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與重的共存論吉本芭娜娜《廚房》主人公的人物設定輕與重并存

《廚房》是一部“剝削”的作品，稱“現代文學是一個決定性的組成部分”。(頁45)吉本芭娜娜的作品舞臺幾乎都被她設定在再普通不過的日常生活中。《廚房》正如其題目一樣,文體上無處不展現一種“輕快”。但同時透過這層面紗讀者又能感受到作者真實要表達的“沉重”。“輕”與“重”的共存是通過主人公的心理與言行傳達給讀者的。作者似乎有意用這種創作手法拉攏讀者。但這部作品在文體上來呈現出來的特別,也極容易讓讀者忽視作者本意。如果讀者的思維僅停留在作品表面的輕松上勢必會低估它的價值。本文以主人公櫻井美影為線索,嘗試討論這部作品“輕”與“重”的雙重性格。一、材料的使用方式:金充公的開、結尾處—從開篇與結尾處主人公的心理看通常來說,借助“輕”這個靈活的外在表現更容易凸顯“重”這層本質。因為“輕”的事物通常無根,無根就更容易活動,好比羽毛或云霧隨風飄揚。就作品而言就能輕而易舉地展現給讀者豐富的視覺想象,再進一步轉為深層的思考力。這種“借他人之力達自己心愿”的技巧在吉本的其他作品中也有體現。比如《廚房》之前的短篇小說《月影》,故事的敘述是從一個小鈴鐺開始,“阿等總是把小鈴鐺系在皮加上,從不離身。這不是特殊的日子的特別禮物,而是從五月家的小貓身上掉下來的,五月隨意送給了阿等。那時,他們還沒開始戀愛”。這不自然的開篇并不是因為作者心浮氣躁的胡亂創作,事實上是作者根深蒂固的特質化為一種本性的自然流露。但這里存在的不和諧極容易讓讀者內心產生好奇,沿著“鈴鐺”這個線索追求下去。而《廚房》不僅在開篇,在結尾處也能感受到這種借用手法。《廚房》的開篇與結尾都是采用主人公心理獨白的方式讓讀者感受到主人公對廚房的喜愛?！坝X得在這個世界上我最喜歡的地方就是廚房。”(開篇)“夢中的廚房……我會有很多吧,在心中,或是在現實中,抑或是在旅途中。有一個人獨有的,有大家共有的,有兩個人的,在我人生旅途的所有站點,一定到處都會存在著。”(頁357)(結尾)如此云霧般漂浮,又恰到好處的開篇與結尾勢必會激發起讀者的不安感,不知道自己被引導到了哪里。甚至這難以把握的程度還會讓讀者眩暈。這樣來看夾雜在開篇與結尾之間的敘述,表現出一種輕快也是必然的。但它呈現的又不僅是這種輕快。作品開篇明確地指出主人公在這個世界上最喜歡的地方就是廚房的時候,就會使人預感到這句話不只是年輕的少女隨口一句“喜歡廚房”那么簡單,也存在一種有別于此處輕松的預感。而且,隨著故事情節的展開,直到結尾處主人公對“夢中的廚房”的向往,都驗證了剛才的推斷。文章無處不展示有別于表面輕松的另外一種立場。作者能夠讓我們領會到,她筆下的主人公對廚房的熱愛程度勝過其他任何地方的心性與作者的本性是緊密相連的。而表層呈現的“輕快感”也必然來自深層的本質。那么說來這部作品表面上展現的“輕”是經得起考驗的。二、重感與缺失感不僅是這部作品,就連《月影》的主人公都是在親人去世之后登場。與親人的共同生活已成往事,只能依靠回憶獲取家族生活的原貌。對原本幸福的家庭生活的描寫是通過對記憶的挖掘刨根問底似的展開的?？梢哉f也是作品“輕”的體現。那么與之相對,失去親人后的主人公的新生活帶有“無根”且“漂浮”的色調,與她開始交往的人群也籠罩在這種色調下。渡邊佳明把這種色調稱為“透明色”,他認為這也是作者設計這部作品“輕快感”的秘密所在。他又指出作者對這部小說結構的設計與前部作品《月影》相同,但也并非是一時心血來潮,都根深于作者的寫作本性。(頁138-139)解決主人公為何如此喜愛廚房這個問題就是深度挖掘作品,并使之“透明”,引出“重”的過程。主人公對廚房的迷戀似乎出于動物的本能,這也是這部作品“輕”中帶“重”的有力證明?！霸诒惶镞吋沂樟糁?我每天都睡在廚房里。無論在什么地方,我都難以入眠。因此,我搬出臥室,不斷在家中尋找更舒適的場所。直到某一天的清晨我發現在冰箱旁邊能夠睡得安穩?！边@段描寫輕而易舉地能夠讓讀者對主人公的身份會產生質疑?？墒聦嵣?這位需要些生氣陪伴,哪怕僅僅是冰箱發出的嗡嗡聲的主人公,確實是個人,而且是一位年輕的姑娘。父母雙雙早亡,中學時祖父去世,習慣了與祖母相依為命的主人公美影在祖母去世后變成了天涯孤獨客。對于作者別有用心的設計,渡邊佳明認為這篇作品從開始就顯露出一種“缺失感”,是因果關系的逆轉。(頁40)作者將這種殘缺在作品開頭不由分說地強加給了讀者,借美影成為孤兒后的生活境遇震撼讀者的心靈。而隨著故事情節的展開,再讓讀者發現哀傷并非是美影的本性,進而撩起讀者的興趣,深度挖掘引發哀傷的根源。讓讀者感受到廚房里的冰箱是美影最佳的睡覺場所,這絕不是件膚淺的事情的同時,也讓他們感受到此時才意味著作品的真正展開。三、切聯系起來的美影“說到家人,這些確確實實存在過的人們,隨著時間的流逝,一個接一個地減少,每當想起只剩下我一個人,眼前所有的一切越看越像是謊言,在這個我出生與生長的屋子里,時間真真切切地流過,如今只剩下我一個人啊,想想真是驚惶。就像科幻小說,就像宇宙的黑暗?！睂τ诩胰说娜ナ?作者沒有用“死”這個字,只說是“減少”,表面上好像美影對家人的離世無太多感觸。“這些確確實實存在過的人們”,就像在訴說他人的事兒一樣更加淡化了美影與家人間的親密感。對所有親人的離世,美影一句自嘲的反應“簡直就像一部科幻小說,我進入了宇宙黑洞”看起來極不符合實情,但這表面對死亡不太在意的反應,實則是受到死亡的重創,不敢面對現實,極度想把自己拉回到正常生活上來的表現。所以她選擇了冰箱,房間里也只有冰箱能發出些聲響,能讓她感受到正常生活的氣息。對她來說,冰箱微弱單調而又重復持續的聲音就像胎兒時期在母體中聽到的心跳,也像兒童時期母親哼唱的催眠曲。(頁211)這種心理回避與現實之間可以說也是“輕”中透“重”的關系。當美影陳述“這個世界上最喜歡的地方就是廚房”的時候,這個廚房已經失去了它作為給全家人做飯的場所本該有的意義,反而成了某個小動物蜷縮的角落。從“被田邊家收留”這個詞語的使用上我們也可以看出,作者有意把美影的處境設計成像一只被捉住的某個小動物一樣的存在。美影的這種存在是隱性的,需要讀者費心尋找的。她似乎生存在科幻小說中經常出現的宇宙的某個黑暗角落,不尋找輕易發現不了。對于這種存在來說,廚房已不是通常為家人做飯的場所,似乎冥冥中存在某種介質,能將像美影這種存在所懷有的“缺失”埋沒。廚房有它特殊的象征意義。四、觀察之美影—從主人公回歸現實方式看感覺活在“科幻小說”中的“黑暗”里的主人公美影也感到困惑,總感覺自己離不開現實中對自己有治愈能力的某種東西,而這個東西也就是廚房吧。美影也意識到了現實的殘酷———對于一個人生活來說房子太大、房租又高。她自己都說“可是一直這樣下去也不行啊,現實是殘酷的!”這是主人公美影健全的現實感覺。就算不尋找房子,美影也想在現實中有所行動。但根據后來的情節發展來看這是沒有必要的,因為事態順利地向美影展開了。雄一以迎接美影的“使者”身份出現,迎合了美影此時的需要,給讀者留下“輕快感”。憑著對廚房的信任,搬到田邊家的美影開始了新的生活。第一次來田邊家本是為了熟悉環境,并未想就此住下?！懊鎸χ駷橹刮粗\過幾回面的人,總感覺自己是多么的孤苦無依啊!被雨包裹的夜景慢慢浸透黑暗里,抬起頭,眼睛迎上映在大玻璃中的自己。這個世界上,我已沒有親人,去哪兒以及做什么都有了可能。世界如此廣袤無垠,黑暗如此深邃,給我帶來這漫無邊際的幻想與凄涼。這種情感,也是我近來剛剛感觸到的。難道迄今為止我都是在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看待著這個世界嗎?”失去祖母之后孤苦無依的感覺遲緩地襲擊了美影。面對“世界之廣闊”與“黑暗之陰森”的“無邊無際”,美影切實感受到了這共存的“精彩”與“凄涼”。失去最后一位親人的悲傷清晰浮現時,新生活里也夾雜著來自解脫感的某種希望。在田邊一家的幫助下,美影走出黑暗,最終向著光明大步走去。這是這部作品“輕”中透“重”,再脫離“重”的過程。故事雖以美影這個人物為核心展開,但作者設計的出場人物都不約而同帶有“輕”“重”兼有本質。比如說這個貿然拜訪美影家的青年田邊雄一。他是美影祖母生前經常光顧的那家花店里的兼職員工。在美影祖母的葬禮上,一邊幫忙一邊流淚。見此情景的美影還玩笑式地推測他是奶奶的情人。貿然來訪以及邀請美影同住時的話語(“我和我媽商量好了,你到我們家來住,怎么樣?”)都會讓讀者感覺他是個多愁善感、不著邊際的不可靠之人。然而這種不自然的語言和行為正好體現了雄一身上的“輕”,是作者的有意設計。表面上多愁善感的雄一實則是個處事冷淡、經常得不到周圍人理解的孤獨客。連他母親都說,“太情緒化、處理人際關系過于冷淡”。那么,和他母親之間的生活就是雄一身上隱藏著的“重”。五、“輕”的情感體現作者的本意就是想讓讀者感受到一種生活樂與苦的平衡,也就是作品里“輕”與“重”的平衡。因此,健康而明朗的小說情節的開展,是隨著失去祖母、孤苦伶仃的美影的身世娓娓道來的。“輕”與這部作品的文體融為一體,也可以被看作是主人公們自由生活的氣息?！爸亍狈路鹨粓F迷霧彌漫在作品所有看似不著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