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銀行業金融市場發展趨勢分析、中國銀行行業金融市場改革發展分析

2019年前三季度，全球經濟下行趨勢明顯，在基準利率改革和新一輪降息潮下，金融市場波動加劇，全球銀行業經營環境進一步惡化，主要經濟體銀行業呈現分化發展態勢。中國銀行業保持平穩增長，風險抵補能力進一步夯實，對外開放進一步擴大。

一、銀行經營環境不確定性加大

2019年7月，IMF下調了對2019年全球實際GDP增速預測，將預測值由3.21%調整至3.20%。8月，摩根大通全球綜合PMI指數為51.45，處于階段性低點；制造業PMI為49.4，處于榮枯線以下，表現低迷；服務業PMI為52.15，表現穩定，但仍處于階段低點。危機以來，經濟復蘇步伐不同步等因素造成美國和歐洲銀行業發展分化

2019年三季度，在各主要央行新一輪降息浪潮之下，全球利率水平繼續呈下移趨勢。8月，美聯儲將聯邦基金利率目標由2.50%調整至2.25%，9月進一步降息至2.00%。9月，歐洲央行加大量化寬松力度，并將政策利率由-0.4%調整至-0.5%。日本依然實施負利率，保持貨幣政策處于寬松狀態。澳大利亞和韓國在三季度降息，下調幅度均為25個基點。在新興市場，南非、巴西、俄羅斯、印度、印尼、土耳其、泰國的政策利率均出現下降。其中，土耳其政策利率下降400個基點，巴西、印尼、俄羅斯下調幅度均達到50個基點。低利率和降息周期使全球銀行業凈息差承受較大壓力，對銀行經營行為產生顯著影響。2019年三季度以來，受負利率政策影響的部分歐洲銀行開始采取新的應對措施，如對居民零售存款實施負利率，提供利率為負的按揭貸款服務等。

2019年三季度，美元指數平均達97.8，較上半年均值上升0.97個百分點。受沙特石油公司受襲等因素影響，國際原油價格大幅波動。主要經濟體長期國債收益率顯著下降，三季度美國10年期國債收益率平均為1.81%，較上半年均值下降0.67個百分點。日本10年期國債收益率為-0.18%，較上半年下降0.14個百分點。全球股票市場呈分化態勢，美國道瓊斯工業綜合指數、英國倫敦金融時報100指數、德國法蘭克福DAX指數和中國上證指數平均較上半年分別上漲3.84%、2.21%、3.59%和0.34%；香港恒生指數和東京日經225指數則平均較上半年下降4.06%和0.34%（圖3）。金融市場波動加劇，為銀行在固定收益、大宗商品以及外匯業務板塊（FICC）創造收入帶來業務機會，促進了銀行收入來源多樣化，部分以投行、交易板塊見長的銀行機構因此受益。然而，金融市場波動加劇對銀行風險管理能力提出更高要求，部分前期在FICC業務領域積累大量風險暴露的銀行，近兩年逐步通過人員和組織架構調整壓縮FICC業務資源投入，降低業務風險。

2019年三季度，國際社會繼續出臺一系列重要金融監管政策，對銀行業經營管理帶來新的影響。總體上看，在全球經濟運行不確定性加大的背景下，監管機構的監管態度逐步趨于溫和，這一調整有利于銀行更好地應對不利的外部經營環境。

二、主要經濟體銀行業發展特征

英國銀行業較快增長，支撐因素是國內消費信心穩健，低息政策促進按揭貸款擴張。歐元區銀行業在貨幣政策繼續寬松背景下，二季度資產規模較年初增長6.1%。美國銀行業二季度資產規模較年初增長1.8%，增量資產主要配置于國債和住房按揭證券。澳大利亞銀行業受經濟下行壓力加大影響，增速較去年放緩，上半年資產增速為1.1%。日本銀行業繼續疲弱，上半年資產增速為0.6%。在新興經濟體中，南非銀行業上半年資產增速達5.1%，較前兩年明顯放緩。東南亞銀行體系表現穩健，泰國、印尼、馬來西亞資產增速分別達到2.5%、2.5%和1.4%。巴西銀行業受經濟增長不及預期和阿根廷危機傳染的影響，增速放緩至0.3%。俄羅斯銀行業資產下降，原因包括銀行整頓及監管抑制無擔保消費貸款和按揭貸款等。

受低基數影響，歐元區和日本銀行業凈利潤增速分別為9.7%和9.4%，但歐元區和日本銀行業的盈利效率仍處于較低水平，ROA分別為0.4%和0.52%，凈息差分別為1.56%和0.81%。美國銀行業盈利效率較高，上半年實現凈利潤1182.2億美元，同比增長1.8%，ROA和凈息差分別處于1.26%和3.39%的高位。受監管趨嚴，特別是大型銀行檢查力度上升以及宏觀審慎政策收緊等因素影響，澳大利亞銀行業凈利潤降幅達12.9%，ROA下降3個基點。新興市場銀行業盈利現較好。由于之前采取了較為審慎的撥備計提策略，俄羅斯銀行業受益于IFRS9實施，貸款減值準備大幅下降，凈利潤同比增長58.5%。印尼、泰國和馬來西亞銀行業整體盈利保持穩定，凈利潤均增長5%以上，ROA均保持在1.2%以上。受經濟增長不及預期及降息影響，巴西銀行業凈利潤僅增長2.2%，ROA和凈息差分別下降0.03和0.05個百分點，南非銀行業凈利潤同比下降2.2%，ROA和凈息差不同程度收窄。

美國、歐元區、日本、英國的不良貸款率均呈現下降趨勢，歐元區銀行業受益于不良貸款處置政策的改進，不良貸款率出現了較為明顯的下降，由2018年末的3.1%降至2019年二季度末的2.8%。美國和日本不良貸款率分別處于0.67和0.81%的低位。澳大利亞不良貸款率小幅上升4個基點，仍處于0.4%的低位。發達經濟體資本充足率出現了不同程度下降，其中英國和日本的降幅分別達到0.66個百分點和0.34個百分點。從絕對數看，美國和澳大利亞銀行業資本充足率較低，面臨一定的資本補充壓力。在發展中國家，俄羅斯和印尼的不良貸款率明顯上升，其中俄羅斯銀行業上升幅度達98個基點。巴西、南非和泰國銀行業的資產質量逐步改善，不良貸款率分別下降了17、4和1個基點。從資本充足率看，巴西、俄羅斯和中國銀行業資本充足率有所下降，南非、泰國和印尼銀行業出現上升。俄羅斯銀行業和中國銀行業的資本充足率水平整體不高，面臨一定的資本補充壓力。

三、銀行業經營環境整體平穩

上半年經濟運行平穩，一、二季度GDP增速分別為6.4%和6.2%。從三大需求來看，2019年前8月固定資產投資增速為5.5%，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同比增長8.2%，增速保持穩定；出口同比增速6.1%，進口同比增速0.8%。

人民銀行繼續實施穩健的貨幣政策，注重定向調控，兼顧內外平衡，加大逆周期調節力度，保持流動性合理充裕。廣義貨幣增速（M2）和社會融資規模增速與名義GDP增速基本匹配。值得注意的是，9月16日人民銀行決定全面下調金融機構存款準備金率0.5個百分點（不含財務公司、金融租賃公司和汽車金融公司），并額外對僅在省級行政區域內經營的城市商業銀行定向下調存款準備金率1個百分點。此次降準釋放長期資金約9000億元，與9月中旬稅期形成對沖，銀行體系流動性總量仍將保持基本穩定，穩健貨幣政策取向沒有改變，同時有效增加金融機構支持實體經濟的資金來源，降低銀行資金成本每年約150億元，通過銀行傳導可以降低貸款實際利率。

8月17日，人民銀行發布貸款市場報價利率改革方案，貸款市場報價利率報價行按公開市場操作利率（主要指中期借貸便利利率）加點報價，去掉最高和最低報價后算術平均計算貸款市場報價利率，各銀行應在新發放的貸款中主要參考貸款市場報價利率定價。改革不僅考驗商業銀行的貸款定價能力，且將對負債成本管理、利率風險管理帶來挑戰。

監管進一步強化銀行的合規經營：央行發布《金融控股公司監督管理試行辦法（征求意見稿）》，要求符合一定條件的金融集團應設立金融控股公司，補足了對混業經營的監管短板；銀保監會發布《商業銀行股權托管辦法》，進一步強化了商業銀行股權的“穿透式”監管，防止因股權治理水平弱導致的控股股東不正當關聯交易問題。銀保監會、證監會聯合發布《關于商業銀行發行優先股補充一級資本的指導意見》，為非上市中小銀行以發行優先股補充資本打開了通道，有助于中小銀行補充資本，增強抵御風險能力，提升服務實體經濟能力；證監會、人民銀行、銀保監會聯合發布《關于銀行在證券交易所參與債券交易有關問題的通知》，擴大銀行參與交易所債券市場范圍，有助于拓寬銀行的經營范圍，提升業績和投資水平，并促進交易所市場與銀行間市場融合，完善債券市場功能；人民銀行出臺《金融科技發展規劃（2019-2021年）》，在引導金融科技合理利用、賦能金融服務提質增效的同時，也提出了強化風險防范以及金融監管的目標。

8月18日，《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支持深圳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先行示范區的意見》出臺，賦予深圳高質量發展高地、法治城市示范、城市文明典范、民生幸福標桿、可持續發展先鋒五大戰略定位，并明確提出了三階段發展目標和五個方面13項重要任務，將進一步推動粵港澳大灣區及其銀行業的發展。8月6日，國務院印發《中國（上海）自由貿易試驗區臨港新片區總體方案》，對新片區提出更高的戰略定位和更豐富的內涵，將進一步推動上海深化改革開放，也將為上海以及新片區銀行業帶來發展機遇。

2019年上半年，我國銀行業繼續保持穩健發展，信貸結構不斷優化，服務實體經濟力度持續加大，市場競爭能力繼續提升，盈利能力和資產質量維持穩健。截至2019年二季度末，我國銀行業金融機構總資產規模281.58萬億元，同比增速為8.2%，比一季度提高0.48個百分點；不良貸款余額2.23萬億元，不良貸款率為1.81%，比一季度提高0.01個百分點，資本充足率為14.12%，比一季度下降0.06個百分點，撥備覆蓋率190.61%，比一季度下降1.56個百分點，資產質量和風險抵補能力出現小幅下降，但大體保持穩定；凈利潤為11334億元，ROA、ROE分別為1%、13.02%，與一季度相比出現小幅下降。對普惠型小微企業貸款10.69萬億元，對小微企業支持力度持續加大。

2019年上半年，上市商業銀行總資產規模170萬億元，總負債規模156.7萬億元，同比增速分別為8.9%、8.6%，繼續保持增長態勢。分類型看，五大行、股份制銀行、城商行、農商行資產增速分別為8.7%、8.6%、11.2%、13.9%，負債增速分別為8.4%、8.1%、11.0%、13.4%。其中，五大行總資產規模110.5萬億元，同比增長8.7%。總負債101.6萬億元，同比增長8.4%；股份制銀行總資產規模44.8萬億元，同比增長8.6%。總負債41.4萬億元，同比增長8.1%；城商行總資產13.5萬億元，同比增長11.2%。總負債12.5萬億元，同比增長11.0%；農商行總資產1.2萬億元，同比增長13.9%。總負債1.1萬億元，同比增長13.4%。

在經濟下行壓力不斷加大背景下，監管部門鼓勵金融機構提供更大規模信貸支持實體經濟發展，受此影響，不同類型商業銀行貸款占比均出現上升，其中以城商行和農商行最為明顯。五大行、股份制銀行、城商行、農商行貸款占資產的比例分別為55.6%、55.2%、43.9%、52.9%，同比提升0.4、2.1、3.1、3.8個百分點。存款占負債的比例分別為79.5%、63.7%、63.4%、76.2%，同比提升-0.3、3、0.4、1個百分點。

2019年上半年，上市銀行凈利潤規模9071.5億元，同比增長7.2%。五大行、股份制銀行、城商行、農商行凈利潤同比增速分別為5.3%、10.5%、14%、15.5%，后三類銀行均實現兩位數以上增長。

2019年上半年上市銀行資產質量進一步改善，不良貸款率為1.48%，同比下降0.06個百分點，五大行、股份制銀行、城商行、農商行分別為1.44%、1.62%、1.31%、1.39%，除農商行上升0.07個百分點外，其他銀行分別下降0.07、0.07和0.2個百分點。另外，關注類貸款占比下降至2.52%，逾期貸款占比下降至1.75%。

風險抵補方面，2019年上半年上市銀行計提撥備力度加大，撥備覆蓋率為210.5%，同比大幅上升15.67%，幅度比商業銀行整體顯著（圖5）。五大行、股份制銀行、城商行、農商行分別為192.53%、187.71%、261.97%、245.86%，同比上升19.24、7.87、1.42、43.22個百分點，五大行和農商行上升速度較快，尤其農商行撥備覆蓋率提升接近45個百分點。上半年上市銀行不斷加大資本補充力度，綜合運用永續債、二級資本債、優先股等多種手段補充資本金，資本水平進一步夯實。上半年上市銀行資本充足率為14.06%，同比上升0.56個百分點。五大行、股份制銀行、城商行、農商行分別為15.49%、13.01%、13.32%、14.45%。其中，五大行上升幅度較大，為0.9個百分點，這與五大行大規模發行資本補充工具有關，其他行分別上升0.68、0.11、0.5個百分點。

四、預計2019年全年銀行業經營情況總體良好

下半年，中國經濟將繼續保持平穩增長，全年GDP增速保持在6%-6.5%之間，貨幣政策繼續保持穩健中性，這將進一步夯實銀行業資產規模增長的基礎。預計2019年全年，大型商業銀行資產規模增速將穩中略升，股份制、城商行及農商行資產增速將保持平穩，上市銀行資產規模增速達到9%左右。貸款依然保持較快增長，占全部資產比例繼續提高，有望達到55%左右，其中公司貸款受增速有所回暖，個人貸款增速高位放緩；受銀行主動加大吸存力度以及部分理財資金回流影響，上市銀行存款占負債的比例則提升至75%左右。

一方面，銀行業規模保持平穩增長，是盈利穩定的基礎；部分銀行的理財子公司已經設立并正式運營，電子銀行業務快速發展，將推動銀行中間收入增加。另一方面，LPR將引導銀行貸款利率下行，給息差提升帶來一定壓力；銀行為了進一步增強風險抵御能力，將繼續加大撥備計提，影響利潤水平。總的來看，預計2019年上市銀行凈利潤增速有望保持在7%左右的水平。

一方面，我國經濟仍面臨一定的下行壓力，中美貿易摩擦存在較大的不確定性，部分區域、行業以及相關企業信用風險壓力猶存。另一方面，近幾年來，零售銀行業務快速發展，個人信用卡貸款、消費貸款規模迅速上升，在帶來收入增長的同時已積累了一定的信用風險壓力。我們預計，2019年上市銀行的不良貸款率將保持在1.5%左右。

銀行業通過發行優先股、可轉債、永續債等方式多元化補充資本，并進一步計提撥備，持續夯實損失吸收的能力。預計2019年末上市銀行撥備覆蓋率將超過200%，資本充足率為14%左右，抗風險能力將得到夯實提升。

五、趨勢

在全球經濟低迷，貨幣政策寬松，金融監管趨于平穩的背景下，主要經濟體銀行業規模增速有望加快。歐元區、美國、俄羅斯和東南亞地區資產增速將呈現加快增長趨勢，日本、澳大利亞、巴西和中國銀行業增速將繼續保持平穩，南非銀行業增速將繼續下降。主要經濟體銀行業盈利效率繼續面臨下行壓力，其中歐元區、美國、澳大利亞、俄羅斯、南非、巴西銀行業的盈利效率下行壓力較大，而中國、日本和東南亞銀行業的盈利效率將保持穩定。主要經濟體銀行業資產質量將繼續改善，其中歐元區、南非、俄羅斯、巴西的不良貸款率有望下降，而美國、日本、中國、澳大利亞和東南亞地區銀行業資產質量有望保持穩定。在貨幣政策整體寬松背景下，全球主要經濟體銀行業規模增速提升將在一定程度加大資本補充壓力，其中俄羅斯、中國和美國銀行業面臨一定的資本壓力。

2019年8月央行已啟動LPR機制改革，LPR將以MLF利率加點方式生成。

我國銀行業現狀啟示及建議：

一是商業銀行要建立市場化定價模式。

從美國經驗看，在走向以市場利率為定價基準進程中，LPR發揮了過渡作用。我國LPR改革是以MLF為基準，以MLF加點報價的方式更多是為克服短端利率向長端利率傳導中的阻滯，這也是借鑒了歐央行LTRO和TLTRO的經驗。未來金融市場改革將繼續推進，貨幣市場、債券市場、信貸市場之間將逐步打通，不同融資模式占比將更加均衡，同業融資在銀行負債端將占據更大比重，政策利率體系也會逐步向短端集中，定價基準或將同步替代為市場利率。因此，商業銀行在推廣使用LPR過程中，也要進一步理順內部利率傳導機制，綜合平衡成本和收入間的關系，逐步建立起更加市場化的定價模式。

二是加快業務轉型，更快適應市場競爭生態。

貸款定價機制轉變后，對利差收益依賴過高的銀行將首先受到影響，商業銀行要盡快做出轉型。一是逐步從依賴利差收入轉向依靠渠道、品牌、場景、系統、客戶體驗等增加獲客來源，沉淀非價格敏感性核心負債，穩定負債成本。二是逐步推動資產業務轉型，加快推動資產輕型化，增大投資銀行、養老金融、債券投資等業務占比。三是要增加對市場變化敏感度，縮短反應鏈條。利率并軌只是利率市場化改革其中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