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的絲織業、麻布與麻布

絲織業、大麻業、棉紡業和毛紡業是中國古代傳統的紡織工藝。宋代的絲織業雖然有了很大的發展,但由于農民所產絲織品大都作為賦稅被宋政府搜刮了去,民婦“絲成那望衣兒女,且織霜縑了官租”,“且看貧婦通宵織,身上曾無掛一絲”。在這種情況下,農民只有在發展絲織業的同時,大力發展麻織業,才能解決穿衣問題,彌補生活資料或生產資料的不足。農民“去年養蠶十分熟,蠶姑只著麻衣裳”,“辛苦得絲了租稅,終年只著布衣裳”,可見,從農民自給性家庭紡織手工業生產來看,麻織業所占比重遠比絲織業重要。在宋代,全國各地麻的種植、麻布的生產和麻布的商品交換、麻織業新的經濟關系都有了很大發展,本文試從這四個方面作一探討。一麻紡織業集中栽培麻紡織業在宋代得到了普遍的發展,在宋政府的布帛之征中占有相當的比重,宋律規定布帛之征共有十大類,其中只有一類是布。根據《宋會要輯稿》《食貨》64“布帛”所列數據統計,宋政府每年的布帛收入總數為9006757匹(絲綿除外),其中布收入為1586401匹,占總數的17.6%。從全國諸路的布收入之分布來看,京師和府界37匹,京東東西路196525匹,河北東西路253035匹,京西南北路79121匹,永興軍1511匹,秦鳳路653匹,淮南東西路15084匹,兩浙路3372匹,江南東西路16051匹,荊湖南北路119185匹,成都府路554739匹,梓州路11787匹,利州路585匹,夔州路2478匹,福建路995匹,廣南東西路180253匹,河東路150990匹,可見,麻織業遍布全國各地區,是農村中最普遍、產地最廣泛的紡織業。隨著麻紡織業的發展,宋代全國形成了成都府路、河北東西路、廣南西路、京東路、河東路、荊湖南路等麻紡織業中心,尤其是成都府路、廣南西路以異軍突起之勢而成為麻紡織業最為集中的產區。首先,成都府路的成都府、邛、蜀、彭、漢諸州和永康軍是麻紡織業的集產地。宋仁宗天圣年間薛奎知成都府時,采用“布估錢”的辦法,“春以給錢,而秋令納布”；同時,在收買農民的麻布時“每匹給錢三百”,“價直頗優,民樂與官市”,政府優惠的收購價格刺激著麻布的生產,使麻布產量大增,以至在宋神宗熙寧年間“物工貴”,每匹增價至四百,收購時只能以“等第配率”,不能盡行收買,這樣,農民手中還剩余了許多麻布用于自用或交換。成都府路的麻布特產是嘉州峨嵋縣符文鎮所產“符文布”,該鎮農婦“人人績麻”,符文布享譽川外。其次,廣南西路“田多山石,地少桑蠶”,農民“除耕水田外,地利之博惟麻耳”,苧麻的種植“與桑柘不殊,既成宿根,旋拔新條,枝葉繁茂則刈之,周歲之間三收其苧,一固其本,十年不衰”。陳堯叟任廣西轉運使時上言:其地麻布“每端止售百錢,蓋織者眾,市者少”,供過于求,銷路不暢,因此,他建議“民以布赴官賣者,免其算稅”,得到批準,從而增加了官買民賣的數量。后來他又“勸民廣殖苧麻,以錢鹽折變收市之,未及二年已得布三十七萬余匹”,可見廣西麻布產量之巨。官買政策使麻布打開了銷路,推動了廣西麻紡織業的生產。廣西路麻布產量以桂州和昭州為多,是廣西麻布最集中的產區。此外,其他諸路的麻紡織業繼續發展,如“從來河朔富桑麻”,每年交納政府布253035匹,占全國布之征總數的16%,可見產量很多。河東路“富麻苧”,每年交納布150990匹,占全國布之征總數的10%,產量也很多。廣南東路連州“獨以田畝等第紐夏布為準……家有一畝上之上等,管布六尺,每降一等則減布六寸”,可見連州麻布生產極其普遍,否則這種家業的算法便不可理解了。福建“連江及福清、永福出麻布尤盛”,福清人“種麻賣布皆貧婦”,麻布產量頗多。江西永豐縣“鳴機織遍山家”,兩浙路的吳興縣“水鄉并種及黃草,紡織為布”。這些材料都表明了宋代麻紡織業在全國諸路的分布及發展情況。二由家庭生產的材料宋代麻紡織業可以劃分為三種生產形態:即強制性家庭麻織業、自給性家庭麻織業和商品性私營麻織業。從強制性家庭麻織業來看,它沒有絲織業那樣強,即使是收買麻布也給予較為優惠的價格,如前所舉薛奎知成都府時,“布每匹給錢三百”;陳堯叟任廣西轉運使時“民以布赴官賣者,免其算稅”;還有乾道初在明州“收買麻布五萬匹,權免諸沿路州軍商稅”,這都在一定程度上促進了麻布生產的發展。從自給性家庭麻織業來看,由于農婦所織絲織品“盡與乃翁輸縣官”,“黃絹已成空對喜,納官還主外無多”(),這樣,就加重了麻織品在家庭中自給的比重,農民衣服主要是麻布做成。“一春一夏為蠶忙,織婦布衣仍布裳”,“有布得著猶自可,今年無麻愁殺我”,農民如果交納絲織品不夠,還得變買麻布以補充,使得農民生計陷于困境。徐集孫詩云:“織成門外迫催租,不了輸租仍賣绤。婦姑對泣兒號寒,更無可補兒衣隙。帛暖本擬代绤寒,賣绤寒來愈無策”。“貧家農婦歲布衣,惟娶婦服絹三日,謂為郎衣”,由此可見,麻布是農民家庭中最重要的生活資料。從商品性私營麻織業來看,出現了獨立的麻織專業戶,如桂州民間織布“買以日用”();丹州有叫曹布子的,“少貧困,以紡織養父母,故里俗以布子呼之”,買麻賣布,進入商品流通,以維持其反復再生產。前面所說,宋政府以頗為優惠的價格收買麻布,都促進了麻布的商品生產。在宋代,麻布的商品生產有了很大發展,這主要反映在麻品種的增多及麻布的販運貿易方面。如明州廣惠院有田地34畝26步,收租為麻皮412斤9兩足秤,其中鄞縣周復孫租沙地26畝1角48步,租為麻皮298斤9兩。廣惠院這樣多的麻皮自給綽綽有余,有可能出售部分麻皮,進入商品流通,換取貨幣,因為麻皮是宋代場務稅目中的一項。成都府有關麻的稅目計有麻種、麻皮、麻枝、麻緝、麻紗、麻布六項,可見麻紡織業商品交換的發展。宋代還出現了許多麻布名牌產品,如容州婦人“工于織布,煮練如雪,縝密可愛”,享有很高聲譽;邕州產苧麻,“土人擇其尤細長者為子”,“有花紋者為花,一端長四丈,而重止數十錢”,“以染真紅尤著色”,十分有名；兩浙路剡縣的強口布,諸暨的山后布也很有特色,商人爭購之;柳布、象布也名聞四方;前所說“符文布”也是名牌產品。這些名牌產品的出現從一個方面說明了麻織業商品生產的發展,同時也表明麻織業商品交換的繁榮。三“黃毒產”的商人隨著麻織業商品生產的發展,宋代形成了麻織業商品市場。由于麻織品是廣大農民生活中最常見的生活資料,也主要由農民、手工業者等中下層人們消費,因此,商品市場主要集中在墟集市場這一層次。如筠州高安縣旌義鄉之云石市貿易“厥貨惟楮,惟絲麻,厥谷惟粟麥”,絲織品、麻織品為交易之大宗商品。在市場上名牌麻布價格頗高,如邕州“真紅花”布,“價不廉,稍細者一端十余緡也”,但仍為商人喜歡收購的麻布。在麻紡織業商品市場上,商人十分活躍,如柳布、象布“皆商人貿遷而聞于四方者也”);“越人衣葛,出自閩商”,揚州進貢之土產細麻布,實際上也是由商人販自溫州、泉州。長樂縣巨商陳公任與眾商陳世顯、何仲立、仲濟等十余人商議,集資收買麻布,前往浙江。商人短距離和長距離的販運貿易,使麻布市場繁榮起來。有些商人在麻布貿易中大發其財,富裕起來。如邢州張翁,“本以接小商布貨為業”,“有大客乘馬從徒,赍五千匹入市,大駔爭迎之。客曰:張牙人在乎?吾欲令貨。眾嗤笑,為呼張來。張辭曰:家資所有不滿數萬錢,此大交易,愿別擇豪長者。客曰:吾固欲煩翁,但訪好鋪戶賒與之,以契約授我,待我還鄉,復來索錢未晚。張勉如其言”,此后,張翁又兜攬了幾筆大生意,“張氏因此起富,數十千萬,邢人呼為布張家”。這條材料表明:第一,商人販運麻布5000匹,財力雄厚,是大規模的販運;第二,麻布商品市場上有資本雄厚的“大駔”,也有薄有資本的“牙人”,接攬生意需以資本多寡為保證;第三,商人通過牙人與鋪戶訂立契約,也可以賒賣,反映了商人、牙人、鋪戶之間的關系。第四,中間媒介的牙人或駔在市場交易中逐漸增殖其資本,有可能向包買商方向發展,產生新的經濟關系。四以商品性私營紡織業為主體的企業生產和地位上,發生了新的非正義的民間經濟宋代麻織業商品生產的發展,麻織品商品市場的繁榮,為新經濟關系的產生創造了極為有利的條件。麻織業中新經濟關系的產生,首先表現在麻布包買商的出現。如江西“撫州民陳泰以販布起家,每歲輒出捐本錢,貸崇仁、樂安、金溪諸績戶,達于吉之屬邑,各有駔主其事。至六月,自往斂索,率暮秋乃歸,如是久矣”,后來,在途中被駔曾小陸所殺,其被捕送獄之供狀云:“初,用渠錢五百千為作屋停貨,分積布至數千匹,因其獨來,妄起不義之心”,將其殺害。從這條材料來看,陳泰原為撫州布商,“起家”之后,便不再象商販一樣販布,而是以他積累的商人資本插手生產領域,通過向績戶預貸本錢的方式,獨占其麻布,并包攬這些麻布的銷售,使績戶依附他的商人資本之下,這些績戶的生產獨立性已在不知不覺之中喪失了,成為了擁有生產工具的雇工。包買商與績戶的關系隱隱約約地反映出雇主與雇工的關系,只要這種關系進一步明確化,麻紡織業中的資本主義萌芽就開始出現了。麻紡織業中新經濟關系的產生,其次表現在雇工的發展。如都昌婦吳氏“為鄉鄰紡輯”“日獲數十百錢,悉以付姑,為薪米費”；泉州永春縣貧婦負租,“傭織于人”,以償所負。她們同雇主之間形成了一種貨幣關系。漆俠先生指出:“宋代雇工的發展,已經積累了新的經濟因素,達到了孕育成熟的階段了”。宋代麻紡織業中雇工的發展為資本主義萌芽創造了有利的條件。綜上所述,我們看到,第一,宋代麻紡織業在強制性家庭紡織業、自給性家庭紡織業和商品性私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