類型學視角下的古村落形態研究

這個村莊是在農業社會長期發展起來的。這是人類、自然和社會互動和和諧發展的產物。這是一個復雜的系統。古村落形態一般指的是村落中大規模的、靜態的、永久的物質實體,諸如建筑物、街道、設施、山丘及河流等。這些物質實體包含了許多內容,包括使用它們的方式、質量以及它們的所有權等。一個良好的聚落首先是一個開放的聚落,是可及的、多樣的、有適應力的。但在快速城市化進程中,許多古村落形態也受到很大影響。要么以新代舊,忽視發展的連續性,破壞了原有村落格局和空間形態;要么對傳統形式生搬硬套,到處爭著興建“仿古一條街”、“風情街”。現代建筑毫無特色、傳統建筑環境慘遭破壞,地方特色和文化傳統喪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各地所見雷同、似曾相識的環境形象。我們如何突破以往狹隘的各建筑孤立地偶然相遇?如何在“混沌中追求相對的整體的協調美和秩序的真諦”?由此,筆者試圖從發展較為穩定的古村落形態中尋求啟示,同時為在城市化進程中慢慢遺失的村落形態尋求出路;試圖將阿爾多·羅西的類型學的觀點應用于古村落形態的研究,為古村落的保護與更新提供有益的借鑒。1類型學與其他學科的組合對古村落形態的研究,以往傳統的研究方法偏重于史學的觀點,普遍重實例考察,做了大量普查、調研、史料收集、測繪等工作,這些是最基礎的工作,也確實積累了大批珍貴的資料,是在村落形態研究中不可缺少的前提條件。但要想將研究進行得更加細致深入,還需要借鑒其他學科的研究方法和體系,以新的視角來認識和研究村落形態,拓展研究的深度和廣度。現代科學研究中的人文地理學、社會學、文化人類學、傳播學已和建筑學的研究結合在一起,相互補充交叉,開辟出了新的學科研究方向。同樣,類型學也為研究提供了一種方法、途徑及認識角度。運用類型學的方法,可以在村落的表層結構——街巷及建筑的組織形式中,將其深層結構——“集體記憶”表現出來;認識的過程是一個辨別和分類的過程,需要將具有相似結構特征的形式還原歸類,認識、恢復和再現特定的文化。2類型作為因素的法則18世紀,“類型”這一概念由Q·德·昆西提出:“類型并不意味著事物形象的抄襲和完美的模仿,而是意味著某一種因素的觀念,這種觀念本身即是形成模型的法則……”。所謂“類型”與樣板的復制不同,它是通過揭示事物原初動因來尋求答案。羅西的類型學思想的形成深受Q·德·昆西建筑理論的啟發,在此基礎上形成的類型學理論主要反映在以下幾個方面。2.1羅西文化原型的歷史原型類型與“原型”(Arch-type)有著不解的淵源。榮格關于原型的概念指出:人的精神分為三個層次——“意識、個體無意識、集體無意識”。經過世代傳承存在于人類內心深處的精神體驗是一種集體的、無意識的、歷史性的內容;同時存在著一種以特殊手法對原型加以修改得到的“同類物”,它與原型間存在著一種類似關系。羅西的建筑類型是“按需要對美的渴望而發展的一種特定的類型,是一種生活方式與一種形式的結合”,是“原型”在建筑領域中的一種變化,同原型一樣試圖透過事物的表象去探索事物的內在的深層結構。它往往與代表著特定文化背景在人們頭腦中形成的固有形象有關,凝結了人類的基本生活方式和文化傳統,對其進行幾何化和抽象化,最終可以賦予簡潔的圖形以豐富的歷史意義(圖1)。建筑創作就是以“類型”為依據,建筑師不可能憑空創造一個建筑結構模式或一個與歷史的建筑結構模式相違背的原則。我們的創作行為只是為建筑變換的實現提供動力。2.2建筑類型的思想內涵建筑形式與建筑類型之間存在著一種映射關系,每一種建筑都對應一種建筑類型,而任何一種建筑類型都通過一種或多種特定的建筑形式來表現。建筑內在的本質(即文化傳統)的絕大部分則蘊含于類型之中。建筑類型是從歷史的建筑形式中提煉出來的核心產物,在深層次上與歷史相關聯,具有歷史的意義和文化內涵。類型與模型不同,并不是原型的復制或具象,這就使建筑師在對類型理解的基礎上創造出新的建筑形式成為可能。構思這些構造物的思想的差異促使了形式獨特性的形成。正如格雷夫斯所評價:“無論是錐體、截錐、變截面圓柱體、還是傳統坡屋頂,都是對發生在其中的行為活動的描述和說明”,用類型學的觀點來考察建筑,我們不會專注于建筑的外在形式,而只關注其內在共同的本質的問題。2.3意象城市的表現“城市中存在的現實形態凝聚了人類生存所具有的含義和特性,城市是它的聚合體、融合著意義的實體”。而城市類型其實是“生活在城市中的人們的集體記憶,這種記憶由人們對城市中的空間和實體的記憶組成。這種記憶反過來又影響對未來城市形象的塑造……”;城市作為集體記憶的所在地,“它交織著歷史的和個人的記錄,當記憶被某些城市片段所觸發,過去的經歷就與個人記憶和秘密一起呈現出來”。受榮格的集體無意識思想和弗洛伊德將不同歷史時期建筑物并置思想的影響,羅西將城市分為實體和意象兩個層面:實體的城市是短暫的、變化的、偶然的,依賴于意象城市,即“類似性城市”;意象城市則由場所感、街區、類型構成,是一種心理存在,是“集體記憶”(Collective)的場所。“城市的實體-主要是城市建筑-可能發生變化”,但意象是長久存在的、超越時空的,具有無時性(Timelessness)和永恒性(Permanence)。城市的歷史感也在變化著的實體的比較中體現出來。同樣作為人類聚居形式的村落具有與此相似的特征。3類型研究對保護和村莊更新的重要性3.1歷史原因:集聚內部的結構關系和所承載的文化精神類型學理論思考了兩個概念——歷史的“共時性”和“歷時性”。其中,“歷時性”的概念正是現代主義建筑所忽略的。現代主義強調技術、功能和材料,而這些只是共時的、不可延續,歷史建筑對今天的影響并不是來自于此;而歷時性的元素可以轉化為共時性的聚落形態,只有聚落內部的結構關系及其所承載的文化精神等才是歷時的因素,才對今天有意義。這為我們提供了一種歷史的思考方法和設計方法,使我們對聚落歷史的認識不能僅僅停留在建筑與聚落的形式,而應建立在對聚落場所中發生過的事件的記憶基礎之上,達到“共時性”和“歷時性”的統一。這對于古村落形態的認知、保護與更新,同樣具有重要意義。社會文明的進化不等于地域文化的解體,人類社會總是在變革中延續,在新陳代謝中生長。新生與死亡在同一肌體上發生,新舊更替在同一時間和空間領域中完成,共生現象,現實而合理地存在于社會發展的過程之中。3.2以抽象的手段來尋找歷史類型學思想辯證地解決了傳統與現代的關系,把握住了“變”與“不變”關系。類型學注重歷史,但與歷史復古主義又不盡相同。正如艾森曼所說:“類型學的方法對于歷史的使用與美國目前流行的對歷史的掠奪是非常不一樣的,美國是一種復興主義的歷史主義,而歷史主義如果沒有類型學的方法將流于摹仿”。羅西試圖用歷史元素取得人們的共鳴,但并不局限于具象的模仿;而是通過抽象的手段,理性地對待歷史和傳統,對其進行篩選,并從中提煉出本質的部分,以“類型”來傳達歷史信息,以達到“神似”的境界。在理性和抽象的理論指導下,類型學設計出發點不是單純的功能或式樣,而是從聚落結構中個體與整體之間關系入手,發掘類型和類型之間的結構關聯。通過對歷史進行分析歸納得出抽象的類型,并尋找類型與現實的對應,使我們認識到聚落不僅是空間的形式與功能組合,更是某種意義與精神的載體;歷史問題的解決不只依靠形式的塑造更要依靠建筑元素之間、建筑與聚落之間的有效關聯來實現。這些都對建筑歷史問題做出了獨到的應答。對于我們在城市化加快的今天重新思考歷史,對傳統村落保護與更新,延續傳統精神也是有益的啟發和參照。在傳統村落中,新的家庭結構和生活方式,要求與之相適應的空間格局。作為社會文化財富的鄉土建筑,面臨著改造和再生,使之能夠包容現代生活。按照傳統的格局不變,當現代生活闖入之后,必然造成破壞性的使用;留給它的只有死路一條——自消自減、坍塌為止。消極地保護維持,不如積極地改造,目的是為了生存。4“三大層”的研究方法,主要分為2個層次、兩種類型目前,類型學方法已廣泛運用于村落形態認知的各個層次。對傳統民居的解析(圖2),多運用類型學從建筑單元、建筑格局和功能空間等方面作出分析,從整體上把握、提高傳統建筑和當代建筑設計結合的目的性和自覺性;集中在建筑中的“原型”和空間中的“敘事”的研究;把類型學作為一種創造思想和設計方法,從而為新民居創作和傳統民居的保護提供借鑒。第二層次主要集中在對街巷空間的分析,表現在對不同的街巷空間類型的分析(圖3),歸納其類型演變,對“原型”的辨別提取—還原轉換,關注于“形”的變化[8~10];也有對街巷中“歷時性”要素的“共時性”存在的理性分析。總之,這類研究在歷史街區保護更新中得到了廣泛應用。再者就是對聚落形態的研究,除對空間形態的類型學分析外,黃天其針對歷史名鎮的文化價值計量給出了類型學計量方法,從每一歷史文化點的基本價值及相對價值系數,衡量其文化價值量,使研究從定性趨向定量評估。綜上來看,類型學在村落形態方面的研究成果廣泛,多集中于類型分析層次;多形式與類型分析,而對產生此類型的社會文化探討較少;同時,在研究傳統村落保護與更新中,類型學方法涉及較少。針對上述研究現狀,筆者認為類型學不是從純形式或純語言角度入手的,而是從社會文化和歷史傳統角度入手;古村落形態研究涉及各方面各層次的問題,類型學可為我們提供可操作的研究方法和視角,但不是單一方法,在這期間我們應借鑒各學科方法,為古村落保護與更新提供可持續之路,特別是在城市化進程不斷加快的今天。類型學方法對于古文明的應用如果有人問起,現在和今后一段時間對古村落形態影響最大的事件是什么,毫無疑問,答案就是中國的城市化。現代交通工具的發展、人們生活方式的改變和社會經濟產業結構的轉變等,使鄉村已不再具有田園牧歌般的景象。城市化對中國古村落來講是把雙刃劍,既有積極作用也有消極作用。類型學方法將對古村落形態研究提供有益的借鑒。古村落凝聚著先民對人類實踐活動和人與自然和社會的關系的認識,是經濟、社會、自然、生產和精神生活的凝縮,其歷史也可看作是一部人類文明的發展史。正如單德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