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馬克思的思維方法

思維是人類獨特的。恩格斯曾把人類的思維比作世界上最美麗的花朵。而伴隨這花朵一起產生的,就是人們的思維方法問題。思維方法就像人們達到目標彼岸的橋梁,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對于科學研究來說,尤其如此。“對于一個研究者來說,最重要的是要有科學的思想方法,就理論工作者來說則是要具有科學的理論思維方法。因為,這是起指導作用的。”(P290)要理解什么是科學的理論思維方法,就要先了解什么是思維和理論思維。由于側重點不同,對思維也有三種不同理解:一種是廣義的,即思維等于意識;一種是狹義的,即思維等于理性認識;還有一種是一般意義上的,即思維等于認識過程或認識能力。思維活動和思維的類型是多種多樣的,如單一化思維和多樣化思維、縱向性思維和橫向性思維、野性思維與理性思維、形象思維與抽象思維、理論思維與經驗思維等等。所以說,理論思維與經驗思維就是思維活動中的一對類型。相對于經驗思維來說,理論思維是采取了理論形態的理性思維,是最高形式的理性思維。而從思維規律來講,在多種思維類型中,最根本的是形上思維與辯證思維。因此,對于馬克思主義者來說,一般意義上,科學的理論思維方法就是唯物辯證法。但是,在不同的學科和領域中,對于唯物辯證法有不同的具體應用,并在應用中形成具體的理論思維方法。馬克思在政治經濟學研究中,主要是在《政治經濟學批判》與《資本論》中所應用的理論思維方法主要是“表象——抽象——具體”的思維方法。這一方法是以唯物辯證法為理論基礎的極為重要的科學理論思維方法,并且具有一般的認識論意義和指導意義。一、什么是“抽象”的思維方式？要理解“表象——抽象——具體”這一思維方法,首先需要界定“表象”、“抽象”、“具體”三者的涵義以及它們之間的關系。(一)作為具體的具體在這里的“表象”、“抽象”和“具體”都是從人的主觀認識方面來說的。首先來看作為起點的“表象”。“表象”其實也是一種具體,只是這種具體是“表象中的具體”,是“整體中的混沌表象”,是人們在感性認識階段中的經過直觀即感覺、知覺而達到那種具體,所以也可以說是感性具體。其次來看作為中間環節的“抽象”。“抽象”在這里也有特定的涵義,它指的不是人們的“抽象力”或“抽象法”,而是指的已經反映在人們思維中的“客觀抽象”,即反映在人們思維中的事物本質方面的最高的或最后的抽象。最后來看作為終點的“具體”。這里的“具體”已經不是“表象中具體”,而是“思維中的具體”,是人們在理性認識階段中的具體事物的總體,是精神上再現的“實在的具體”,“是一個豐富的、由許多規定和關系形成的總體”,所以也可以說是理性具體。(二)從“表象—“表象——抽象”和“抽象——具體”是兩個相輔相成的思維過程和階段在“表象——抽象——具體”這一理論思維方法中,包含著“一個關系”和“兩個階段”。“一個關系”是指具體(包括表象)和抽象二者的關系,“兩個階段”是指從表象到抽象的階段和從抽象到具體的階段。“表象——抽象”這個思維過程符合并體現了人類認識發展的規律。人類的認識是對客觀事物的反映,客觀存在的事物是人類認識活動的基礎。人們對事物的認識總是從對事物現象的感性認識活動開始的,人們認識活動的第一階段是感性認識。而在感性認識活動內部也有一個發展過程,這個過程是從感覺到知覺再到表象的過程,是從具體的個別方面的現象達到總體的完整的表象的過程。所以,“表象”活動是感性認識階段的最高點和終結點。同時,“表象”活動又是感性認識階段發展到理性認識階段的中介,是由直觀過渡到思維的中介,是思維活動的起點。因為人們對事物的認識不能停留在對事物現象的感性認識階段,而是要進一步達到對事物本質的理性認識階段。這也就是說,通過對所掌握的感性材料進行去粗取精、去偽存真、由此及彼、由表及里的改造,來“透過現象看本質”。而無論是從現象到本質的認識過程,還是對本質本身的探究過程,都是逐層、逐級深入的。正如列寧所說:“人們對事物、現象、過程等等的認識是從先想到本質、從不甚深刻的本質到深刻的、本質的、深化的無限過程。”(P238)正是因為這樣,思維的活動過程必須是從表象到抽象。也正是馬克思在《資本論》應用了這種從表象到抽象的方法,才在考察資本主義社會形態時,從商品形態這個總體的“完整表象”出發,逐步引出貨幣、資本以至剩余價值這個最本質的抽象的。從唯物辯證法的矛盾分析方法來考察具體(包括表象)和抽象的關系,就會發現,二者是對立統一的矛盾關系,既要看到二者的區別和對立,又要看到二者的聯系和統一。如果說“表象——抽象”方法的側重點是在具體和抽象、現象和本質的區別和對立上,那么“抽象——具體”方法的側重點則在具體和抽象、現象和本質的聯系和統一上。因為,任何事物都是具體的、多側面的、統一體,如果認識只是停留在對事物本質的抽象規定上,即使是科學的抽象,也難免導致片面性和絕對化的錯誤認識。所以,“單只把現象和本質在思維中分解開來還是不夠的,事物的現象和本質本來就是辯證地結合于一個統一體之中的。因此,要達到按照事物的本來面目在認識中再現事物,即達到完全的認識事物,還必須把本質和現象辯證地結合起來再現于思維之中,這就是由抽象上升到具體方法所要完成的任務。所以,當作起點的‘抽象’還必須上升到‘具體’。”馬克思在《資本論》就是用“抽象——具體”的方法從資本本質和剩余價值的一般規定性出發,周密地考察了資本和剩余價值的具體運動過程及其所表現的各種特殊形態,逐級逐層地上升到各種具體形態上的資本(例如工業資本、商業資本、借貸資本或銀行資本、農業資本等等)和剩余價值的各種特殊的轉化形態(例如工業利潤、商業利潤、借貸信息、地租等等),最后上升到資本主義經濟的最表面的現象形態“三位一體的公式”(“資本——利潤,土地——地租,勞動——工資”)和資本主義社會的三大基本階級(資本家、土地所有者和雇傭勞動者)。這樣,就把資本主義的內在本質和它的現象形態辯證地聯系起來,統一起來,從而達到了在思維中和理論上把資本主義經濟形態這個極為復雜的統一體全面地、完整地再現出來。因此,在“表象——抽象——具體”的理論思維方法中,“表象——抽象”和“抽象——具體”是一個完整認識過程中的兩個相輔相成的小的階段,由表象升華為抽象是認識由現象深入到本質的思維活動階段,由抽象上升到具體則是認識由本質復歸到現象的思維活動階段。這兩個階段之間的關系,是對立統一的辯證關系。“只有前一個階段而沒有后一個階段,那認識就是不完整的;或者,只有后一個階段,而沒有前一個階段,同樣也不完整。”二、思維活動所體現的是具體的方法理論和方法是一對矛盾,二者既有區別,又有不可分割的聯系。列寧在《哲學筆記》中曾講到在馬克思的《資本論》中辯證法、邏輯學和認識論是同一個東西的觀點,他說:“在《資本論》中,唯物主義的邏輯、辯證法和認識論(不必要三個詞:它們是同一個東西)都應用于一門科學,這種唯物主義從黑格爾那里吸取了全部有價值的東西并發展了這些有價值的東西。”馬克思在唯物主義的基礎上改造了黑格爾的“三同一”思想,并把它應用于一門科學(例如政治經濟學)。這說明,馬克思思考問題的科學方法是建立在他的整個唯物主義理論體系基礎上的。按照唯物主義的觀點,事物的客觀存在的形式都顯示出兩種不同的狀態,即不斷變動狀態和相對穩定狀態。這兩種不同的狀態也是一種辯證的對立統一關系。在相對穩定狀態中包含著不斷變動;在不斷變動過程中,顯示出相對性或階段性的穩定。正是由于客觀事物的存在具有這樣兩種不同的狀態,所以就決定了人們在思維中再現客觀事物時也就必須具有兩種不同的思維活動方法。一方面,要達到在思維中再現事物的總體形態或各個部分、各個方面,就必須以客觀事物存在的相對穩定狀態為依據,從它的普遍存在出發來把握事物的總體形態,經過分析從而揭示出事物的本質,然后在綜合的基礎上達到在思維中把這個事物的總體的各種規定性完整地再現出來。這種方法也就是“表象——抽象——具體”的方法。另一方面,要達到在思維中再現事物的運動、發展與變化的歷史過程,則必須以客觀事物運動形式的不斷變動為依據,從事物的產生歷史起點出發的思維方法,在思維中把它的產生、形成、發展、變化與死亡的歷史過程再現出來。這種方法也就是“簡單——復雜”和“低級——高級”的方法。并且,這兩種思維方法和思維活動過程,是密切聯系的,相輔相成的,互為條件和互相補充的。這樣,以辯證唯物主義和唯物主義辯證法為理論依據,就自然而然地推導出了這兩種具體應用在《資本論》中的科學的理論思維方法。正是通過這兩種方法,《資本論》不僅僅把資本主義經濟形態的產生、發展、變化與滅亡的全部歷史過程都展現在人們的面前,而且它同時也把這個經濟形態總體的各個方面、各個部分、現象和本質等等展現在人們的面前,是一個活生生的現實總體。相反,古典學派的經濟學家的理論思維方法與此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不論是配第應用的“表象——抽象”方法,還是斯密、李嘉圖應用的“抽象——具體”方法,都是建立在歷史唯心主義和形而上學思想的理論基礎上的。要正確地認識客觀事物,就必須使自己的主觀認識和客觀事物實際相符合,也就是使主觀辯證法和客觀辯證法相吻合。“表象——抽象——具體”的思維方法是客觀辯證法的否定之否定規律在人們主觀思維中的反映。唯物辯證法的否定之否定規律揭示事物發展由肯定階段到否定階段再到否定之否定階段的過程。人們的認識過程也是如此,首先是對事物具體現象的認識,反映在思維中就是“表象的具體”或“感性具體”,這是認識發展的肯定階段;其次是對事物抽象本質的認識,這是認識發展的否定階段,在這個階段本質和現象、抽象和具體是相對隔離的;再次又發展到本質和現象的統一階段,反映在思維中就是“思維的具體”或“理性具體”,這是認識發展的否定之否定階段。從肯定階段中“表象的具體”到否定之否定階段中的“思維的具體”,決定性的中間環節是抽象。沒有科學的抽象,就不可能上升到“思維的具體”。而“表象的具體”(即感性具體)和“思維的具體”(即理性具體)雖然從形式上看都是“具體”,但是二者已經有了質的不同。因為后者已經不是原先那種關于整體的一個混沌的表象了,而是一個豐富的,由許多規定和關系形成的整體了。三、把握對象—“表象——抽象——具體”的理論思維方法的一般認識論意義“表象——抽象——具體”的理論思維方法不僅適用于馬克思對資本主義經濟形態的分析,而且還適用于其他任何一種認識領域。這個方法的實質,就是人們在思維過程中按照一定的規律進行抽象,或者說,科學地抽象。而這是科學認識趨于成熟的一種標志。任何一種科學只要不滿足于對認識對象的經驗描述和現象刻畫,只要它立志于對認識對象中所包含的內在關系的有機整體性的把握。它就必須要借助于科學抽象的方法,對認識對象做理論上的、概念上的把握。比如對宗教的認識。人們首先會從“信仰”、“神靈”等這些宗教的感性的存在物去認識宗教的“表象”或“感性具體”來理解,但是人們對宗教的認識不能停留表象,而是要抽象出它的本質。這種“抽象”也不是純粹的抽象,而是要最終上升到“理性具體”的抽象。而處于“理性具體”階段的宗教,已經是一個豐富的、由許多規定和關系形成的總體了。在馬克思看來,理解宗教必須要理解宗教所處的社會現實關系。只有從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