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因素影響行政決策的機制研究

行政決策的過程是主體、有意識地理解、規劃和建立行政生活的過程。在這一過程中,理性因素占據著主導地位,發揮著決定性作用;非理性因素居于輔助地位,具有重要的影響。因此,解釋與描述現實的行政決策行為應當重視非理性因素對于行政決策所具有的積極與消極兩個方面的影響。自赫伯特·西蒙運用其有限理性決策模式對傳統理性決策模式展開批判與反思以來,人們逐漸開始對非理性因素在行政決策過程中的活動規律展開研究,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然而,目前這一領域的研究仍然存在著許多亟待解決的問題,特別是對于非理性因素影響行政決策的作用機制探討不夠。為了抑制非理性因素的負面效應,更大地發揮其積極功能,就有必要從學理上探究非理性因素影響行政決策的基本規則與原理。本文試圖以理性因素與非理性因素的功能耦合為分析視角,著重分析非理性因素誘導、調節、補充理性因素進而影響行政決策的動力機制、調控機制、認知機制,以期為這一問題的研究提供一個基本的分析框架。一、功能耦合關系理性因素是指受人的目的所支配的按照一定的邏輯規則和邏輯程序運作的一切精神屬性、精神活動、認知形式、認知能力的統稱。作為與理性相對應的非理性因素,是指理性之外的心理因素、認識能力和認識形式,即是指“不屬于理性范圍的無意識、直覺、靈感、情感、意志、信念等人的心理因素、認識能力和認識形式的總和”。理性因素與非理性因素之間是一種既對立又統一的辯證關系,它們的對立體現在二者是兩種完全不同性質的精神因素、認識形式、認識能力,它們的統一體現在二者相互依賴、相互滲透、相互作用、相互促進。理性因素與非理性因素之間的這種對立統一的辯證關系內在地決定了它們在行政決策過程中各自的作用范圍和功能空間存在著差異性和互補性,從而形成了一種良好的功能耦合關系。理性因素與非理性因素通過功能的協調與互補,共同對行政決策過程發揮著重要的影響。行政決策過程,是行政決策主體在特定的行政決策環境中實施的偏好構建與判斷選擇過程,是行政決策主體知、情、意相結合,真、善、美相統一的過程,是行政決策主體精神世界中的理性因素與非理性因素的功能耦合過程。一方面,行政決策過程是理性因素統馭、支配和制約非理性因素的過程。理性因素具有間接性和概括性的特點,它使得行政決策主體能夠中從個別中看到一般,從現象中揭示本質,從偶然中發現必然,從現狀中推斷過去、預見未來。因此,理性因素對于非理性因素具有支配和控制的重要作用,在行政決策活動中居于主導地位,規定著行政決策活動的本質和方向。另一方面,行政決策過程是非理性因素誘導、調節、補充理性因素的過程。首先,非理性因素對于理性因素具有誘導作用,它以各種動力的形式影響、誘導、激活理性因素,使得邏輯性的理性思維獲得了具有較強指向性的源動力和具有較強果斷性的決斷力。其次,非理性因素對理性因素具有調節作用,通過其功能的發揮,使得理性因素在確定決策目標指向、構筑決策反饋機制、構建決策糾偏機制的過程中具有了感性的、直觀的、具體的心理基礎。最后,非理性因素是對于理性的、邏輯的認知方式和認知能力的重要補充,它能通過簡化決策邏輯思維程序、創造性地設計備選方案彌補理性思維的不足。行政決策活動是由主體的理性因素所支配、主導和制約的有目的、有意識的活動。因此,探索非理性因素影響行政決策活動的途徑與方式,實質上就是探索行政決策過程中非理性因素影響理性因素的途徑與方式。非理性因素對理性因素具有誘導、調節、補充作用,相應地它便以動力機制、調控機制、認知機制三種不同的途徑和方式,影響理性因素的功能發揮進而影響行政決策。二、非正統因素影響行政決策的動力機制在行政決策過程中,非理性因素通過影響、誘導、激活理性因素而為行政決策活動提供設定決策議程的源動力和選擇備選方案的決斷力。(一)決策主體的選擇性設定決策議程是指社會問題為行政決策主體所關注并被“納入政治或政策機構的行動計劃”。決策主體對某一社會問題的關注,是該問題進入行政決策程序、列入決策議程的必要條件。然而,行政決策主體對于社會問題的關注具有較強選擇性,即行政決策主體總是關注某些問題而忽略其他問題,“選擇性地去感知那些他們期望和愿意看到的事物”。馬克思指出:“激情、熱情是人強烈地追求自己對象的本質力量”。某一社會問題之所以能夠引起行政決策主體的關注、進入行政決策程序、列入決策議程,無非是解決該社會問題能夠引起行政決策主體一種積極的情緒、情感體驗。在情緒、情感等非理性因素的誘導作用下,主體的理性邏輯思維能力便被激活并以較強的指向性將該社會問題納入自身決策活動范圍,對其予以的準確、完整的陳述和抽象,以求獲得該社會問題的合理解決。(二)行政決策過程能力所謂決斷力,是指行政決策主體快速判斷、選擇、執行及修正決策方案的一種綜合能力。從某種意義上講,行政決策過程是由一系列決斷活動所組成的,主體的決斷能力直接關系到決策活動的成敗。行政決策主體的決斷能力深受其意志品質的影響,意志等非理性因素為其選擇備選方案提供決斷力。從心理學的角度來看,行政決策過程本質上就是一個包含了動機取舍、目的確立、擬定計劃、執行決定的意志行動過程。在行政決策主體選擇備選方案的過程中,以意志為代表的非理性因素與理性因素之間形成了一種“膽”與“識”的關系,“膽”表現為主體克服困難、創造業績、實現目標的信心、勇氣和毅力;“識”表現為主體探索和把握客觀政策現實的理性思維。在正確把握客觀政策現實的基礎上,行政決策主體由于具有非理性因素所提供的決斷力便會表現得“有膽有識”,從而在選擇政策方案時表現出自覺性、果斷性、頑強性等良好的意志品質特征。三、結構優化作用機理,調控理性因素,促使行政決策系統內部的要素結構關系實現優化非理性因素影響行政決策的調控機制是指在行政決策過程中,非理性因素通過導向、評價、調節等作用與功能的發揮,調控理性因素,促使行政決策系統內部各要素之間的結構關系實現優化的作用機理與運作過程。具體表現為:非理性因素是影響行政決策的目標指向的心理基礎,是構筑行政決策反饋機制的心理依據,是構建行政決策糾偏機制的心理。(一)非理性因素是確定和調整行政決策目標的主體尺度和依據非理性因素的導向功能是指需要、情感、意志、信仰等非理性因素表征著行政決策對于主體的意義和價值,具有較強的意向性、目的性,因而為行政決策提供著方向性引導。行政決策目標是行政決策主體“預先形成的實踐成果的觀念形式”,盡管理性因素在確定與調整行政決策目標過程中居于主導地位,但理性因素在此過程中的功能發揮卻深深地受到非理性因素的影響?？梢哉f,非理性因素是影響行政決策目標指向的心理基礎:一方面,行政決策主體的主觀需要是確立和調整行政決策目標的主體性依據。馬克思曾經說過,實踐活動是“以與一定的需求相應的方式占有自然物質的有目的的活動”。這充分表明主體的實踐活動的最終指向是自身的需要。行政決策實踐也不例外。行政決策目標的確定和調整本質上是行政決策主體為了滿足自身的需求進行的理性思維活動。在確定和調整行政決策目標的過程中,理性思維總是以主體的需要和動機作為思考的方向,以主體的興趣和情感構建主觀偏好,以主體的信念和信仰作為價值導向。因此非理性因素是確定和調整行政決策目標的主體性尺度和依據。另一方面,行政決策主體的情緒狀態對于決策目標的客觀性程度具有重要影響。所謂行政決策目標的客觀性是指行政決策目標的確立與調整,應當符合行政活動的基本規律、符合行政環境的客觀實際、符合行政決策主體自身的決策約束性條件。作為一種非理性因素,行政決策主體的情緒狀態通過調節理性因素功能的發揮進而影響決策目標的客觀性程度。當行政決策主體處于激情或消沉的情緒狀態時,往往會使其理性思維受到激發或者壓抑,從而使得決策目標過高或者過低,即表現出“左”或“右”的傾向。(二)行政決策主體對于自我認識的提升需要、情感、意志、信仰等非理性因素表征著主體在行政決策過程中的主觀感受,因而能夠感性地、直觀地、具體地評價行政決策。主體的這種以直接感受性為特征的評價,既是對前一階段理性思維活動的主觀體驗,同時也是影響后續理性思維活動的心理傾向,因此將會調節和影響到理性因素的活動狀態。通過評價來調節自身理性因素的活動狀態和水平,行政決策主體就能在自我的精神世界中構建行政決策的反饋機制,即獲得對于決策目的、決策過程、決策結果的認識和體驗。這一認識實際上就是行政決策主體繼續實踐的經驗和知識儲備,有利于深化行政決策主體對于行政決策活動規律的主觀把握。同時,這一認識的獲得亦有利于行政決策主體依據決策對象的客觀屬性和自身的主觀訴求對于行政決策的方案、程序予以調節?！霸u價是對主體需要的自我意識。”在對行政決策進行評價過程中,不同的非理性因素發揮著不同的功能和作用。其中,需要、情緒、情感是行政決策評價的感性尺度,它們表征著主體對于行政決策實踐過程與結果的主觀體驗;意志是評價得以完成的規范性力量,是主體在決策評價過程中抑制消極情緒、態度的控制力;信仰是行政決策評價的價值導向,為評價決策提供根本價值準則。(三)理性思維:能夠實現行政決策的糾偏功能非理性因素的調節功能是指意志、信仰等非理性因素的能動性,它能夠調整自身的精神世界,抑制自身的偏離現實的需要、情緒、沖動?？茖W的行政決策應當辯證地把握主觀需要與客觀實際之間、必要性與可能性之間的相互關系,從而在行政決策的理想性與現實性之間保持必要的張力。要實現行政決策活動合目的性與合規律性的統一,就必須在理性的邏輯思維的指引下,在全面而深刻地把握行政客體的基礎上,對于不切實際的盲目沖動予以抑制,對于偏離客觀實際的思想和行為予以糾正,從而在主體的精神世界中構建行政決策的糾偏機制。理性思維通過借助意志、信仰等非理性因素的能動性去抑制自身的偏離現實的需要、情緒、沖動,從而協調主體與客體之間、主觀需要與客觀規律之間、短期利益與長遠利益之間的矛盾。恩格斯曾經說過:“一切動物的一切有計劃的行動,都不能在地球上打下自己意志的印記。這一點只有人才能做到。”作為人類所特有的精神屬性,意志、信仰等非理性因素是主體賴以憑藉的抑制和調節自身的本能的、盲目的需要、情緒、沖動的能力。由于意志、信仰等非理性因素的存在,行政決策主體便具有了對于自身偏離客觀實際的思想和行為予以糾正的心理憑藉。四、認知功能:政府決策智力支持直覺、無意識、靈感、頓悟等非理性因素具有認知功能,在行政決策過程中能夠通過簡化決策邏輯思維程序、創造性地設計備選方案從而彌補理性因素的不足,為行政決策提供智力支持。(一)非理性因素優化決策思維程序的必要性邏輯思維是人們在認識過程中借助于概念、判斷、推理等形式能動地反映客觀現實的理性思維形式。相對于非理性因素而言,理性的邏輯思維在具有其不可比擬的優越性的同時,亦具有一定的不足,即完整的邏輯思維過程不僅需要充足的時間資源,而且還意味著主體心智資源的大量耗費。這就需要運用直覺、無意識、靈感、頓悟等非邏輯的、快捷的、靈活的非理性認知形式予以補充。在行政決策過程中,需要簡化邏輯思維程序,快捷而靈活地獲得對于行政客體的把握是由行政決策自身的特性決定的。首先,大量的行政決策屬于程序性決策,對于這些結構性、重復性較強的日常事務,決策主體不需要運用邏輯思維去把握政策問題的全部細節,而是只需要運用直覺、無意識等經驗思維方式快捷地做出判斷。其次,一部分行政決策往往面臨著較大的時間壓力,決策主體不具備充分的時間資源來完成一個完整的決策邏輯思維程序,因而需要借助于非理性因素簡化決策邏輯思維程序以迅速地獲得問題的解決方案。最后,行政決策過程中,主體往往容易受到決策信息過度的影響,這就需要主體運用直覺等非理性因素實現對于決策信息的簡捷化篩選,迅速做出決斷。在行政決策過程中簡化邏輯思維程序不僅是一種必要,而且是一種可能。非理性因素簡化行政決策邏輯思維程序的功能的發揮是通過行政決策主體心理世界中的經驗系統的運作而實現的。經驗系統是在主體的實踐中生成的以經驗、體驗為基本結構要素,具有較強個性特征的信息加工處理系統,它與邏輯推斷系統一起共同構成了行政決策主體精神世界中的信息加工系統。相對于邏輯推斷系統而言,經驗系統的信息加工具有自動、快速、整體等方面的特征。直覺、無意識、靈感、頓悟等非理性因素都是行政決策主體對于客觀世界的主觀體驗,是行政決策主體經驗系統的重要組成部分。借助于這些非理性因素,行政決策主體便可以將不同的政策問題和決策對象予以概括和歸類并存儲于自我的經驗系統中。一旦遇到與經驗相似的政策問題和決策對象,經驗系統便會被激活并以自動、快速、整體的方式處理政策問題和決策對象,從而達到簡化行政決策邏輯思維程序的效果。(二)行政決策主體的理性思維和跳躍式突變以直覺、靈感為代表的非理性因素以不自覺性、非邏輯性、沖動性的思維形式彌補了理性思維的不足,為創造性地設計行政決策備選方案提供穎悟和洞察的智慧。直覺通過更替式突變為主體提供穎悟和洞察的智慧。更替式突變是指在設計備選方案過程中,行政決策主體通過自身的非理性的直覺思維對于理性的邏輯思維的更替,從而創造性地設計備選方案的過程。在特定的行政決策情境中,主體的理性思維模式很容易成為理性因素的邏輯力量無法突破的邏輯束縛,從而使得其設計的備選方案缺乏創造性,容易落入模式化、刻板化的窠臼。這時,行政決策主體就需要用直覺思維替代邏輯思維來突破邏輯規律的思維束縛,從而獲得了觀察、揭示政策問題內在本質的智慧。直覺思維之所以能夠成為穎悟和洞察的智慧是因為它具有意象性特征,從而兼具了抽象思維與形象思維的特征,因而所涉及的信息遠比邏輯思維更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