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回英國農民英國一些大學擬定有讓外國學生接見當地家庭的計劃，旨在為他們供給一個認識英國人平時生活的時機。接見者可自由選擇一個愿意招待的家庭在那處住一兩個夜晚，往返路費自理，對方供給食宿;接見者除與該家庭成員說說心外，可參加無危險的生活與生產活動。我已在一位英國機械學家家里住了幾個月，對英國人的家庭生活有了必然的認識，但我對英國農民的生活很感興趣，于是報了名。羅伯特?戈登大學國際聯系處的女官員睜開一張大地圖，重視介紹了阿伯丁周邊愿意招待的一些家庭，我不以為意地聽著。看到地圖上英國最北部一個叫布羅拉(Brora)的地方也用藍筆劃了個圈，表示那處也有愿意招待的家庭，我便指著那處說:“我寧愿去那處！”女官員仰頭看著我，憂如有點吃驚:“那可是離阿伯丁最遠的家庭！”確實，要橫跨2／3的蘇格蘭大地再北上很遠，才能到達布羅拉。從地圖上看，布羅拉所在的陸地，是伸入常年冰冷刺骨的北海中的一枝陸榫，就像是美國的阿拉斯加。兩個禮拜后，聯系處通知我去簽署接見確認書。從電腦中調出的一戶家庭資猜中看到，那是一戶農民，主人是年近六十的慈眉善目的薩?雷門先生。于是8月下旬的一天，我出發去布羅拉。汽車向西北開了近三個小時，才到達英國北方城市因弗內斯，其南部的尼斯湖湖水就是經過這里流向北海的。在因弗內斯我換車改向北方前進，開始進入英國的“阿拉斯加”。超越了宏偉壯觀的多諾赫海灣大橋后，又經過曲波折折、令人頭暈的漫長旅途，汽車終于靜靜地停靠在一個被幾幢平房包圍的空地上。“這就是布羅拉站!”駕駛員對我說。我剛下車，一位濃眉大眼的少婦滿面笑容地迎上來，問我是否是從阿伯丁來的“家庭接見者”。我答是。她馬上熱忱地和我擁抱。她說她叫琳達，是來接我的。她駕車帶我在布羅拉鎮轉了一圈。布羅拉鎮位于北蘇格蘭薩色蘭地郡東海岸。該郡得名于這里從前是薩色蘭公爵的領地。鎮上曾有過一個全歐洲最北也是最古老(建于1529年)的煤礦。現在該鎮的主要工業，是一座建于1819年的釀酒廠、一個采石場和一個羊毛紡織廠。全鎮只有幾條短短的街道，大概全鎮的人相互都認識。琳達說這里幾乎沒有犯罪，因此幾名警察精于打高爾夫球，比打槍還準。分鐘后，車子駛入一個散落著四五戶人家的小農村，周圍起伏的草場伸向遠方。在一幢十分樸實的白色二層樓前車停了下來，“這就是我們的家。”琳達說。身材魁梧、氣色極佳的雷門先生站在門口迎候。本來，琳達是雷門的女兒，從前住在因弗內斯，半年前與丈夫離異后回到布羅拉暫住。琳達的一對兒女正在客廳地毯上玩積木，女兒凱茜6歲，兒子維克多3歲。雷門一家人還沒吃中飯，素來在等我，因此琳達把我領到樓上客臥間放好背包后，我們就一起到樓下餐廳用餐。午飯很簡單，碰一小杯甜酒，主菜是烤土豆配肉湯和煎魚。這幢房子從外面看樸實到了極點，但里面的設施與城市住所無甚差別，有冷熱水管，廚房里有燃氣灶和電灶各一套，洗手間使用抽水馬桶，等等。廳室部署得舒坦講究，樓梯、房間、洗手間里的地毯都很典雅精致，墻上掛了好多舊風景照和靜物畫。下午，琳達說帶我去周邊的農村看看，我自然滿心快樂。我們走出門，房前是一條可通汽車的瀝青小馬路，馬路另一邊就是雷門家的種牛場和各種農牧業用房。雷門先生的祖父親母親曾在這里經營牧草栽種和飼養綿羊。到了雷門父親的手里，大片牧場被銷售變為了幾家興隆發達的大公司的股票，留下的一塊牧場出租，供人牧羊牧牛。因此雷門先生的幾個兄弟姐妹都走開了布羅拉，去倫敦、格拉斯哥等地經營公司，只有雷門一人從農學院畢業后回到布羅拉繼承了祖業。但雷門既不為人改造牧場，播種優異牧草，也不養羊或開肉牛養殖場，而是只保持了一個小小的有幾十頭牛的種牛場。琳達叫我在路邊等著，她去對面的種牛場，從里面開出一輛小小的電動車來。路上沒有其他車輛，我便無所忌憚地學習怎樣駕駛它，其實不比少兒樂園的碰碰車難。我們到了2英里外的另一個農村，村里有10多戶人家，村中有小商場。琳達在里邊選購了些東西，包含卷心菜、胡蘿卜等。本來，這里的多數農民固然有田地，卻素來不種自己吃的蔬菜，屋前屋后的花園里只有鮮花而不栽種菜秧蔬果。而家中牛羊成群的農民也依舊去商場買肉、黃油、奶酪。“這里極稀有人擁有栽種各種蔬菜的溫室。那些人是園藝家！”琳達說。翌日清早8點，我從床上一躍而起，剛到達樓下餐廳，雷門先生也下來了。我學著他的樣，從紙袋里倒了一些“弗瑞克”(一種狀如蠶豆瓣的油炸面食)入碗中，從罐里倒出牛奶泡著，再把面包片放進小烤爐。雷門向我介紹當地土產的乳酪，我不喜愛，寧愿在面包片上多抹些黃油。吃完早飯，我要洗盤子，被雷門拉住了，他把用過的盤子刀叉一股腦兒放進了洗碗機，說琳達在早飯后會洗的。我們迅速走出了小樓。啊，空氣好清爽！牧場草地上調著二尺來高的白霧，天宇間真是潔凈特別。我們走進了前面不遠的種牛場大院，大院周圍皆是高大的平房。雷門第一進入一側的管理室，查察了各項儀表，爾后打開另一間掛著工作衣褲的房子，換上了一雙高筒膠靴。我看到櫥里還有兩雙高筒膠靴，就拿過一雙穿上了。雷門從屋角提出兩個長方形塑料桶，讓我到院子里裝滿水，他自己走到另一間屋前，用手按住墻上的一個按鈕，卷簾門隆隆地開啟，本來這是間車庫。我們進去登上一輛鏟車，他手腳麻利地將鏟車駛離了種牛場。在廣闊的牧場上走了近一英里，前面不遠是連綿的丘陵，這里的地勢不單不高升，反而越來越低。鏟車前傾著朝斜坡下開去。我發現鏟車開進了一片有足球場那么大的牛糞場中。車輪卷起的糞水臭氣熏天，我膽戰心驚，直作嘔，但雷門先生卻不聞不問，仍沉穩地駕駛著。行駛到糞場中部時，他放下車頭鏟板，推鏟起場上的積糞來。糞水下邊的牛糞已積淀得很厚實，成了板塊。鏟車將板塊鏟起后往前推，素來推到糞場的另一邊，當鏟車的輪軸幾乎吞沒于糞水中時，鏟車才退回來，再重復剛剛的鏟推過程。雷門先生說，這是這一帶幾家飼養場共用的牲口糞便聚積場，糞便不同意排入水源中，因此經過排泄管道沖到這里來自然風化，但糞便經常積淀不前，因此幾家養殖場輪流來此清理。雷門先生熟練地操控著鏟車來往返回推鏟，謹言慎行得憂如是在干一件心愛的工作。“咕！”鏟車剎住了，雷門跳下車，從鏟車后部的工具架上抽出一把鐵鏟，趟著糞水往前走了幾步，彎腰鏟起牛糞來。我馬上絕不遲疑地跳下來，也抽了一把鐵鏟幫著鏟。乖乖！鐵鏟像被吸鐵石吸住了似的，要把阻截糞水下泄的積糞挖起來還真不簡單！好不簡單挖起一塊，一股強烈的臭氣熏得眼睛都睜不開。雷門說，這里石頭高低不平，只能用手工;到了冬天，糞場會凍住，狀況會更糟糕。干完了活，雷門站到車門踏板上，拎出一桶水來沖刷沾滿污垢的膠鞋和鐵鏟。我這才知道帶這兩桶水的用途。回到種牛場，我們用水管沖刷了鏟車。回到家后，我倆先后洗了澡。經過上午的勞動，本來話語不多、令人生畏的雷門先生，在我印象里，一下子變得親密了。歇了一會兒，我走出側門，門外是一個木柵欄圍起的小院子，凱茜在用玉米粒喂20來只雞。雷門先生家從不用商業飼料喂雞，他特意買了幾袋燕麥和玉米粒。英國農村地區的居住人口在104萬上下浮動。除去老人、少兒外，農業經濟活動人口最近幾年素來在60萬左右，約占英國經濟活動總人口的2％，在全部發達國家中最低。目前，英國很多農產品依賴入口。但在18世紀末時，英國農業在歐洲各國居當先地位，是個農產品輸出國。因為資本主義發展中的工業利潤高于農業利潤，農業急劇萎縮，20世紀30年代時，英國生產的糧食已只好養活本國20％左右的人口了。二戰時期，因為受到德國潛艇的關閉，糧食進入英國的通道受阻，讓英國人民餓夠了肚子。因此戰后英國政府采納了對農業的補助與獎勵政策，加速發展了農業機械化和現代化。目前，英國80％以上的蔬菜農場已建立了大面積的溫室來生產，溫室皆帶有溫控和通風等自動化設施。而占農業比重2／3的畜牧業的機械化和自動化程度也很高，分別達到了100％和95%。雷門先生的種牛場的通風、晝夜溫差、季節溫差、光照控制、供料、供水、沖刷場所等都是自動化管理，牛群每天還有幾小時的集體戶外活動，以保證種牛的特點不致在人造環境中過早走化。離午飯還有1小時，我參觀了雷門先生的工作室兼書齋。書齋里有一臺電腦，他正在學習上網。雷門說，新西蘭、加拿大和南非等國的農場曾買過他的種牛。書柜里整齊地擺列著從叢林管理到海岸地質、從園藝到畜牧業、從食品加工業到市場評估等各個方面的圖書，還有英國種牛協會、農場俱樂部、蘇格蘭農民協會等組織的會刊、通信、通知等。我想，雷門先生并不是農業科學家，作為一名一般的畜業經營者而能這樣地重視先人和他人的經驗，學習和研究農牧業的科學技術，這實在是代表了一個民族熱愛科學、勇于求知探究的特點。我相信，決非只是雷門先生這一位農民擁有這么多農業科技的書本。果真，雷門先生回答:每一個農民都一定讀書。下午，雷門要去布羅拉鎮上的種畜市場。他說，能夠讓琳達帶我和孩子去當地唯一的“古跡”采石場參觀，那處采出的石料曾用來建筑敦羅賓城堡和利物浦大教堂。但我決意跟雷門去鎮上。雷門打開了一長排平房一端的大門，我才第一次見到了他飼養的種牛。他說每頭最少價值2萬英鎊。我數了一下，大概有20多頭。雷門說對面平房里也有這么多，那么就是50來頭，也就是說最少值萬英鎊！每頭牛各有一個單獨的欄區，飼料和水都是由電子自動化妝置控制，準時傾入食槽中，欄內場所也會被自動沖刷。像車間同樣高大廣闊的飼養房的上方，充滿了直徑不一的彩色管道，給我的感覺像是巴黎的蓬皮杜藝術中心。每頭牛的耳朵上都有一個塑料耳環，耳環上有條形碼和編號。雷門告訴我，編號是用來作防疫記錄和防備近親生殖等用的。每頭牛都各自有一份反響身份和健康的檔案，無論被賣到哪里，檔案都隨著牛走。雷門將一輛貨車開到一個牛欄前，放下液壓的起落板，打開牛欄，把一頭壯實的大牛牽到起落板上，再將此板升到與貨廂的底面水平，爾后驅牛入車，鎖上了車門。多分鐘后，我們到了布羅拉鎮郊一個牲口市場。市場在一大片草地中央，建有幾個排球場大的牲口欄，參加拍賣的牲口被暫時圈入欄中，讓人觀摩并等待被主人牽出，從一側斜坡走上稍高的“舞臺”，展現和拍賣達成后再從另一側的斜坡下去。雷門先生說還要一個小時才開拍，我等不及，便步行去鎮上看看。布羅拉鎮太小，只有兩家小型商場、一個郵電所、一個積蓄所。我又到達海濱觀看漁船和周邊銷售海產品的狀況。等我閑逛了兩小時回到牲口市場時，雷門已在車里等我好一會兒了。他的大壯牛賣了2萬多英鎊。第二天清早，琳達開車送我去火車站。在車上，琳達說，我是第一個到她家致使這一地區的中國學生。坐在車廂里，山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