君之以為戮,死且不朽。若從君之惠而免之,以賜君之外臣首;首其請于寡君,而以戮于宗,亦死且不朽。若不獲命,而使嗣宗職,次及于事,而帥偏師以修封疆,雖遇執事,其弗敢違。其竭力致死,無有二心,以盡臣禮。所以報也!”王曰:“晉未可與爭。”重為之禮而歸之。【譯文】楚王說:“即使是這樣,你也應該把您的想法告訴我。”知回答說:“如果承蒙你的恩惠,我能夠活著回到晉國,即使我們國君將我處死,我死而不朽。如果再承蒙您的恩惠,我沒有被處死,而是把我賜給您的外臣荀首,荀首再向國君請命,將我處死在自己宗廟中,我也死而不朽。如果國君不殺我,而讓我繼承先祖的職位,繼續在軍中任職,率領軍隊以治理邊疆,即使碰到君王的文武官員,我也不敢違抗我國軍令。我會竭盡全力作戰,絕無二心,以盡到為臣的職責,這就是我要報答您的。”楚王說:“晉國,是不能和它較量的。”于是就為知舉行了隆重的禮儀,然后送他回國。【評析】本文記述了知被俘幾年,因為晉、楚兩國和解,交換俘虜,在回國之前和楚王的一段對話。一個是即將被釋放的俘虜,另一個是一國之君,二人有問有答,尤為巧妙。知作為一個俘虜,楚王想利用他可能怨恨、可能感激的心理,以“怨我”、“德我”、“報我”等試探性詞句對知進行逼問。面對楚王的逼問,知處處避開鋒芒,答非所問,卻又在情在理。面對第一問,知不直接回答,而將被俘的緣由歸結為是自己“不勝其任”,委婉地繞開“怨”字;面對第二問,知同樣不正面回答,而將話頭轉向兩國利益,認為這是兩國之間的交易,巧妙地將私情擱置一邊;面對第三問,知承接前兩問的回答,打消了楚王試圖籠絡的念頭。三問過后,知又以“竭力致死,無有二心”這樣充滿正氣、不卑不亢的回答,將楚王的問話架空,讓楚王無言以對。知的機智答語,不僅保住了自己的性命、得到了楚王的尊重,也為晉國贏得了榮耀。由此可知,一個人只有自尊自愛,才能最終獲得他人的尊重。呂相絕秦《左傳·成公十三年》【題解】秦、晉是相鄰的兩個強國,他們之間往來很多,為了政治利益,世代聯姻,但又互相爭斗。公元前580年,秦、晉交惡,晉國派呂相前往秦國與之絕交,于是產生了這篇外交辭令。全文以雄辯壯闊著稱,在委婉中鋒芒畢露,強詞奪理,揭示了當時大國之間激烈的政治、軍事、外交斗爭的實質,對后世之作產生了較大的影響。【原文】晉侯使呂相絕秦,曰:“昔逮我獻公及穆公相好,戮力同心,申之以盟誓,重之以昏姻。天禍晉國,文公如齊,惠公如秦。無祿,獻公即世。穆公不忘舊德,俾我惠公用能奉祀于晉。又不能成大勛,而為韓之師。亦悔于厥心,用集我文公,是穆之成也。【譯文】晉厲公派遣大夫呂相去跟秦國絕交,說:“從前我國獻公和你們穆公一直非常友好,兩國齊心協力,并把這種關系用盟約誓言確定下來,并互通婚姻來鞏固兩國的友好關系。不料,上天有意降災禍給晉國,文公逃奔齊國,惠公逃奔秦國。不幸,獻公去世了,秦穆公不忘昔日的恩情而使我惠公繼承君位。可惜秦穆公不能支持惠公完成大業,反而發動了韓原之戰。事后,穆公也很后悔,于是支持我文公回國為君,這都是秦穆公的功勞。【原文】“文公躬擐甲胄,跋履山川,逾越險阻,征東之諸侯虞、夏、商、周之胤而朝諸秦,則亦既報舊德矣。鄭人怒君之疆埸,我文公帥諸侯及秦圍鄭。秦大夫不詢于我寡君,擅及鄭盟。諸侯疾之,將致命于秦。文公恐懼,綏靖諸侯。秦師克還,無害,則是我有大造于西也。【譯文】“我文公披甲戴盔,跋山涉水,歷盡艱難險阻,征伐東方諸侯,使虞、夏、商、周的后代都來朝見秦國,這算是報答秦穆公昔日的恩德了。鄭國人侵占秦國邊境,我文公便率領諸侯和秦國軍隊一起去圍攻鄭國。秦國大夫未與我文公商量,就擅自與鄭國訂立盟約。諸侯對此心懷痛恨,決心與你們拼命決戰,文公擔心秦國受損,便說服了諸侯,秦國軍隊才得以回國,沒有受到危害,這也是我們對秦國很大的恩德吧!【原文】“無祿,文公即世,穆不為吊,蔑死我君,寡我襄公,迭我殽地,奸絕我好,伐我保城,殄滅我費滑,散離我兄弟,撓亂我同盟,傾覆我國家。我襄公未忘君之舊勛,而懼社稷之隕,是以有殽之師。猶愿赦罪于穆公。穆公弗聽,而即楚謀我。天誘其衷,成王隕命,穆公是以不克逞志于我。【譯文】“不幸,文公去世,秦穆公卻沒有前來吊唁,這是輕視我文公,欺侮我襄公,接著你們又襲擊我們的殽地,斷絕同我們的友好,攻打我們的城堡,滅掉我們的鄰邦滑國,離間我們兄弟國的關系,擾亂我們的盟邦,顛覆我們的國家。我們襄公沒有忘記穆公昔日的恩情,但又害怕國家遭受滅亡,因此才會有殽地之戰。我們希望穆公寬免我們的罪過,但穆公不接受,反而拉攏楚國來謀害我們。上天保佑我國,使楚成王喪命,進而使秦穆公侵犯我國的陰謀未能得逞。【原文】“穆、襄即世,康、靈即位。康公,我之自出,又欲闕剪我公室,傾覆我社稷,帥我蟊賊,以來蕩搖我邊疆,我是以有令狐之役。康猶不悛,入我河曲,伐我涑川,俘我王官,剪我羈馬,我是以有河曲之戰。東道之不通,則是康公絕我好也。【譯文】“秦穆公、晉襄公去世,秦康公和秦靈公即位。康公是我們晉獻公的外甥,但他居然想削弱我們的公室,顛覆我們的國家,他率公子雍一起擾亂我們的邊境,于是我們才有了令狐之戰。康公雖然戰敗,但還不肯悔改,又入侵我國河曲一帶,攻打我們的涑川,劫掠我們的王宮,占領我們的羈馬,又導致了河曲之戰。我們和秦國之間斷絕邦交,正是因為康公斷絕了同我們的友好關系。【原文】“及君之嗣也,我君景公引領西望,曰:‘庶撫我乎?’君亦不惠稱盟。利吾有狄難,入我河縣,焚我箕、郜,芟夷我農功,虔劉我邊陲。我是以有輔氏之聚。君亦悔禍之延,而欲徼福于先君獻、穆,使伯車來命我景公,曰:‘吾與女同好棄惡,復修舊德,以追念前勛。’言誓未就,景公即世。我寡君是以有令狐之會。君又不祥,背棄盟誓。【譯文】“等到您即位之后,我們景公懷著殷切的希望說:‘秦國總算要撫恤我國了吧!’不料,您也不肯施舍,也不打算與我國結盟,卻利用我國與狄國作戰之時,進攻我們黃河地區,焚燒我箕、郜兩地,搶割我國的農作物,殺害我邊疆的百姓,因此才有輔氏之戰。您也為我們兩國戰禍蔓延而感到懊悔,希望向兩國的獻公、穆公求福,所以您派遣伯車來傳令給我們景公說:‘我們和你們重歸于好,恢復昔日我們友好的關系,一起來追念先王的功德吧!’盟約還未達成,景公就去世了。我們厲公與您在令狐舉行了盟誓。您又產生了不善之心,背棄了盟約。【原文】白狄及君同州,君之仇讎,而我之昏姻也。君來賜命曰:‘吾與女伐狄。’寡君不敢顧昏姻,畏君之威,而受命于使。君有二心于狄,曰:‘晉將伐女。’狄應且憎,是用告我。楚人惡君之二三其德也,亦來告我曰:‘秦背令狐之盟,而來求盟于我,昭告昊天上帝、秦三公、楚三王,曰:“余雖與晉出入,余唯利是視。”【譯文】白狄和你們同處雍州,是君王的仇敵,卻是我們的親戚,您傳令給我們說:‘我要和你們一起進攻白狄!’我們國君不敢顧念我們與白狄之間的姻親關系,又畏懼君王的威嚴,便遵從了你的命令。可是您又和白狄私好,對他們說:‘晉國要來攻打你們了。’白狄口頭上對你們示好,心里卻憎惡你們的做法,所以他將這些告訴了我們。楚國人討厭您這種反復無常的行為,也派人來告訴我們說:‘秦國背叛令狐之盟,來與我們結盟,他們向著皇天上帝、秦國的三位先公和楚國的三位先王宣誓說:“我們雖然同晉國有往來,但純粹是為了利益。”【原文】不轂惡其無成德,是用宣之,以懲不一。諸侯備聞此言,斯是用痛心疾首,昵就寡人。寡人帥以聽命,唯好是求。君若惠顧諸侯,矜哀寡人,而賜之盟,則寡人之愿也。其承寧諸侯以退,豈敢徼亂?君若不施大惠,寡人不佞,其不能以諸侯退矣。敢盡布之執事,俾執事實圖利之!”【譯文】我們厭惡秦國這種心無誠意的做法,所以公開了此事,以表示對你們反復無常的行為的懲罰。諸侯聽到這番話,感到心痛不已,因此更加親近我們。如今我率領諸侯一起聽從您的命令,只是希望與您真正和好。您如果愿意施恩于各諸侯,并且憐憫我們,賜我們締結盟誓,這是我們的心愿,這樣我們也好去安撫其他諸侯,讓他們撤兵,如此他們怎敢自求戰亂呢?您如果不愿意施予恩于我們,我們國君也沒有什么才能,怕是無法勸諸侯們撤兵。這些話我全都跟您講了,請您仔細地考慮其中的利害關系吧!”【評析】本文是晉國呂相寫給秦國的一封絕交書。全篇未說“絕交”二字,但是處處有絕交之意。呂相以時間為線索,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從晉獻公和秦穆公締結盟約開始,直至秦國背信棄義,表面上是在陳述兩國的邦交歷史,實際上是在變相地羅列秦國背叛晉國的條條罪狀,把秦國描畫成了一個言而無信、唯利是圖、心胸狹窄的小人。兩國之間的戰爭和交往都是為了利益,這印證了一句俗語:沒有永遠的朋友和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秦國為爭霸中原,多次襲擊中原諸侯國,破壞與晉國的同盟國關系。文章委婉中鋒芒畢露,利用了夸飾鋪張,體現了外交辭令的典型特點。祁奚請免叔向《左傳·襄公二十一年》【題解】這是春秋時期一個很有名的故事。叔向是晉國的賢臣,因為弟弟羊舌虎參與叛亂被牽連下獄。面對死亡,他坦然處之,對晉平公的寵臣樂王鮒主動表示愿為他說情不屑一顧,反而寄希望于已經告老退休的祁奚。祁奚不遠千里趕來營救,直接面見范宣子,陳述道理,最終使叔向獲釋。【原文】欒盈出奔楚。宣子殺羊舌虎,囚叔向。人謂叔向曰:“子離于罪,其為不知乎?”叔向曰:“與其死亡若何?《詩》曰:‘優哉游哉,聊以卒歲’。知也。”【譯文】晉國大夫欒盈出逃到楚國。范宣子殺了羊舌虎,并囚禁了叔向。有人對叔向說:“你受這樣的罪,恐怕是由于自己不夠明智吧?”叔向說:“跟那些死了的和逃跑的相比又怎么樣呢?《詩經》說:‘快樂無憂地度過剩下的歲月!’這才是明智啊。”【原文】樂王鮒見叔向曰:“吾為子請。”叔向弗應,出不拜。其人皆咎叔向。叔向曰:“必祁大夫。”室老聞之曰:“樂王鮒言于君無不行,求赦吾子,吾子不許;祁大夫所不能也,而曰必由之,何也?”叔向曰:“樂王鮒從君者也,何能行?祁大夫外舉不棄仇,內舉不失親,其獨遺我乎?《詩》曰:‘有覺德行,四國順之。’夫子,覺者也。”晉侯問叔向之罪于樂王鮒。對曰:“不棄其親,其有焉。”【譯文】樂王鮒去見叔向說:“我去為您求情。”叔向沒有回答,樂王鮒離開時,叔向也沒有拜謝他的好意。旁人都責備叔向,叔向說:“只有祁大夫才能救我。”他的家臣之長聽到這話就說:“樂王鮒在君主面前說的話沒有不被采納的。他想去求君王赦免您,您卻不答應。祁大夫無法辦到此事,您卻說必須他才行。這是為什么呢?”叔向說:“樂王鮒是順從君主的人,他求情怎么能行?而祁大夫舉薦人才外不避仇,內不避親,難道他會唯獨丟棄我不管嗎?《詩》說:‘有德之人,天下人都會順從’。祁大夫就是這樣的人啊!”晉平公向樂王鮒詢問叔向的罪責時,樂王鮒說:“他沒有拋棄親人,大概是有同謀的吧。”【原文】于是祁奚老矣,聞之,乘而見宣子,曰:“《詩》曰:‘惠我無疆,子孫保之。’《書》曰:‘圣有謨勛,明征定保。’夫謀而鮮過,惠訓不倦者,叔向有焉,社稷之固也。猶將十世宥之,以勸能者。今壹不免其身,以棄社稷,不亦惑乎?鯀殛而禹興,伊尹放大甲而相之,卒無怨色。管蔡為戮,周公右王。若之何其以虎也棄社稷?子為善,誰敢不勉,多殺何為?”宣子說,與之乘,以言諸公而免之。不見叔向而歸,叔向亦不告免焉而朝。【譯文】這時候,祁奚已經告老還鄉了,聽說這件事之后,便乘著驛站的馬車來見范宣子,說:“《詩》說:‘祖先給予我們無窮的恩惠,子孫后代永遠享用吧。’《尚書》說:‘圣賢有謀略和功勛,應該對他的安定和保佑有明顯的表示。’出謀劃策而少有過失,給人許多教益而不知疲倦,只有叔向這樣的人才能使國家得以穩固。即使他的十代子孫有過錯都應該寬恕,以此勉勵那些有能力的人。如今因為一件小事就丟棄國家棟梁,這難道不是太糊涂了嗎?鯀被誅殺,而他的兒子禹卻興起;伊尹起初曾放逐太甲,后來又輔佐太甲為相,太甲終無怨色;管叔、蔡叔被殺,而他們的兄長周公卻輔佐成王。我們怎么能因為羊舌虎的緣故拋棄整個國家呢?如果您與人為善,誰還敢不竭力?為何要多殺人呢?”范宣子聽了這番話,很高興,便同祁奚一起坐車去見晉平公,共同勸說晉平公赦免了叔向。祁奚也沒有去見叔向就回家去了,叔向也沒有向祁奚致謝,直接就去朝見晉平公。【評析】本文從欒盈逃亡至楚國后,范宣子殺了羊舌虎,囚禁了叔向起筆。叔向是軍國政壇上的風云人物,受累下獄,但是他并沒有自怨自艾,而是用“優哉游哉,聊以卒歲”來寬慰自己,反映了他豁達的人生態度。當趨炎附勢的樂王鮒主動要為叔向求情時,叔向沒有答應,樂王鮒就在晉平公面前故作猜疑,說明了他的巧言令色。接著寫祁奚聞聽叔向被囚,不辭勞苦趕到京城為他說情。他列舉古代君王賢臣對罪人、親人的態度進行勸說,強調以國家利益為重,打動了范宣子,使晉平公赦免了叔向。表現出祁奚的憐才、愛才以及救才心情的迫切,間接地寫出叔向的鎮靜大度與知人,也再次烘托了樂王鮒的小人行徑。結尾寫到祁奚與叔向之間,祁奚為救賢良奔波求情而不居功,叔向坦蕩蕩接受恩情而不道謝,君子形象由此可見。晏子不死君難《左傳·襄公二十九年》【題解】“君難”指齊莊公因為與崔杼之妻私通而被殺之事。本文記敘了晏子對待此事的態度:既不為他而死,也不因他而逃亡。在他看來,無論國君和臣子,都應為國家負責。如果國君失職,臣子就不必為他盡忠。這種態度被史家認為是符合禮儀的,在當時很有進步意義。【原文】崔武子見棠姜而美之,遂取之。莊公通焉。崔子弒之。【譯文】崔武子見到棠姜,覺得她很美,便娶了她。齊莊公和棠姜私通。崔武子就殺了齊莊公。【原文】晏子立于崔氏之門外。其人曰:“死乎?”曰:“獨吾君也乎哉,吾死也?”曰:“行乎?”曰:“吾罪也乎哉,吾亡也?”曰:“歸乎?”曰:“君死,安歸?君民者,豈以陵民?社稷是主。臣君者,豈為其口實?社稷是養。故君為社稷死,則死之;為社稷亡,則亡之。若為己死,而為己亡,非其私昵,誰敢任之?且人有君而弒之,吾焉得死之?而焉得亡之?將庸何歸?”【譯文】晏子站在崔武子家門外。他的隨從說:“你要去為國君殉難嗎?”晏子說:“是我一個人的國君嗎,我為什么要去死?”隨從說:“那么你要逃走嗎?”晏子說;“是我的罪過嗎,我為什么要逃走?”隨從說:“那么你要回去嗎?”晏子說:“國君已經死了,回哪兒去?作為百姓的君主,難道是讓他以地位來凌駕于百姓之上的嗎?本來是讓他來主持國政的。作為君主的臣子,難道是為了自己的俸祿?本來是讓他來扶持國家的。所以國君為了國家而死,那么臣下就跟著他去死;國君為了國家而逃亡,那么臣下就跟著他逃亡。如果國君是為自己而死,或為自己而逃亡,不是國君私下寵愛親近的人,誰敢承擔這個責任?況且別人受到國君的信任又殺了他,我怎能為國君而死?怎能為國君而逃亡?但是我又回到哪兒去呢?”【原文】門啟而入,枕尸股而哭。興,三踴而出。人謂崔子:“必殺之。”崔子曰:“民之望也,舍之得民。”【譯文】門開了,晏子就進去,頭枕在尸首的大腿上大聲地哭。然后站起來,跺了三次腳才走出去。有人對崔武子說:“一定要殺了他。”崔武子說:“他是百姓所仰望的人,放了他能得到民心。”【評析】文章開篇就從“死”、“亡”、“歸”三方面借隨從的提問提出問題,晏子的回答中有反問,采用排除法,認定自己不是齊莊公的私人,議定君死過程中自己沒有過錯,認定自己不能從死、從亡,不過也不能茍且、回避是非,顯示了晏子的沉穩和對世事的洞察。最后歸結到“社稷”二字,波瀾起伏,論題鮮明,更將一位有頭腦、有經驗的政治家形象展現了出來。晏子的立足點在社稷,認為國君和臣子的所作所為都應該對國家負責,這個觀點帶有很大的進步性,受到后世廣泛傳誦。本文的說理也很有特點,全文最閃光、最啟發人的也就是晏子論君臣大義的一段,寫得很有創意。季札觀周樂《左傳·襄公二十九年》【題解】魯國是春秋時期各諸侯國中傳統文化底蘊最為深厚的國家,對周朝的一些典籍、文物、樂舞等都保存得比較完整。季札是春秋有名的賢人,本文記載了他在魯國欣賞樂舞時,十分細致地對各國的音樂進行了品評,緊密地將樂舞與政治相聯系,揭示內涵,尋求真諦,深刻地反映了儒家對樂的理解,體現了極高的水平。【原文】吳公子札來聘,請觀于周樂。使工為之歌《周南》、《召南》,曰:“美哉!始基之矣,猶未也,然勤而不怨矣!”為之歌《邶》、《鄘》、《衛》,曰:“美哉,淵乎!憂而不困者也。吾聞衛康叔、武公之德如是,是其《衛風》乎?”為之歌《王》,曰:“美哉!思而不懼,其周之東乎?”為之歌《鄭》,曰:“美哉!其細已甚,民弗堪也。是其先亡乎?”為之歌《齊》,曰:“美哉!泱泱乎,大風也哉!表東海者,其大公乎?國未可量也。”【譯文】吳國的公子季札前去訪問魯國,并請求觀賞周王室的樂舞。魯國派樂工為他演唱《周南》、《召南》。季札聽后贊嘆道:“好啊!這是周朝教化百姓的開始,雖然還沒有完成任務,但已經反映出百姓勤勞而無怨恨的情緒。”為他演唱《邶風》、《鄘風》、《衛風》,季札說:“好啊,音調深沉、憂郁,但不困惑!我聽說衛國的康叔和武公的品德就是如此,這是衛國的樂歌吧?”為他演唱《王風》,季札說;“好啊!有所懷念但沒有畏懼,這就是周室東遷以后的樂歌吧?”為他演唱《鄭風》,季札說:“好啊!只是政令太煩瑣,恐怕百姓受不了呀,這是他快要滅亡的征兆吧?”為他演唱《齊風》,季札說:“好啊!聲音宏大,反映出大國的氣魄。不愧為東海諸侯的表率,這莫非是太公的國家?它的前途是不可限量的。”【原文】為之歌《豳》,曰:“美哉,蕩乎!樂而不淫,其周公之東乎?”為之歌《秦》,曰:“此之謂夏聲。夫能夏則大,大之至也!其周之舊乎?”為之歌《魏》,曰:“美哉,乎!大而婉,險而易行。以德輔此,則明主也!”為之歌《唐》,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遺民乎?不然,何憂之遠也?非令德之后,誰能若是?”為之歌《陳》,曰:“國無主,其能久乎?”自《鄶》以下,無譏焉。【譯文】為他演唱《豳風》,季札說:“好啊!聲音多坦蕩呀!歡樂而有節制,這是周公東征的樂歌吧?”為他演唱《秦風》,季札說:“這是雅聲,能夠傳承華夏正統,氣勢自然是非常宏大的,大到極致了!這是周室舊地的樂歌吧?”為他演唱《魏風》,季札說:“好啊!輕靈飄逸,宏大而委婉,險峻而有變化。如果有賢德的人輔佐,就一定會成為明君!”為他演唱《唐風》,季札說:“思慮深遠!這里有陶唐氏的遺民吧!不然的話,為何有如此深沉的憂思呢?如果不是有德之人的后代,誰能如此?”為他演唱《陳風》,季札說:“國家如果沒有明君,還能夠維持長久嗎?”自演唱《劊風》以后,季札便不加評論了。【原文】為之歌《小雅》,曰:“美哉!思而不貳,怨而不言,其周德之衰乎?猶有先王之遺民焉!”為之歌《大雅》,曰:“廣哉,熙熙乎!曲而有直體,其文王之德乎?”為之歌《頌》,曰:“至矣哉!直而不倨,曲而不屈;邇而不逼,遠而不攜;遷而不淫,復而不厭;哀而不愁,樂而不荒;用而不匱,廣而不宣;施而不費,取而不貪;處而不底,行而不流。五聲和,八風平;節有度,守有序。盛德之所同也。”【譯文】為他演唱《小雅》,季札說:“好啊!憂思卻無叛離之心,怨恨卻不言明,這是周朝衰敗時期的樂曲吧?不過還有先王的遺民存在。”為他演唱《大雅》,季札說:“聲音多深厚寬廣啊!多么和美啊!委婉曲折卻又剛而不屈,這不就是周文王的盛德嗎!”為他演唱《頌》,季札說:“這是最高境界啊!正直但不倨傲,委婉但不屈從;親近但不侵犯,疏遠但不離心;變化卻又有節制,反復但不使人厭倦;哀思但不發愁,快樂但不荒唐;供人取用但不匱乏,廣大但不張揚;施舍但不浪費;索取但不貪婪;靜處但不停滯,行動但不放蕩。五音相和,八風協調;節奏富有韻律,樂器配合有序。這樣的樂曲,與圣賢之人的美德是相同的啊。”【原文】見舞《象箾》、《南籥》者,曰:“美哉!猶有憾。”見舞《大武》者,曰:“美哉!周之盛也,其若此乎!”見舞《韶濩》者,曰:“圣人之弘也,而猶有慚德,圣人之難也。”見舞《大夏》者,曰:“美哉!勤而不德,非禹,其誰能修之?”見舞《韶箾》者,曰:“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無不幬也,如地之無不載也!雖甚盛德,其蔑以加于此矣。觀止矣!若有他樂,吾不敢請已!”【譯文】看到表演《象箾》、《南籥》舞時,季札說:“好啊!但還有不足的地方。”看到表演《大武》舞時,季札說:“好啊!周朝的盛世,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看到表演《韶箾》舞時,季札說:“圣人如此至德,但是仍有不完善的地方,看來圣人要做到盡善盡美也不容易啊!”看到表演《大夏》舞時,季札說:“好啊!為了百姓勤奮工作卻又不自恃有功,不是禹還能有誰有這樣的功德呢?”看到表演《韶濩》舞時,季札說:“這是最美的德行!真偉大啊,如同蒼天那樣無不覆蓋,如同大地那樣無不承載!即使有再大的功德,恐怕也無法超越他了。我觀賞的樂舞已經盡善盡美了!要是還有其他樂曲,我也不敢再請求觀賞了。”【評析】本文以“流水賬”的形式記述了吳國公子季札出使魯國,針對魯國為他表演周朝的樂舞所作的點評之事,充分反映出季札有著深厚的藝術修養以及驚人的判斷能力。他不僅能隨口道出樂曲深含的樂理,甚至還能精確地判斷出這些樂舞的出處和創作的時代背景。這也讓我們了解了從夏、商、周到春秋時代音樂、舞蹈的發展狀況、王朝興衰、民風民俗,以及季札的文藝觀、審美觀。季札對周樂的評點一般都以“美哉”開頭,再聯系各國的歷史、政治、民俗民風加以評論,這也給我們一個極為重要的啟示,那就是我們在欣賞藝術時,一定要展開想象的翅膀,將藝術與生活結合,不能單一、片面地只就藝術論藝術。要注意將生活中的感情融入藝術欣賞中去,進而體會藝術的魅力。子產卻楚逆女以兵《左傳·昭公元年》【題解】鄭國與楚國交界,是中原諸侯的屏障,占有了鄭國,楚國就有了對外擴張的跳板。公元前541年,楚公子圍抱著不可告人的目的,借鄭國聘問、迎親的機會,想要接近鄭國。這一陰謀被鄭國識破,子產派使者子羽前去與楚國人交涉,子產一邊預做軍事準備,一邊與楚國進行外交斗爭,終于使鄭國化險為夷,取得了勝利。【原文】楚公子圍聘于鄭,且娶于公孫段氏。伍舉為介。將入館,鄭人惡之。使行人子羽與之言,乃館于外。【譯文】楚國公子圍到鄭國訪問,同時迎娶公孫段的女兒為妻。伍舉擔任副使。他們正準備進入城內館舍,鄭國人懷疑他們有詐,派行人子羽同他們交涉,于是就讓他們住在城外的館舍。【原文】既聘,將以眾逆。子產患之,使子羽辭曰:“以敝邑褊小,不足以容從者,請墠聽命!”令尹使太宰伯州犁對曰:“尹辱貺寡大夫圍,謂圍:‘將使豐氏撫有而室。’圍布幾筵,告于莊、共之廟而來。若野賜之,是委君貺于草莽也!是寡大夫不得列于諸卿也!【譯文】訪問結束以后,公子圍準備帶領軍隊前去迎親。子產擔心這件事,派子羽推辭說:“由于敝國地方狹窄,容納不下隨從的人,請容許我們在城外修整祭祀的場地,并且聽從您的命令!”公子圍派太宰伯州犁回答說:“蒙君王賞賜敝國大夫公子圍,告訴圍說‘將讓豐氏做你的妻室。’公子圍擺設了祭筵,在莊王、共王的宗廟祭告后才來。如果在城外辦婚禮,這是將君王的賞賜拋在了草叢里,這就使敝國大夫公子圍不能置身于卿大夫們的行列了!【原文】不寧唯是,又使圍蒙其先君,將不得為寡君老,其蔑以復矣。唯大夫圖之!”子羽曰:“小國無罪,恃實其罪。將恃大國之安靖己,而無乃包藏禍心以圖之。小國失恃而懲諸侯,使莫不憾者,距違君命,而有所壅塞不行是懼!不然,敝邑,館人之屬也,其敢愛豐氏之祧?”伍舉知其有備也,請垂櫜而入。許之。【譯文】不僅是這樣,又使圍欺騙自己的先君,將不能再做敝國國君的大臣,恐怕也無法向敝國國君復命了。希望大夫考慮這件事!”子羽說:“小國沒有罪,依靠大國才真正是它的罪過,本來打算依靠大國安定自己,又害怕他們包藏禍心來謀害自己。敝國唯恐小國失去依靠,致使諸侯心懷戒備,使他們莫不怨恨大國,抗拒君王的命令,從而使大國的命令受到阻礙,無法施行。要不是這個原因,敝國是替貴國看守館舍的,豈敢愛惜豐氏的宗廟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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