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異式重復評日劇《父女七日變》差異與重復

自1992年《放療》問世以來，這部影片開始以這種方式交換靈魂，并出現了此類主題的電影。其中,2007年的日劇《父女七日變》是近幾年頗具特色的一部電視劇。該劇講述了一對父女靈魂交換的故事:父親川原恭一郎和上高中的女兒川原小梅關系緊張,小梅抵觸父親的管教好幾年沒有主動和父親說話。正當兩人關系陷入尷尬之際,一次電車事故打破了僵局。父女昏迷醒來后驚訝地發現兩人互換了靈魂。為重新變回自身,父女兩人一起克服若干次危機,從抵觸到合作、從溝通到理解,他們不僅成功保衛了家庭,更在合作中加深理解。最終兩人在為尋求解決換身問題的辦法時又遭遇了一次意外摔崖事故(重復),奇跡再次發生(重復),兩人醒來后發現靈魂又換了回來,各自恢復了自身,生活也仿佛恢復了原樣(重復)。經歷了兩次靈魂置換,小梅對爸爸由反感重新轉變為兒時的尊敬和熱愛(重復),川原一家也重新美滿和諧(重復)。該劇中充滿了各種各樣的“重復”,包括畫面、聲音、人物、主題、情節以及場景的重復等。重復理論的集大成者美國學者希利斯·米勒曾說過:“一部像小說那樣的長篇,不管它的讀者屬于哪一種類型,它的解讀多半要通過重復以及由重復所產生的意義的鑒定來完成。”①米勒將種種重復現象在規模上劃分為三類,更獨創性地在性質上將其歸為兩種:相似性重復和差異性重復。其重復觀理論同之于一貫的解構批評,強調差異性和異質共生性。米勒主要研究小說中的重復現象,本文則大膽借用其重復觀中的相關理論,以各種“重復”現象為切入口,從表層和深層兩個維度深入探尋和挖掘《父女七日變》的藝術魅力。跨文本的重復研究米勒的重復觀理論中將各種重復現象在規模上從小到大劃分為三類,包括細小的言語類重復,較大規模的同一文本中主題、事件、人物、場景的重復以及跨文本中的互文式重復等。米勒對重復的研究是針對文學的,《父女七日變》是電視劇,電視劇與文學是既相交又存在巨大差異的兩種藝術種類。電視劇中既包含文學因素,同時又包含畫面、聲音、舞蹈、繪畫等其他重要因素,是一種綜合藝術。本文結合電視劇的特點,將《父女七日變》中的各種重復現象在規模上分為兩類。(一)從《案件》看影片情感的表達—小規模的重復這類重復包括畫面、聲音語言、事物等的重復。《父女七日變》中有部分重復的回憶畫面,如父女倆共同回憶電車事故,父親公司下屬西野小姐回憶剛到新部門時父親和她交談的情景等,這些直接的重復畫面有助于突出事件關鍵因素和理清前因后果。另外還有些畫面多次出現,如父親和小梅靈魂互換后一起洗澡的畫面出現了四次:爸爸雙眼被蒙住老老實實坐在浴缸里,小梅則氣勢洶洶地幫爸爸洗澡,因為小梅不愿讓爸爸看到自己的身體。這一重復的畫面頗具典型性:首先變身后洗澡的確是個非常現實而棘手的問題,該劇散發出真實的生活味道;同時作為父女倆共同完成的一項小任務,洗澡也是推進父女關系“破冰”的重要途徑,既合理又合情。電視劇的聲音語言包含三個方面:人聲語言、音響語言和音樂語言。這里探討的是人聲語言。在《父女七日變》中“桃子”一詞作為事件的核心線索被反復提到,父女發生靈魂置換的根源就在于吃了所謂的“仙桃”。“仙桃”的傳說在小梅外婆的四次講述中才得以完整展示,也才真相大白。外婆口中對仙桃傳說的重復,恰好配合著父女倆互換靈魂———想要恢復自身———終于成功換回靈魂的事件節奏,又步步引出了父女倆從緊張———合作、理解———融洽的關系演變。“桃子”不僅僅是單純的詞語重復,更是暗示“重復”存在的隱喻。劇中還有一段反復出現的人聲語言為《父女七日變》畫上點睛之筆。父親公司下屬西野小姐誤會父親喜歡她是因為當初在同組工作時父親對她說過的一段話:“一個人工作并不代表他就是為了工作而生存的,我們是為了生活而工作,不是為了工作而生活。”“只要堅持自己的信念一直走下去,幸福就近在眼前了。”②之后這段人聲語言又反復出現在父親下屬中島先生和父親自己的話語里。這段其實是父親在書里面讀到的話語,重復影響到父親、西野小姐、中島先生,還有無數的觀眾。雖然該劇主要表現的是家庭成員關系的主題,但這段話卻體現出存在主義的深刻哲理:從理想層面來看,這段話是對拼命、壓抑的上班族寬慰人心的道理;而放至現實中,這段話卻又是對德國詩人荷爾德林“人詩意地棲居”的實踐。一個小家庭就是一個社會的縮影,家庭關系就是整個社會人類生存狀態的簡筆畫。該如何生活和生存,該劇給予我們啟示。電視劇中還有一些事物重復出現,如桃子、報紙、手機等,具有重要意義。“報紙”和“手機”這兩個事物多次出現被視為爸爸和小梅的標簽。父親老式的灰色男士手機和小梅貼滿水鉆的銀白色女孩手機不僅僅是通訊工具,更是推動情節發展的重要因素。(二)小梅小梅更大規模的重復即人物、主題、情節、場景等的重復。就人物而言,父女經歷兩次交換靈魂后,重新變回自身,這就是一種重復。同時,變身回來的小梅會主動和父親說話,與電車事故之前的小梅不同,卻又和兒時喊著“長大后要嫁給爸爸”的小梅一樣。這究竟是重復還是改變?兩者都有。人物的“變化”與“恢復”同時并存,差異與重復相互交融。電視劇最后還設置了一個玩笑式的人物重復:外婆在完整講述仙桃的傳說時說變身回來后如果七天之內兩人不相互照顧還會重新再交換靈魂。于是七天之內父女倆相互依賴尤其是小梅更是悉心地照顧父親。第七天早上,裹在被子里的小梅搖晃著準備起床,她雙腳穿進拖鞋,接著鏡頭畫面轉向鏡子:鏡子中父親兩手捧著臉頰,做出吃驚的表情,然后像小梅一樣撒嬌地說:“啊!怎么又變回來了!”正當觀眾以為靈魂又發生互換時,此時鏡頭拉遠,展現出小梅房間的整個畫面:父親站在鏡子前,身后則是靠床站著怒目而視的小梅———原來是父親的惡作劇!觀眾在編劇有意設置的“假重復”中不覺莞爾。雖然沒有再次發生改變,但是原有的戴著老花鏡固執老頭的父親形象卻早已在觀眾心中發生了根本的變化。《父女七日變》的母題是溝通和理解,下面又延伸出父與子(女)、夫與妻、情人之間、朋友之間以及同事之間溝通理解的若干子題。作品中重點突出的是父子(女)兩代人溝通理解的子題,通過了三個關系、三個事件來重復強調。首先是父親和小梅經歷互換靈魂事件后相互信任和理解;其次是中島忙于工作,其父親病危也沒有回家看望,后在父親(實際是小梅)勸說下回家與自己父親溝通而理解;第三件事則是小梅好朋友律子因戀愛問題被父親反對,父女倆強硬對決,后經小梅和小梅爸爸等人的勸說下和解。這三件事都是從分歧、隔閡到溝通、融合,三層遞進不斷澆灌著父子(女)情感交融的主題,使其日益感染人心。劇中情節(事件)也存在大量重復。首先兩次意外造成的兩次互換靈魂事件都是典型的重復。同時,父女倆在遭遇第一次靈魂互換后,各自開始經歷一系列風波或險情,最后都是父女倆共同努力才化險為夷,取得好結果。這些風波主要包括小梅約會事件、父親御前會議事件、小梅考試不及格留級事件、父母情感危機事件以及“桃子”事件,這五大事件都具有相同的屬性:一是對父女雙方或任意一方都存在威脅,二是必須要兩人通力合作才能克服,是“共同完成”的任務。另外一些小事件也在大的情節下重復穿插。如父母情感危機事件中,西野小姐和媽媽的兩次直接沖突,拉伸了情節的跌宕性。場景也是電視劇中非常重要的因素。《父女七日變》劇情主要集中展現為三個場景:小梅家中、公司辦公室和校園足球場。這些重復出現的場景不僅是主人公生活的現實環境,也是推動故事演進的主要力量。異質共生—深層內涵———差異的重復《父女七日變》中大量的重復現象,并非都是以相似性為依據,甚至多數重復都是差異性的重復。交換靈魂的父女七日后重新回歸自己的身體,看上去兩人跟原來一樣,但其實已發生改變。小梅成為體諒爸爸的女兒,爸爸則變為相信女兒的父親。父女關系也與靈魂互換前的關系大不相同,從尷尬變為現在的好感,這是一種差異;但是恢復身體后的父女關系又與小梅兒時與父親的關系相一致,父親反復播放的小梅小時候說“長大要嫁給爸爸”的錄像片段,顯示出女兒小時候對父親的親密,從而又形成一種穿越時空的重復。重復之中有差異,差異之中又存在重復;兩者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并且差異始終消解著人們對重復的信任和對重復根源的追尋。這種異質共生性,正是米勒所關注的解構的顛覆性力量。再從場景來看,“公司”作為父親川原恭一郎的工作場所多次出現,但以川原鼓起勇氣強行說服社長事件為界限,前后的同一場景———“公司”對川原來說意義完全不同。之前對川原來說,“公司”就是掙錢養家之所,而之后則是他承載和實現理想的家園;如果說前面他與“公司”是一種分離的關系,那么后者則是一種融合。這種差異式的重復再次深化了電視劇的主題意義:人的生存必然需要一個可以依靠依賴的載體,反過來這也正是“人詩意地棲居”的依據。《父女七日變》中的差異消解著看似牢固的重復,看上去人物沒有改變,看上去生活依舊,但其實已經發生了根本變化,每個人帶有了不一樣的心,心決定行動,生活的新篇章從此開始。從表層看,《父女七日變》充滿了各種各樣的重復現象,“變”既是“改變”,又是“變回”,前者意味著差異,后者則是以相似為依據的重復,兩者互存于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