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外語基礎階段教學

隨著我國外語教育的蓬勃發展，許多年輕教師開始了外語教育，其中大多數人在基礎階段進行教育。這些青年同志對基礎階段教學的認識,他們的業務水平和教學效果,都直接影響著整個外語教學的質量。因此及時研究和解決目前在這一領域中存在的問題就成為當務之急。當前存在兩個主要問題:一是對基礎階段教學的重要性認識不足,二是對如何較好地完成這一階段的教學任務缺少辦法。輕視基礎階段教學的表現是各種各樣的,比較普遍的看法是認為起點年級教學內容淺而花費時間多,不利于業務水平的提高。因此不少青年教師眼睛朝上看,即使勉強服從分配教低年級,也常存在臨時觀點,這樣就談不上熱愛基礎階段教學,更無心研究教學法了。之所以造成這種情況,青年教師本身認識不夠全面固然是原因之一,但我認為更要對此負責的是教學的各級領導。因為不少教學領導人本身就對基礎階段教學的重要性缺乏認識,他們隨便拼湊基礎階段教學班子,不積極設法組成一支相對穩定的、掌握基礎階段教學的特點和方法的得力的師資隊伍;評職稱時不注意提拔長期從事基礎階段教學,經驗豐富,并卓有成效的教師……凡此種種錯誤的觀點和做法,都已經和正在貽誤我們的工作。許多學生由于基礎沒有打好,基礎階段的知識和技能百孔千瘡,到了高年級就不免步履維艱,難以達到培養目標。學習外語專業包括兩個方面:一是把外語作為一種交際工具來掌握,二是運用這一工具進一步學習所學語言國家的文化,或者把語言作為一門學科加以研究。前者為后者的前提和基礎,只有將外語作為一種交際工具加以掌握以后,才可能有效地用它學習有關的必要的知識。如以五年的專業學習期限為例,就必須在初級階段(二年至三年),扎實地掌握外語基本技能,到了高級階段,才有可能在進一步提高語言技能的同時,學習外國文化及進行對語言的初步研究。由此可見,基礎階段教學在整個外語專業的教學中是極為重要的。掌握一門外語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一個人從小學習母語,在四周的人全是講這種話的環境下,尚且需要若干年的熏陶才能逐步學會講話,如果加上認字、讀書、寫作,那么需要的時間就更長了,而現在在離開所學語言環境的條件下,只靠每周幾個——最多十幾個學時,硬要在兩三年內,使學生基本掌握一門外語,初步能用它進行交際,這是多么艱難的事!沒有一套科學的方法,這個任務肯定是完不成的。青年教師應當充分認識到,外語教學是一個復雜的過程,入門階段尤其是這樣。教什么,不教什么,先教什么,后教什么,重什么,輕什么,怎么教,這些都應力求建立在科學的基礎上,不能隨心所欲,否則絕難期望得到理想的效果。凡是有志在外語教學中作出成績而不愿當個“教書匠”的青年同志,都必須在研究外語教學規律上下功夫。基礎階段的教學法更應成為研究的重點。事實上目前世界上對外語教學法的探討,主要也都集中在入門階段上。從本世紀二十年代到八十年代,隨著現代語言學、心理學、教育學、哲學、邏輯學的發展,新的外語教學法層出不窮,除傳統的語法翻譯法外,影響較大的有直接法,聽說法,視聽法,自覺實踐法,暗示法,功能法(又稱交際法或交流法)等等。各種不同的教學法是基于對語言本質的不同認識,并且是為了彌補原有方法某方面之不足才得以應運而生。因此各種方法都有不同的側重點,即比原來的方法有所突破,這樣便有了自己的特點和長處。但與此同時,由于矯枉過正,往往出現片面性,產生新的問題,因此又有它的局限性。我們對于世界上各教學流派的基本理論和做法應該學習和了解,以便開闊眼界,博采各家之長。這點過去由于種種原因(主要是長期“左”的影響及十年內亂的沖擊)是做得很不夠的,致使外語教學界在很長時間里都很閉塞,有些早已被證明效果很差,被人摒棄的教學法,我們有些人還在墨守因循;有些在國外早已過時的教學法,我們仍然視為法寶。不過另一方面我們也必須對各種流行的教學法加以分析,防止盲目搬用:五十年代我們曾搬用蘇聯的一套方法,六十年代初又曾照搬西方的聽說法,效果都不理想。這些教訓都是應當記取的。正確的態度應當是立足于我們外語教學的實際,同時充分吸取世界各先進外語教學法之所長。就基礎階段教學而言,我想有三方面的問題值得作為重點加以研究:1.語音教學——學好口語首先要學好語音,這是大家都同意的。但如何教好語音,卻分歧不小:傳統教學法著重講解發音原理,孤立地教授音素,忽視語句發音和語調的訓練,見木不見林。聽說法或視聽法則相反,完全排斥單音的教授,強調在語流中、口語中學習語音。我認為在某種意義上,后者的做法,即以語調統帥語音,是更為可取的。因為表達思想的最小單位不是單音,而是句子,影響人們交流思想時相互了解的主要是語調的好壞而不是個別音素的正確與否。但是絕對排斥單音訓練和必要的理論講解也是片面的。事實證明,有選擇的單音訓練和中肯的理論分析,可以使學生更自覺地控制發音器官,進而做到自我糾正發音錯誤,加速學習進程。2.口語教學——口語是語言的基本的形式,是外語教學的基礎。交際(或交流)是語言最根本的功能,交際既是外語教學的目的,又是外語教學的基本手段。交際有口頭和書面之分,而口頭交際又是書面交際的基礎。正是基于這種認識,改革派以培養口語能力為外語教學的基礎,糾正了多少世紀以來偏重培養書面語言的閱讀和理解能力的做法,這是二十世紀外語教學改革向前邁進的了不起的一步!口語教學應當培養怎樣的口語能力,英國交際教學法的提倡者H.G.Widdowson對什么是外語教學目的講的一段話值得考慮:“掌握一種語言的人不僅僅會聽、說、寫、讀句子。他還懂得怎樣使用句子以達到交際功效。”他舉例說:如“What’sthis?”“Thisisapen.”這種句子在真實的語言交際中幾乎從來不用,因而是毫無意義的(meaningless)。生活中真正用的句子是“TheEnglishwordforthisispen.”或“ThisiscalledapeninEnglish.”(meaningful)我們過去常講的四會(聽說讀寫),往往離開學以致用,服務于真實的思想交流這樣一個前提,因此常常在“Est-cequevousmarchezaveclesmains?”(你用手走路嗎?)“Est-cequevousécrivezaveclespieds?”(你用腳寫字嗎?)等毫無實用價值的“口語”上花費了大量時間,這樣表面上看也突出了口語,但實際上進行的是假交際(pseudo-communication),練不出真本事。因此真正的口語能力只有在盡量逼真的情景中訓練,才有可能獲得。那么如何處理句型訓練和活的語言交際練習之間的關系,便是個首先需要解決的問題。視聽法以句型為綱,強調句型操練。功能法以語言的功能(交際或交流)為綱,強調表達思想。可以說前者著重形式,后者著重內容。實際兩者相輔相成,不可偏廢:句型練習如果脫離了為交流思想服務的目的,就會成為無生命力的枯燥的機械操練(過去曾經產生過這樣的弊病)。反之如果只強調表達思想,不提供必要的手段和做必要的準備,勢必產生語言上的混亂,錯誤百出,影響表達效果。我們過去常說“有死有活,由死到活”(其實這里說的“死”不是死背,而是結合情景理解記憶),比喻雖不盡恰當,但也多少包含一些辯證法的思想。關鍵是要有機地把句型練習和交際練習結合起來,及時從前者過渡到后者,并始終以后者統帥前者:因為形式應服從于內容,手段要為目的服務。3.聽力教學——現代外語教學理論強調教學要按聽——說——讀——寫的順序進行。事實證明,耳的訓練在發展說的熟巧方面具有特別的重要性;它不但能加強聲音印象,因此使說變得容易;而且學生發音的正確與否有賴于準確地聽音、辨音。目前大多數外語教學方案忽視聽的能力的訓練,一般把聽附屬于說,而不看作是說的基礎。實際上,聽不僅是說的基礎,而且是一種獨立的技能,應該著重加以訓練。要盡可能多地讓學生聽到地道的、純正的、自然的外語范例,使學生沉浸在一種法國人所說的“bainsonore”之中,這樣才有可能培養學生的語感,做到以聽帶動說,又用聽說能力促使整個語言能力的發展。從這點進一步推論,還可以得出這樣的看法:在聽、說、讀、寫四種能力中,聽和讀屬于吸收的渠道(輸入),說和寫則是表達的手段(輸出)。只有在大量聽和讀的基礎上,說和寫才有可能真正提高,否則便是無本之木、無源之水。所以在某種意義上,可以說只有聽、讀領先,說寫才可能跟上。結合上述三個方面教學問題的探討,我認為基礎階段教學應強調下面三個原則:(一)“懂”就是“會”學習一種外語是學會一種技能。象任何其他技能一樣,外語要通過練習來掌握。學習一種外語,尤其在初學階段,是形成一種新習慣的過程:習慣只有靠實踐才能養成,因此感性是第一位的,理性是第二位的。在這方面多數新教師容易有這樣的錯覺:似乎講解得越多越深,學生就掌握得越好。其實,無論多么透徹的講解,也只能解決“懂”的問題,而不能解決“會”的問題。我自己從事外語基礎階段教學近25年的體會,用一句話來說,就是“懂不等于會”。讓學生懂是比較容易的,但要學生出口達到自動化程度——象呼吸那樣不假思索地運用語言,那就必須千百次地重復才能奏效。常常被人忽略的是這樣一個淺顯的道理:需要語言實踐的不是教師,而是學生。我永遠不會忘記我在附屬學校教外語時遇到的一件事:有一天我在課上正講得起勁時(完全用外語),忽然一個坐在第一排的小學生(班上有名的淘氣鬼)歪著小腦袋沖我說:“老師,您倒練得挺熟的!”我當時一下子楞住了,但事后越琢磨越覺得有道理,真可謂一語道破天機,是這個十歲的孩子給我上了教學法的最基本的一課。實踐性原則要求教師千方百計引導學生反復地進行語言練習。沒有足夠的重復和練習,就不能學會一門外語。學生應當在各種各樣有意義的情景中多次重復正確的反應,直到正確的反應習慣成自然,并能轉而用到其他合適的情景中去。(二)完全排斥語法講故事自覺性原則——強調感性第一,不等于理性不重要,更不等于不要理性知識,完全排斥語法講解,完全排斥母語的做法是片面的,因為:1.釋犯的思維和推理能力我們的教學對象是中學畢業生,是成年人,已經有思維和推理的能力,不應該也不可能把他們當成娃娃,讓他們象學母語時那樣單純靠模仿。2.堂上學外語,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我們的教學不是在所學語言國家中進行,基本上只靠在課堂上學外語,沒有廣大的社會做為實踐場所,這樣就不能完全指望通過語言環境的熏陶使學生掌握規律性的東西,而是要講明道理,使學生能夠舉一反三,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3.對于不同俄語的語言有人說“所要學會的語言之敵就是業已掌握的語言”。換言之,學生總是感到他的母語是學習一種新語言的障礙。這當然不能一概而論,對同一語系,同一語族的各種語言來講,會了一種,有助于學習第二種,但對于不同語系的語言來講,我認為上述說法是有道理的,例如掌握漢藏語系的漢語,再去學印歐語系的西歐各國語言,就完全是兩碼事,不論是語音、語法或詞匯,都有絕大的差異,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不自覺掌握兩種語言的區別,母語勢必對外語學習形成不斷的干擾。在這個問題上,“自覺實踐法”有值得我們借鑒的地方:它主張以實踐為主,語言知識為語言實踐服務;聽說讀寫在教學中綜合成統一的整體:注重句子教學,在句法的基礎上學習詞匯和詞法;以外語為主,有限制地使用學生的本族語。(三)基礎階段教學的成功—趣味性原則:1.既然一切應服從交際的需要,就必須使外語教學做到有趣味,逼近現實生活——即努力把現實世界搬到教室里來,而且必須從一開始就設法做到這一點。只有教師善于不斷給學生提出交際題目,使學生饒有興味地進入到真實運用語言的各種角色中時,學生學語言的積極性才能最大限度地得到發揮。2.從教育學和心理學的角度出發,如何有效地控制對人的無意識知覺的刺激,從而加速學習能力的發展,使學習既有成效,又輕松愉快,已成為一個重要課題。在這點上,日益引起國際上外語教學重視的“暗示法”的一些原則,是值得我們參考的:在教學過程中通過不斷變換情景,以避免單調的重復,并讓學生即興地學得概念。其主要特征為輕松(至少是盡力防止疲勞),增強記憶力、理解力、想象力。據某些專家的調查統計證明,學習有趣味、有吸引力的東西,使識記可能性幾乎增加一倍半。學習輕松的,尤其是令人發笑的東西使無意識記效率提高70%。這就是教學潛力所在。這就要求教員有高度的機動性和創造性,絕不照本宣科,走過場,而是幽默詼諧,隨機應變,不失時機地把學生引導到他學習外語的最佳狀態中去。可以肯定地說,只有當師生雙方都感到是一種精神上的享受時,一堂外語課才稱得上是成功的。從上面粗淺的分析探討中,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基礎階段教學是一個廣闊的天地。那種認為教基礎階段屈才的思想是毫無根據的。相反,我認為一個出色的基礎階段教師是難得的人才,因為他至少要具備下面的條件:1.必須是個“全能運動員”:發音清晰,語調標準,口語流利,書法工整,基本語法概念清楚,等等。如果一個教員只在某方面有長處,而在另一方面有較大的缺陷,那么他可能適合當高年級某一專業課的教師,卻教不好基礎階段。2.應該是個好的演員和導演:新的教學法不容許念教案,走過場,而是要教會學生在真實的情景中用外語交際,因此教師必須首先能用外語扮演各種生活中的真實角色,同時還要善于把學生帶進角色中。這樣要求教師自己的口語必須過關,同時還要有高度的靈活性和創造性,否則難于勝任。3.還要善于“彈鋼琴”——基礎階段的任務重,項目繁多,在確定主次之后,還有一個兼顧的問題(如讀、寫本文未來得及討論,但并非不重要),不能單打一,顧此失彼。如同一首樂曲,有主旋律,還要有和諧的伴奏,才能發揮出樂曲完整的效果。從這個意義上講,基礎階段也是最鍛煉人的地方,是全面培養青年教師的必由之路。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