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地回憶孫孫犁（１９１３２００２），作家。原名孫樹勛。河北安平人。解放區文藝的代表性作家之一，文學流派“荷花淀派”的創立者。代表作有《荷花淀》《蘆花蕩》等。有《孫犁全集》十一卷。粗布 從阜平鄉下來了一位農民代表，參觀天津的工業展覽會。我們是老交情，已經快有十年不見 。我陪他去參觀展覽，他對于中紡②的織紡 。臨走的時候，我一定要送點東西給他， 買幾尺布。為什么我偏偏想起買布來？ 因為他身上穿的還是那樣種淺藍的粗布 褂。這種藍的顏色，不知該叫什么藍，可是它 起很多事情，起在阜平窮山惡水之間度過的三年戰斗的歲月，使我記起很多人。這種顏色，我就叫它“阜平藍”或是“地藍”吧。他這身衣服的顏色，在 是很顯得突出，也覺得土氣。但是在阜平，這樣一身衣服，織染既是不 穿上也就覺得鮮亮好看了。阜平土地很少，①選自《孫犁 第一集（百花文藝 年版）。②［中紡］中國紡織建設公司的簡稱。原為國民 上都是黑石頭，雨水很多很暴，有些泥土就沖到冀中平原上來了 —冀中是我的家鄉。阜平的農民沒有見過大的地塊，他們所有的，只是像炕臺那樣大，是像鍋臺那樣大的一塊土地。在這小小的、不規整的，有時是尖形的，有時是半圓形的，有時是梯形的小塊土地上，他們費盡心思，全力經營。他們用石塊壘起，用泥土包住，在邊沿栽上棗樹在中間種上玉黍。 阜平的天氣冷，山地不容易見到。那里不種棉花，我剛到那里的時候，#娘們手里搓著線錘。很多活計用麻代線，連襪底也是用麻納的。就是因為襪子，我和這家人認識了，并且成了老交那是個冬天，該是一九四一冬天，我打游擊打到這個小村莊，情況緩和了，決定天到邊去洗臉，河里結了冰，我登在冰凍石頭上，把冰砸破，浸濕毛巾等完臉，毛巾也就凍挺了。有一天早晨，刮著冷風，只有一抹陽光，黃黃的在河對面的山坡上。我又登在那塊石頭上去，砸開那個冰口，正要洗臉，聽見在下水流有人喊：“你看不見我在這里洗菜嗎？洗臉到下邊洗去！”這聲音是那么嚴厲，我聽了很不高興。這樣冷天，我來砸冰洗臉，反倒妨礙了人。心里一時掛火，就也大聲說：“離著這么遠 會弄臟你的菜我站在上風頭，狂風吹送著我的 聽見洗菜的人也惱了，那人說：“菜是下 東西呀！你在上流洗臉洗 ，為什么不臟？”“你怎么？”站立起來轉過身去才看見洗菜個子，也不過十六七歲。風紅了臉，像帶霜的柿葉，水凍腫了手，像上凍的紅蘿卜。她穿的衣服很單薄就是那種藍色的破襖褲。十月嚴冬的河灘上，敵人往返燒毀過幾次的村莊的邊沿，在寒風里，她抱著一籃子水漚的楊樹葉，這該是早飯的食糧。不知道為什么，我一時心平氣和下來。“我錯了，我不洗了，你在這塊石頭上來洗吧！”她冷冷地望著我，過了一會兒才說：“你剛在那石頭上洗了臉，又叫我站上去洗菜！”“你看你這人，我在上水洗，你說下水臟，這么一條大河，哪里就能把我臉上的泥土沖到你的菜上去？現在叫你到上水來，我到下水去，你還說不行，那“辦，我還得她，身子逆著河流往上去了。登在一塊尖石上，把菜籃浸進水里，把兩手插襖襟取暖，望著我笑了。 不得，只好說：“你真講衛生呀！”“我們是真衛生 是裝衛生 盡笑話我們，說我們山溝里的人不講第生，住我們家里，吃了我們的飯，還刷嘴刷牙，我們飯再不干凈，難道還會弄臟了的嘴？為什么不連腸子肚子都刷刷干凈！就笑得彎下腰去。第三得好笑。可也看見，在她笑著的時候，齊的牙齒潔白得放光。“對，你衛生，不衛生。”我說。三單元“那是假話嗎？一個飯缸子，也盛飯，也盛菜，也洗臉，也洗腳，也喝水，也尿泡，那是講生嗎？”她笑著用兩手在冷水里刨抓。單元“這是物質條件不好，不是我們愿意不衛生。等我們打敗了，占了北平，我們就可以吃飯有吃飯的家伙，喝水有喝水的家伙了，我們可以一切齊“什么時候，才能打敗鬼子？”子望著我，“我們的房，叫他們燒過兩三“也許三年，也許五年，也許十年八年。可是不管三年五年，十年八年，我們總是要打下去，我們不會悲觀的。”我這樣對她講，當時覺得這樣講了以后，“光著腳打下去嗎？”子轉臉望了我腳上一下，就又低下頭去洗菜了。我一時沒弄清是怎么回事就問：“你說什“說什么？”子也裝沒有聽見，“我問你為什么不穿襪子，腳不冷嗎？也是“咳！”我也笑了，“這是沒有法子么，什么衛生！從九月里就反‘掃蕩’，可是我們八路軍，是非到十月底不發襪子的。這時候，正在打仗，哪里去找襪“不會買一雙？”子低聲說“哪里去買呀，盡住小村，不過鎮店。”我說。“不會求人做一雙？”“哪里有布呀？是有布，求誰做“我給你做。”子洗好菜站起來，“我家就住在那個坡子上，”她用手一指，“你要沒有布，家里有點兒，還夠做一雙襪子。”她端著菜走了，我在河邊上洗了臉。我看了看我那只穿著一雙“山”的鞋子，凍的發黑的腳，一時覺得我對于面前這山，這水，這沙灘，不能我洗過臉，回到隊上吃了飯，就到子家去。她正在燒火，見了我就說：“你這人倒實叫你來你就來了。我既然摸準了脾氣，只是笑了笑，就走進屋里。屋里蒸汽騰騰，等了一會兒，我才看炕上有一個娘和一個四十多歲的大伯，圍著火坐著。在大娘背后還有一位雪白頭發的娘。一家人全笑著讓我炕上坐。子說：“明兒別到河里洗臉去了。到我們這里洗吧，多添一瓢水就夠了！”!$擁護咱 自己 （木刻 古元大伯第三“我們兒剛才還笑話你哩！” 第三“她不說話 ，不要和她一樣呀單元“她很會說話！”我說，“要緊的是她心眼兒好，她看見我光著腳，就心疼我們單元大娘從炕角里扯出一塊白粗布，說“這是我們妞兒紡了半年線賺的，給我做了一條棉褲，剩下的說給他爹做雙襪子，現在先給你做了穿上吧。”我連忙說：“叫大伯穿吧！要，“你又裝假了，” 子燒著火抬起頭來，“你有錢嗎？”“我們這家人，說了就不能改移。過后再叫她紡，她爹襪子穿。早先，我們這里也不會紡線，是今年春天，家里住了一個女，了她。還說再過來了，還教她織布哩！你家里的人，會紡線嗎？”“會紡！”我說，“我們那里是穿洋布哩，是機器織紡的。大娘，等我們打“占了北平，我們就有洋布穿，就一切齊備 子接下去，笑了可巧，這幾天情況沒有變動，我們也不轉移。每天早晨，我就到子家里去洗臉。第二天去，襪子已經剪裁好，第三天去她已經納底子了，是細細的麻她說：“那里是用麻用線？”“用線。”我摸 襪底，“在我們那里，鞋底也 “這樣堅實。” 子說，“保你穿三年，能打敗 “能夠。”第五天，我穿上了和這一家人熟了，就 了我新的家。這一家 體都健壯，又好說笑。子的母親，看起來 子的父親還要健壯 子的姥姥九十歲了，那結實，耳朵也不聾， 們說話的時候，她不插言 只是微微笑著，她說： 子的父親是個生產的好手現在沒活了，他正計劃販紅棗到曲陽去賣，問我能不能幫他的忙。重視①工作，上級允許我幫老鄉去作運輸，每早起，我同大伯背上一多斤紅，順著河灘，爬山越嶺，送到曲陽去。子早起晚睡給我們做飯，飯食很好，一天，大伯說：“，你知道我是沾你①］民眾運動的略“怎么沾了我的光？”“往年，我個人背棗，我們妞兒是不會給我吃這么好的我笑了 子說 "“沾他什么 他穿了我們的襪子，就該給我們做活了！”又" 跑了快半月 賺 ，她來查賬了，”大伯說，“真是，我們也該計算計算了！”他打開在被 的一個小包袱，“我們這叫包袱賬 賠了，反正都在這里面。 我一同數了票子，一共賺了五千多塊錢， “夠了。”“夠干什么了？”“夠給我買張織布機子了！這一趟， 給我買架織布機子回來吧！”無論姥姥、母親、父親和我，都沒人 子這個正義的要求。我們到了曲陽，把棗賣了，就去買了一架機子。大不多花錢，一定要買一架好的，把全部盈余都用光了。我們分著背了回來 這一天，這一家人最高興，也該是子最滿意的一天。這像要了幾畝地，買回一頭牛；這像制好了結婚前的陪送。以后，子就學習紡織的手藝了：紡，拐，漿，落，經，鑲，織當她卸下第一匹布的那天，我出發了。從此以后，我走南塞北，那雙襪子，整整穿了三年也沒有破一九四五年，我們戰勝了強盜，我從延安回來，在磧口①地方，跳到里去洗了一個，一時大意，奔騰的黃水，沖走了我的全部衣物，也沖雙襪子。的波浪激蕩著我關于敵后幾年生活的回憶，激蕩著我對于那子的紀念。 大伯一同到百貨公司去買布，送他和大娘一人一身藍士林布，另外，送 子一身紅色的。大伯沒見過這樣鮮艷的紅布，對我說“多買上幾尺，再買黃色的。”“干什么用？”我問。“這里家家門口掛著新旗，咱那山溝里準還沒有哩！你給我一張國旗的樣子，一塊帶回去， 做一個，開會過年的時候，掛起來！”他說妞兒已經有 了，還像小時那樣，就是喜歡新鮮東西，說什么也要學會。一 年十二①［磧（口］地名。理解·三第一 ：“看到 的極致，我寫了一些作品。看到 致，我不愿意寫。”寫的東西是孫犁作品一特色，比如他的小說《荷花 場面也寫得充滿詩三單畫意，不像有些作品樣。本篇課文寫的雖是抗日單元段，也洋溢著一種，眷。結合課文內容和“”中孫犁的回憶文章，分析一者這樣寫的用意。這是不是“回避現實”呢？說說你的看法和理由。元二課文中那個子妞兒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是小說中個性鮮明的人物。很有特色。讀讀下面幾段話，聯系上下文，想象一下妞兒說話的神態，你從中能發現哪 菜是下口的東西呀！你在上流洗臉 ，為什么不臟 她正在燒火，見了我就說：“你這人倒實在，叫你來你就 “你又裝假了 子燒著火抬起頭來，“你有錢嗎 “占了北平，我們就有洋布穿，就一切 子接下去，笑了 “夠給我買張織布機子了！這一趟 在曲陽給我買架織布機子回來吧三一個標點符號的不同往往會造成很不一樣的表達效果。孫犁的《荷花淀》寫到水生嫂在送丈夫上前線時這樣對他說：“你走，我不攔你。家里怎么辦？”有的選本把這句話中的句號印成了逗號，孫犁看到后很不高興，說這是一個非常嚴重的錯誤。你也這樣認為嗎？在本篇課文中，妞兒買了織布機后，作者這樣寫道：“以后，子就學習紡織的手藝了：紡，拐，漿，落，經，鑲，織。”這七個動詞之間若用頓號，在果、節奏和語氣上與用逗號有什么區別？從這幾個動詞中，你能想象出課文中那個子四小說的開頭有多種。這篇小說從寫布開始，然后回憶山地的生活，才引出主人公妞兒，又以買布呼應。初中學過的小說《孔乙己》，開始先寫咸亨酒店的布局、喝酒人的情況然后才是孔乙己的出場。對比一下這兩篇小說的開頭體會分析作者這樣寫的各自用意。拓展·五和獨白是小說塑造人物形象的主要之一。在《看書瑣記》中，描寫人物應該做到“可以使別人從談話里推見每個話的人物”。請利用平時觀察生活積累的材料，寫一段能表現某個特定人物性格特點的或獨白。字數不限。 可以 ，也可以根據你對人物的認識合理虛構（２）如果寫獨白，可設置一個場景，依據所要表現的人物性格特點進行合《關于〈山地回憶〉的回憶》（節選孫等人們利用洗鍋的那點水，把碗洗好，都到院里休息去了，我才上去洗。很少，也很臟了，我彎著腰低著頭，忽然“嗡”的一聲，鍋飛了起來，屋里煙塵彌漫，院我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拿著小洋瓷碗，木然地走到院里 都圍了上來。事后他們告訴 當時我的形象可怕極了。一臉血污，額上翻著兩寸來長的一片肉 用手一抹，那些可怕的東西，竟是污水和一片菜葉的時候，我不得不到村外的小河里去把臉洗一下。臉的時候，我和一個在 的婦女爭吵了起來。我剛剛 ，并斷定這是村里 ，預先在灶下埋藏了一 ，也可以說是一枚土制的定 。如果不是山的鍋鑄的堅固，灶口壘得嚴實，我一定早已魂飛天外了 我非常氣憤，和她吵了幾句，悻悻然回到隊上，馬上就出發村南是一條大河。我對這條河的印象，但忘記問它的名字。是一條東西方向的河，有二十米寬，水平的像鏡子一般，晴空的照在它的身上，簡直看不見有什么漣漪。隊長催促，我們急迫地渡流。水齊著我的胸部，平靜、滑膩，有些暖意，我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水的溫柔和。遠處不斷傳來槍聲。過河以后，我們來不及整理鞋襪，就要爬上一座非常陡峭的，據有四十里的高山。一個姓梅的女同學，還在河邊洗涮鞋里的沙子，我招呼了她，并把口袋里的冷玉米面窩窩頭，分給她一些，作為趕爬這樣高山的物質準備。天黑，我們爬到了山頂，風大、寒冷不能停，又遇到暴雨，第二天天亮，我們才算下了山，進入村莊休息。睡醒以后，們才有了精力拿我昨天遇到的驚險場面，作為笑料，并慶幸我大。我想：如果，在情況下，把我炸死，當說不上是沖鋒陷陣的壯烈犧牲，只能說是中的不幸。在那些年月，這種，甚至可以說是一種接近壽終正寢的正常。們會把我在路旁、山腳、河也無須插上什么標志。確實，有不少走在我身邊的，是那樣去了。有時是因為，有時僅僅是因疾病、饑寒，藥物和衣食的缺乏。每個戰士都負有神圣的職責，生者和死者，都不把這種作為不幸，留下遺憾現在，我主要回憶的不是這些，是關于那篇小說《山地回憶》。小說里 子，絕不是這次遇到的這個婦女。這個婦女很刁潑，并不可愛。我也不想去寫她。 寫的，只是那些我認為可愛的人，而這種人，在現實生活中間，占大多數。她們在我的 洗臉洗菜的糾紛，不過是引起這段美好的回憶的楔子①而已。我雖然主張寫人物有一個模特兒，等到人物寫出來，他就絕不是一個人的孤單攝影。《山地回憶》里的子，是很多山地子的化身。當然，我在寫她們的時候，用的多是彩筆，熱情地把她們推向陽光照射之下，春風吹拂之中。在那可貴的艱苦歲月里，我人民建立起來的感情，確是如此。我的職責，就是如實而又高昂濃重地把這種感情渲染出進城以后，我已經感到：這種人物，這種生活，這種情感，越來越珍貴了。因此，在寫作中間，我不可抑制地表現了對她，對這些人物的深刻的愛。（選自《孫 》，百花文 ２００２年版①［楔子］加在小說、戲劇的最前面以引出正文的部分。這里是開端 的意思 寶黛初會曹雪曹雪芹（１７１５１７６３或清代小說家。名瞮，號雪芹。滿洲正白旗包衣（奴仆）年經歷了一段 族家庭 繁華生活，家道 。晚年居西郊，貧病而卒。以十年時間從 頭記》（即《》）的創作，據稱先后增刪五次，但未成全書而卒。今流行本一百二十回，后四十回一般認為是高鶚所續。且說黛玉自那日棄舟時，便有榮國府打發了轎子并拉行李的車輛久候了。這林黛玉常聽得母親，他外祖母家與別家不同。他近日所見的這幾個三等仆婦，吃穿用度，已凡了，何況其家。因此步步留心，時時在意，不肯輕易多說一句話，多行一步路，惟恐恥笑了他去。自上了轎，進入城中，從紗窗向外瞧了一瞧，其街市之繁華，煙之阜盛，自與別處不同。又行了半日，忽見街北蹲著兩個大石獅子，三間獸頭大門，門前列坐著十來個華冠麗服之人。正門卻不開，只有東西兩角門有人出入。正門之上有一匾，匾上大書“敕造②寧國府”五個大字。黛玉想道：這必是外祖之長房了。想著，又往①選《》（人民文學１９８２年版）第三回。題目為編者所加。②［敕（ｃｈì）造］奉之命。敕，本來上命下的用語，南北朝以前通用于長官對下屬、長輩對晚輩，以后作為發布詔令的專稱。西行，不多遠，照樣也是三間大門，方是榮國府了。卻不進正門，只進了西邊角門。那轎夫抬進去，走了一射之地①將轉彎時，便歇下退出去了。后面的婆們已都下了轎，趕上前來。另換了三四個衣帽周全十七八歲的小廝上來，復抬&起轎子。眾婆子步下圍隨至一垂花門②前落下。眾小廝退出，眾婆子上來打起轎簾，扶黛玉下轎。林黛玉扶著婆子的手，進了垂花門，兩邊是抄手游廊③當中&'( 》插圖選自《 〉版刻圖錄①［一射之地］就是一箭之地。大約一百五十步。②［垂花門］舊時富家宅院，進入大門之后，內院院門一般有雕刻的垂花倒懸于門額兩側，門上邊蓋有宮殿式的小屋頂，稱垂花門。③［抄手游廊］院門內兩側環抱的走廊。第三單是穿堂①當地放著一個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②。轉過插屏，小小的三間廳，廳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正面五間上房，皆雕梁畫棟，兩邊穿山游廊③廂房，掛著各色鸚鵡、畫眉等鳥雀。臺磯之上，坐著幾個穿紅著綠的丫頭，一見他們來了，便忙都笑迎上來，說： “剛才老太太還念呢，可巧就來了。”于是三四人爭著打起簾籠，一面聽得人回話：“林姑娘到了。”第三單元黛玉方進入房時，只見兩個人攙著一位鬢發如銀的老母迎上來，黛玉便知元是他外祖方欲拜見時，早被他外祖母一把摟入懷中，心肝兒肉叫著大哭起來。當下侍立之人，無不掩面涕泣，黛玉也哭個不住。一時眾人慢慢解勸住了，黛玉方拜見了外祖母。—此即冷子興所云之史氏太君，賈赦賈政之母也。當下賈母一一指與黛玉：“這是你大舅母；這是你二舅母；這是你先珠大哥的媳婦珠大嫂子。”黛玉一一拜見過。賈母又說：“請姑娘們來。今日遠客才來，可以不必上學去了。”眾人答應了一聲，便去了兩個。不一時，只見三個奶嬤嬤并五六個丫鬟，簇擁著三個姊妹來了。第一個肌膚微豐，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膩鵝脂，溫柔沉默，觀之可親。第二個削肩細腰，長挑身材，鴨蛋臉面，俊眼修眉，顧盼神飛，文彩精華，見之忘俗。第三個身量未足，形容尚小。其釵環裙襖，三人皆是一樣的妝飾。黛玉忙起身迎上來見禮，互相廝認過，大家歸了坐。丫鬟們斟上茶來。不過說些黛玉之母如何得病，如何請醫服藥，如何送死發喪。不免賈母又傷感起來，因說：“我這些兒女，所疼者獨母，今日一旦先舍我而去，連面也不能一見，今見了你，我怎不傷心！”，摟了黛玉在懷，又嗚咽起來。眾人忙都寬慰解釋，方略略眾見黛玉年貌雖小，其舉止言談不俗，身體面龐雖怯弱不勝，卻有一段自然的④態度⑤便知他有不足之癥⑥。因問：“常服何藥，如何不急為療治？”玉道：“我自來是如此，從會吃飲食時便吃藥，到今日未斷，請了多少名醫修藥，皆不見效。那一年我三歲時，聽得說來了一個癩頭和尚，說要化我去，我父母固是不從。他又說：‘既舍不得他，只怕他的病一生也不能好的了若要好時，除非從此以后總不許見；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親友之人，一概不見，方可平安了此一世。’瘋癲，說了這些不經⑦之談，也沒人理他。如今還是參養榮丸。”賈母道：正好，我這里正配丸藥呢。叫他一語未了，只聽后院中有人笑聲，說：“我來遲了，不曾迎接遠客！”黛納罕道：“這些人個個皆斂聲屏氣，恭肅嚴整如此，這來者系誰，這樣放誕⑧①［穿堂］宅院中，坐落后兩個院落之間可以穿行的廳堂。②［大插屏］放在穿堂中的大屏風，除作裝飾外，還可以遮線，以免進入穿堂就直見正房。③［山游廊］從山墻開門接起的游廊。山，指山墻，房子兩側的墻，形狀如山，俗稱山墻。④［］風韻。⑤［態度］言行舉止所表現的神態。⑥［不足之癥］中醫病癥的名稱。由身體虛引起，如脾胃，叫中氣不足；氣血虛弱，叫正氣不足。⑦［不經］不合常理，近乎妄誕。⑧［放誕］，不守禮？”心下想時，只見一群媳婦鬟圍擁著一個人從后房門進來。這個人打扮與眾姑娘不同，彩繡輝煌，恍若神仙子：頭上戴著金絲八寶攢珠髻①綰著五鳳掛珠釵；項上帶著赤金盤螭瓔珞圈；裙邊系著豆綠宮絳④雙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著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窄裉襖，外罩五彩刻絲石青銀鼠褂下著翡翠撒花洋⑧。一雙丹鳳三角眼⑨兩彎柳葉吊梢眉，身量苗條，體&格風騷，粉面威不露，丹唇未啟笑先聞。黛玉連忙起身接見。賈母笑道：'“你不認得他。是我們這里有名的一個潑皮破落戶兒，南省俗謂作‘辣你只叫他‘鳳辣子’就是了。”黛玉正不知以何呼，只見眾姊妹都忙道：“這是璉嫂子。”黛玉雖不識，也曾聽見母親，大舅賈赦之子賈璉娶的就是二舅母王氏之內侄女，自幼假充男兒教養的，學名王熙鳳。黛玉忙陪笑見禮，以“嫂”呼之。這熙鳳攜著黛玉的手，上下細細打諒了一回，仍送至賈母身邊坐下，因笑道：“天下真有這樣標致的人物，我今兒才算見了！這通身的氣派，竟不像老外孫女兒，竟是個嫡親的孫女，怨得老天天口頭心頭一時不忘。只我這妹妹這樣命苦，怎么姑媽就了！”說著，便用帕拭淚。賈母笑道“我才好了，你倒來招我。妹遠才來，身子又弱，也才勸住了，快再休提前話。”這熙鳳聽了，忙轉悲為道：“正！我一見了妹妹，一心都在他身上了，又是喜歡，又是傷心，竟忘記了老。該打，該打！”又忙攜黛玉之手，問：“妹妹幾？可也上過學？現吃什么藥？在不要想家，想要什么吃的、什么玩的，告訴我；丫頭老婆們不好了也告我。”一面又問婆子們：“林姑娘的李東西可搬進來了？帶了幾個人趕早打掃兩間下房，讓他們去歇歇。”說話，已擺了茶果上來。熙鳳親為捧茶捧果。又見二舅母問他：“月錢放過了不曾？”熙鳳道：“月錢已放完了。才剛帶著人到后樓上找緞子，找了這半日，也并沒有見昨日太太說的那樣的，想是太太記錯了？”王夫人道：“有沒有，什么要緊。”因又說道：“該隨手拿出兩個來給你這妹妹去裁衣裳的，等晚上想著叫人再去拿罷，可別忘了。”熙鳳道：“這倒是我先料著了，知道妹妹不①［金絲八寶攢珠髻］用金絲穿繞珍珠和鑲嵌八寶（瑪瑙、碧玉之類）制成的珠花的發髻。攢，湊聚。用金絲或銀絲把珍珠穿扭成各種花樣叫“攢珠花”。②［朝陽五鳳掛珠釵］一種長釵，樣子是一支分出五股，每股一支鳳凰，口銜一串珍珠。③［赤金盤螭（瓔珞圈］一種項圈。螭，古代中的無角龍。瓔珞，聯綴起來的珠玉。④［絳（）］帶子。⑤［雙衡比目玫瑰佩］佩玉上部的小橫杠，用以系飾物。比目玫瑰佩，用玫瑰色的玉片雕琢成的雙魚形的玉佩。比目，魚名，這種魚成雙而行。⑥［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窄裉（ｎ襖］指在大紅洋緞的衣面上用金線百蝶穿花圖案的緊身襖。裉，上衣前后兩幅在腋下合縫的部分。⑦［五彩刻絲石青銀鼠褂］石青色的衣面上有各種彩色刻絲、衣里是銀鼠皮的褂子。刻絲，在絲織品上用絲平織成的圖案，與凸出的繡花不同。石青，淡灰青色。銀鼠，又名白鼠、石鼠。⑧［翡翠撒花洋縐裙］翡翠，翠綠色。撒花，在綢緞上用散碎小花點組成的花樣或圖案。洋縐，極薄而軟的平紋春綢，微帶自然皺紋。⑨［丹鳳三角眼］眼角向微翹，俗稱丹鳳眼。⑩［柳葉吊梢眉］形容眉梢斜飛入鬢瑏［風騷］這里指姿 瑏［潑皮破落戶兒］原指沒有正當生活來源的無賴，這里形鳳姐潑辣。是戲謔的稱謂。瑏［打諒］現寫作“打量”。瑏［月錢］ 社會的富戶大家每座上珠璣昭日月，堂前黼黻煥煙霞①下面一行小字，道是：“同鄉世教弟勛襲東安郡王穆蒔拜手書”。原來王夫人時常居坐宴息，亦不在這正室，只在這正室東邊的三間耳房內 臨窗大炕上鋪著猩紅洋②， 蟒靠背，石青金錢蟒引枕③秋香色④金錢蟒大條褥。 幾。左邊幾上文王鼎匙箸盒⑤右邊幾個汝窯美人觚⑥—觚內插著時花卉，并茗碗痰盒等物。面西一溜四張椅上，都搭著銀紅撒花椅搭⑦四副腳踏。椅之兩邊，也有一對高幾，幾上茗碗瓶花俱備。其余陳設，自不必細說。老嬤嬤們讓黛玉炕上坐，炕沿上卻有兩個錦褥對設，黛玉度其位次，便不上炕，只向東邊椅子上坐了。本房內的丫鬟忙捧上茶來。黛玉一面吃茶，一面打諒這些丫鬟們，妝飾衣裙，舉止行動，果亦與別家不同。茶未吃了，只見一個穿紅綾襖青緞掐牙⑧背心的丫鬟走來笑說道：“太太說請林姑娘到那邊坐罷。”老嬤嬤聽了，于是又引黛玉出來，到了東廊三間小正房內。正房炕上橫設一張炕桌，桌上磊著⑨書籍茶具，靠東壁面西設著半舊的青緞靠背引枕。王夫人卻坐在西邊下首，亦是半舊的青緞靠背坐褥。見黛玉來了，便往東讓。黛玉心中料定這是賈政之位。因見挨炕一溜三張椅子上，也搭著半舊的彈墨椅袱，黛玉便向椅上坐了。王夫人再四攜他上炕，他方挨王夫人坐了。王夫人因說：“你舅舅今日齋戒去了，再見罷。只是有一句話囑咐你：你三個姊妹倒都極好，以后一處念書認字學針線，或是偶一頑笑，都有盡讓的。但我不放心的最是一件：我有一個孽根禍胎，是家里的‘混世魔王’，今日因廟里還愿去了，尚未回來，晚間你看見便知了。你只以后不要睬他，你這些姊妹都黛玉亦常聽得母親，二舅母生的有個表兄，乃銜玉而誕，頑劣異常極惡讀書，最喜在內幃瑢廝混；外祖母又極溺愛，無人敢管。今見王夫人如此說，便知說的是這表兄了。因陪笑道：“舅母說的，可是銜玉所生的這位哥哥？在家時亦曾聽見母親常說，這位哥哥比我大一歲，小名就喚寶玉，雖極憨頑，說在姊妹情中極好的。況我來了，自然只和姊妹同處，兄弟們自是別院另室的，豈得去沾惹之理？”王夫人笑道：“你不知道原故：他與別人不同，自幼因老太①［座上珠璣昭日月，堂前黼黻（煥煙霞］形容座中人和堂上客的：佩帶的珠玉如日月般光彩照人，衣服的圖飾如煙霞般絢麗奪目。珠璣，珍珠。黼黻，古代禮服上繡的花紋。②［（）毛織的毯子。③［引枕］坐時搭扶胳膊的一種圓墩形的倚枕。④［秋香色］淡黃綠色。⑤［文王鼎匙箸香盒］文王鼎，指周朝的傳國國鼎。這里說的是小型仿古香爐，內燒粉狀之類的香料。匙箸，撥弄香灰的用具。香盒，盛香料的盒子。⑥［汝窯美人觚（ū）］宋代汝州窯燒制的一種仿古瓷器。觚，古代一種盛酒的器具。⑦［椅搭］搭在椅上的一種長方形的花綢緞飾物。⑧［掐牙］錦緞雙疊成細條，嵌在衣服或背心的夾邊上，僅露少許，作為飾。⑨［磊著］層疊地放著。⑩［彈墨］以紙剪鏤空圖案覆于織品上，

%(或噴成各種圖案花樣。［椅袱］用錦、緞之類做成的椅套。幃，幕帳。

［內幃］內室，第三單太疼愛，原系同姊妹們一處嬌養慣了的。若姊妹們有日不理他，他倒還安靜些，縱然他沒趣，不過出了二門，背地里拿著他兩個小幺兒①出氣，咕唧一會子就完了。若這一日姊妹們和他多說一句話，他心里一樂，便生出多少事來。所以囑咐你別睬他。他嘴里一時甜言蜜語，一時有天無日，一時又瘋瘋傻傻，只休信第三單黛玉一一的都答應著。只見一個丫鬟來回：“老太太那里傳晚飯了。”王夫元人忙攜黛玉從后房門由后廊往西，出了角門，是一條南北寬夾道。南邊是倒座②三間小小的抱廈廳③，北邊立著一個粉油大影壁，后有一半大門，小小一所房室。王夫人笑指黛玉道：“這是你鳳姐姐的屋子，回來你好往這里找他來，少什么東西，你和他說就是了。”這院門上也有四五個才總角④的小廝，都垂手侍立。王夫人遂攜黛玉穿過一個東西穿堂，便是賈母的后院了。于是，進入后房門，已有多人在此伺候，見王夫人來了，方安設桌椅。賈珠之妻李氏捧飯，熙鳳安箸，王夫人進羹。賈母正面榻上獨坐，兩邊四張空椅，熙鳳忙拉了黛玉在左邊第一張椅上坐了，黛玉十分推讓。賈母笑道：“你舅母你嫂子們不在這里吃飯。你是客，原應如此坐的。”黛玉方告了座，坐了。賈母命王夫人坐了。迎春姊妹三個告了座方上來。迎春便坐右手第一，探春左第二，惜春右第二。旁邊丫鬟執著拂塵⑤、漱盂、巾帕。李、鳳二人立于案旁布讓⑥。外間伺候之媳婦丫鬟雖多，卻連一聲咳嗽不聞。寂然飯畢，各有丫鬟用小茶盤捧上茶來。當日林如海教女以惜福養身，云飯后務待飯粒咽盡，過一時再吃茶，方不傷脾胃。今黛玉見了這里許多事情不合家中之式，不得不隨的，少不得一一改過來，因而接了茶。早見人又捧過漱盂，黛玉也照樣漱了口。盥手畢，又捧上茶來，這方是吃的茶。賈母便說：“去罷，讓我們自在說話兒。”王夫人聽了，忙起身，又說了兩句閑話，方引鳳、李二人去了。賈母因問黛玉念何書。黛玉道：“只剛念了《四書》。”黛玉又問姊妹們讀何書。賈母道：“讀的是什么書，不過是認得兩個字，不是睜眼的瞎子罷了！”一語未了，只聽外面一陣腳步響，丫鬟進來笑道：“寶玉來了！”黛玉心正疑惑著：“這個寶玉，不知是怎生個憊懶⑦人物，懵懂頑童？—倒不見那蠢物也罷了。”心中想著，忽見丫鬟話未報完，已進來了一位年輕的公子：頭上戴著束發嵌寶紫金冠⑧齊眉勒著二龍搶珠金抹額；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紅①［小幺（ｏ兒］身邊使喚的小仆人。幺，幼小。②［倒座］與正房相對的坐南朝北的房③［抱廈廳］回繞堂屋后面的側室。④［總角］兒童向上分開的兩個發髻。代指兒童時⑤［拂塵］形如馬尾，后有持柄，用以拂拭塵土，或驅趕蠅蚊，俗稱“蠅甩子”。古時多用麈（獸之尾制成，所以又稱麈尾。⑥［布讓］宴席間向客人敬菜、勸餐。⑦［憊（）懶］涎皮賴臉的意思。⑧［嵌寶紫金冠］把頭發束扎在頂部的一種髻冠，上面插戴各種飾物或鑲嵌珠玉。⑨［二龍搶珠金抹（額］飾有二龍搶珠圖案的金色抹額。抹額，圍扎在額前，用以壓發、束額箭袖，束著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絳，外罩石青起花八團倭緞排穗褂③登著青緞粉底小朝靴④。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面桃瓣，目若秋波。雖怒時而若笑，即視而有情。項上金螭瓔珞，又有一根五色絲絳，系著一塊美玉。黛玉一見，便吃一大驚，心下想道：“好生奇怪，倒在那里過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只見這寶玉向賈母請了安⑤賈母便命：'“去見 來。”寶玉即轉身去了。一時回來，再看，已換了冠帶：頭上周圍一轉的短，都結成小辮，紅絲結束，共攢至頂中胎發，總編一根大辮，黑亮'漆，從頂至梢，一串四顆大珠，用金八寶墜角⑥身上著銀紅撒花半舊大襖，仍舊帶著項圈、寶玉、寄名鎖⑦、護身符⑧等物；下面松花撒花綾褲腿，錦邊彈墨襪，厚底大紅鞋。越顯得面如敷粉，唇若施脂；轉盼多情，語言常笑。天然一段風騷，全在眉梢；平生萬種情思，悉堆眼角。看其外貌最是極好，卻難知其底細。后人有《西江月》二詞，批寶玉極恰，其詞曰：無故尋愁覓恨，有時似傻如狂。縱然生得好皮囊⑨腹內原來草莽。潦倒不通世務，愚頑怕讀文章。行為偏僻性乖張，那管世人誹謗！ 辜負好韶光瑢，于國于家無望。天 第一，古今 無雙。寄言紈!與膏粱：莫效此兒形狀瑣！賈母因笑道：“外客未見，就脫了衣裳，還不去見妹！”寶玉早已看見多了一個姊妹，便料定是林姑媽之女，忙來作揖。廝見歸坐，細看形容，與眾各別：非蹙眉，一雙似喜非目。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微微。閑靜時如姣，弱柳扶風。心較①［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紅箭袖］用兩色金線繡成的百蝶穿花圖案的大紅窄袖衣服。箭袖，原為便于射箭穿的窄袖衣服，這里指男子穿的一種服式。 ②［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絳］五彩絲攢花結，用五彩絲攢聚成花朵的結子，指絳帶上的裝飾花樣。長穗宮絳，指系在腰間的絳帶。長穗，是絳帶端部下 ③［石青起花八團倭緞排穗褂］一種石青色的面料上有凸起的花形圖案的褂子。起花，提花，在織物上織出凸起的圖案。團，圓形團花。倭緞，又稱東洋緞。排穗，排綴在衣服下面邊緣的 ④［青緞粉底小朝靴］指黑色緞面、白色厚底、半高筒的靴子。青緞，黑色的緞子。朝靴，古代百官穿的“烏皮履”。 ⑤［請了安］ 安，即問安。清代的請安禮節是，男子打千，女子雙手扶左膝，右腿微屈，往下蹲身，口稱“請 安”。 ⑥［墜角］用于朝珠、床帳等下端起下垂作用的小裝飾品。這里指辮 部所墜的飾物。 ⑦［寄名鎖］舊時怕幼兒夭亡，給寺院或道觀一定財物，讓幼兒當“寄名” ，并在幼兒的項下系一小金鎖，名“寄名鎖”。 ⑧［護身 的一種符， 上，避 ⑨［皮囊］一作“皮袋”。指人的軀殼。 不死不滅，人 提供暫時住所， ⑩［偏僻］偏激，不端瑡［乖張］偏執不馴順，與不同。 瑢［ 辜負好韶光］可惜白白浪費了大好時光。，這里是可惜的意思。辜負，這里是浪費的意思。 瑣［寄言紈!與膏粱：莫效此 言公子哥兒一句話：可別學這孩子的壞樣子。寄言，贈言。膏粱，肥肉精米，這里借指富貴 。瑤［薻（ｎ煙眉］形容眉毛像一抹輕煙。薻，掛，纏繞 瑥［態生兩靨（之 嬌襲身之病］意思是，嫵媚的風韻生于含愁的面容，嬌怯的情態出于孱弱的病體。態，情態，風韻。靨，面頰上的酒渦。襲，承繼，由……而來。第三單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①。寶玉看罷，因笑道：“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賈母笑道：“可又是胡說，你又何曾見過他？”寶玉笑道：“雖然未曾見過他，然我看著面善，心里就算是舊相識，今日只作遠別重逢，亦未為不可。”賈母笑道：“更好，更好，若如此，更相和睦了。”寶玉便走近黛玉身邊坐下，又細細打量一番，因問：“妹妹可曾讀書？”黛玉道：“不曾讀，只上了第三單元

曹雪芹紀念館（位于 香山植物園內東側，曹雪芹晚年曾在這一一年學，些須②認得幾個字。”寶玉又道：“妹妹尊名是那兩個字？”黛玉便說了名。寶玉又問表字。黛玉道：“無字。”寶玉笑道：“我送妹妹一妙字，莫若‘顰顰’二字極妙。”探春便問何出。寶玉道：“《古今人物通考》③上說：‘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畫眉之墨。’況這林妹妹眉尖若蹙，用取這兩個字，豈不兩妙！”探春笑道：“只恐又是你的杜撰。”寶玉笑道：“除《四書》外，杜撰的太多，偏只我是杜撰不成？”又問黛玉：“可也有玉沒有？”眾人不解其語，黛玉便忖度著因他有玉，故問我有也無，因答道：“我沒有那個。想來那玉是一件罕物，豈能人人有的。”寶玉聽了，登時發作起癡狂病來，摘下那玉，就狠命摔去，罵道：“什么罕物，連人之高低不擇，還說‘通靈’不‘通靈’呢！我也不要這勞 了！”嚇的眾人一擁爭去拾玉。賈母急的摟了寶玉道：“孽障！你生氣，要 人容易，何苦摔那命根子！”寶玉滿面淚痕泣道：“家里姐姐妹妹都沒有，單有，我說沒趣；如今來了這么一個神仙似的妹妹也沒有 知這不是個好東西。”賈母忙哄他道：“你這妹妹原有這個來的，因你姑媽 時，舍不得你妹妹，無法處，遂將他的玉帶了去了：一則全殉葬之禮，盡 妹之孝心；二則你姑媽之靈，亦可權作見了女兒之意。因此他只沒有這 自己夸張之意。你如今怎比得他？還不好生慎重戴上，仔 知道了。” ，便向丫鬟手中接來，親與他戴上。寶玉聽如此說，想 大有情理，也就不生別論了。當下，奶娘來請問黛玉之房舍。賈母說：“將寶玉挪出來，同我在套間④暖閣兒⑤里 林姑娘暫安置碧紗櫥⑥里。等過了殘冬，春天再與他們收拾①［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意思，林黛玉聰明穎悟勝過比干，病弱嬌美勝過西施。比干，殷紂王的叔父。《史記·殷本紀》載，紂王，“比干曰：‘為人臣者，不得不以死爭。’?（乃）強諫紂。紂怒曰：‘吾聞圣人心有七竅。’剖比干，觀其”。古人認為心竅越多越有智慧。②［些須］一點兒。③［《古今人物通考》］從下文來看，可能是寶玉的杜撰。④［套間］與正房相連的兩側房間。⑤［暖閣兒］在套間內再隔斷為小房間，內設炕褥，兩邊安有隔扇，有一橫楣，形成床帳的樣子，稱“暖閣”。⑥［碧紗櫥］也稱隔扇門、格門。用以隔斷開間，中間兩扇可以開關。宮殿或富貴人家常在格心處安裝玻璃或糊各色紗，所以叫“碧紗櫥”。這里的“碧紗櫥里”，是指以碧紗屋，另作一番安 。”寶玉道：“好 就在碧紗櫥外的 很妥當，何必又出來鬧的 不得安靜。”賈 說：“也罷了。 人一個奶娘一個丫頭照管 者在外間上夜聽喚。 有熙鳳命人送了一頂藕合色花帳，并幾黛玉只帶了兩個人來：一個是自幼奶娘王嬤嬤，一個是十歲的小丫頭，亦&是自幼隨身的，名喚作雪雁。賈母見雪雁甚小，一團孩氣，王嬤嬤又極老，料'黛玉皆不遂心省力的，便將自己身邊的一個二等丫頭，名喚鸚哥者與了黛玉。外亦如迎春等例，每人除自幼乳母外，另有四個教引嬤嬤①除貼身掌管釵釧盥沐兩個丫鬟外，另有五六個灑掃房屋來往使役的小丫鬟。當下，王嬤嬤與鸚哥陪玉在碧紗櫥內。寶玉之乳母李嬤嬤，并大丫鬟名喚襲人者，陪侍在外面大。來這襲人亦是賈母之婢，本名珍珠。賈母因溺愛寶玉，生恐寶玉之婢無竭力盡忠之人，素喜襲人心地純良，克盡職任，遂與了寶玉。寶玉因知他本姓花，又曾見舊人詩句上有“花氣襲人”之句，遂回明賈母，更名襲人。這襲人亦有些癡處：伏侍賈母時，心中眼中只有一個賈母；如今服侍寶玉，心中眼中又只有一個寶玉。只因寶玉性情乖僻，每每規諫寶玉，心中著實憂郁。是晚，寶玉李嬤嬤已睡了，他見里面黛玉和鸚哥猶未安息，他自卸了妝，悄悄進來，笑問：“姑娘怎么還不安息？”黛玉忙讓：“姐姐請坐。”襲人在床沿上坐了。鸚哥笑道：“林姑娘正在這里傷心，自己淌眼抹淚的說：‘今兒才來，就惹出你家哥兒的狂病，倘或摔壞了那玉，豈不是因我之過！’因此便傷心，我好容易勸好了。”襲人道：“姑娘快休如此，將來只怕比這個更奇怪的笑話兒還有呢！若為他這種行止，你多心傷感，只怕你傷感不了呢。快別多心！”黛玉道：“姐姐們說的，我記著就是了。究竟那玉不知是怎么個來歷？上面還有字跡？”襲人道：“連一家子也不知來歷，上頭還有現成的眼兒，聽得說，落草③時是從他口里掏出來的。等我拿來你看便知。”黛玉忙止道：“罷了，此刻夜深，明日再看也不遲。”大家又敘了一回，方才安歇。理解·–課文是以林黛玉的眼光來寫賈府里的重要人物的，眼睛就像攝影機鏡頭一樣，小說以她進賈府的所見所聞為線索，描繪了賈府的環境布局和一系列的人物，比如賈母、王熙鳳、賈寶玉等。這是本文結構上的一個特點。細讀課文，說說文中哪幾處描寫可以明顯看出是林黛玉的眼光，這樣寫有什么好處。二《》寫王公的日常生活，像畫一樣，細寫庭院、廳堂、家具、擺設①［教引嬤嬤］清代皇子一落生，就有保母、乳母各八人；斷乳后，增“諳達”（滿語，伙伴、朋的意思，這里指陪伴并負有教導責任的人），“凡飲食、言語、禮節皆教之”。 （見《清稗類鈔》）家庭的“教引嬤嬤”，職務與皇宮的“諳達”相似。 ②［“花氣襲人”之句］全句為“花氣襲知驟暖”，見于陸游詩《村居喜書》。意思是花香撲人，知道天氣驟然和暖了。 ③［落草］嬰兒出五古典小說與現代小說在人物描寫上有很大的不同。比如同是寫十三四歲的 子，曹雪芹筆下的林黛玉與沈從文筆下的翠翠給人截然不同的印象。閱讀下面兩段文字，說說兩種寫有什么不同 寶玉早已看見多了一個姊妹，便料定是林姑媽之女，忙來作揖。廝見畢歸坐，細形容，與眾 彎 蹙薻煙眉，一雙 含 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 微微 靜時如 弱柳扶風。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 》 ２翠翠在風日里長養著，故把皮膚變得黑黑的，觸目為青山綠水，故眸 晶自然既長養她且教育她 天真活潑，處處儼然如一只小獸物。人又那么乖，如山頭黃麂一樣，從不想到事情，從不發愁，從不動氣。平時在渡船上遇見陌生人對她有所注意時，便把目光瞅著那陌生人，作為隨時皆可舉步逃入深山的脾氣，但明白了面前的人無機心后，就又從從容容的在水邊玩耍了。（《邊城》）曹雪芹原著本名“石頭記”，因全書故事是托名一塊轉化投胎入世的石頭所記，故稱為“石頭”之“記”。雪芹在世時的傳抄本皆題此名。后經等人偽續后四十回（并偷改前八十回文字）冒稱“全璧”，廢“石頭記”一名而改用“”，遂行于世。清末石印《大觀園精細全圖》局但“”三字題名卻非高鶚所創，亦出雪芹原書，系第五回夢游幻境中所演的曲調之名，借為全書的異稱，意思是說：石頭化人，投胎入世，經歷的一生，悲歡離合，不過如“紅樓”中這一場夢境而已。“紅樓”是唐代詩人用語，專指富家女兒之居處：大抵木結構兩層小樓，雕梁繡幕，十分精美，其彩繪顏色以紅為主，故稱之曰紅樓。白居易詩“紅樓富家女”；韋莊詩云“美人情易傷，暗上紅樓泣”皆為佳例。所謂石頭，本自有寓意。如流行本開卷即言：“作者自云：因曾經歷一番夢幻，故借 而撰此石頭一記也。 話已十分明白第三 ，正文本有交待：記述當日的“閨女閨情”，皆屬親見親聞，追蹤躡跡；大旨是談情；故事是“悲歡離合，炎涼世態”。第三他所謂“談情”，雖也包括著男女間的“愛情”，但博大精神并不如此狹細，而是指人 （選自周汝昌《紅樓小講》 ２００２年版元)*+, 巨翅老人馬爾克加西亞·馬爾克斯，１９２８年。哥倫比亞小說家。１９６７年寫出長篇小說 》，為魔幻現實主義代表作之一。獲１９８２年文學獎。大雨連續下了三天，貝拉約夫婦在房子里了多多的螃蟹。剛出生的嬰兒整夜都在發燒，大家認為這是由于死蟹帶來的，因此貝拉約不得不穿過水汪汪的庭院，把它們扔到海里去。星期二以來空氣變得格外凄涼。蒼天和大海連成一個灰茫茫的混合體，海灘的細沙在三月的夜晚曾像火星一樣閃閃發光，而今卻變成一片雜有臭貝殼的爛泥塘。連中午時的光線都顯得那么暗淡，使得貝拉約螃蟹回來時，費了很大力氣才看清有個東西在院子深處蠕動，并發出陣陣。貝拉約一直走到很近的地方，才看清那是一位十分年邁的老人，他嘴巴伏臥在爛泥里，盡管死命地掙扎，依然不能站起，因為有貝拉約被這惡夢般的景象嚇壞了，急忙跑去叫妻子埃麗森達，這時她正在給發燒的孩子頭上放置濕毛巾。他拉著妻子走到院落深處。他們望著那個倒臥在地上的人，驚愕得說不出話來。老人穿戴得像個乞丐，在剃光的腦袋上僅留有一束灰發，嘴巴里剩下稀稀落落幾顆牙齒，這副老態龍鐘渾身濕模樣使他毫無氣派可言。那對兀鷹似的巨大翅膀，十分骯臟，已經脫掉一毛，這時一動不動地擱淺在污水里。夫妻二人看得那樣仔細，那樣專注，致很快從驚愕中鎮定下來，甚至覺得那老人并不陌生。于是便同他說起話來，對方用一種難懂的方言但卻是一種航海人的好嗓音回答他們。這樣他們便不再注他的翅膀如何地別扭，而是得出十分精辟的結論：即認為他是一位遭到臺風的①選自《加西亞·馬爾克斯中短篇小說集 譯 １９８２年版），韓水軍譯第三外輪上的孤獨的遇難者。盡管如此，他們還是請來一位通曉人間生死大事的女鄰居看一看。她只消一眼，便糾他倆的錯誤結論。她說：“這是一位天使，肯定是為孩子來的，但是這個的人實在太衰老了，雷雨把他打落在地上第三單第二天，大家都知道了在貝拉約家抓住了一個活生生的天使。與那位聰單元的女鄰居的看法相反，他們都認為當代的天使都是在一次叛亂中出來的幸存者，不必用棒子去打殺他。貝拉約手持整個下廚房元著他。臨睡覺前他把老人從爛泥中拖出來，同母雞一圈在鐵絲雞籠里。午夜時分，雨停了。貝拉約與埃麗森仍然在消滅螃蟹。過了一會兒，孩子燒退醒了過來，想吃東西了。夫婦倆起來，決定給這位關在籠子里的天使放上三天用的淡水和食物，等漲潮的時再把他趕走。天剛拂曉，夫妻二人來到院子里，他們看見所有的鄰居都在雞籠子前面圍觀，毫無虔誠地戲耍著那位天使，從鐵絲網的小孔向他投些吃的東西，似乎那并不是什么神的使者，而是頭馬戲團的動物。貢薩加神父也被這奇異的消息驚動了，在七點鐘以前趕到現場。這時又來了一批好奇的人，但是他們沒有黎明時來的那些人那樣輕浮，他們對這個俘虜的前途作著各種各樣的推測。那些頭腦簡單的人認為他可能被任命為世界的。另一些頭腦較為復雜的人，設想他可能被提升為五星上將，去贏得一切。還有一些富于幻想的人則建議把他留做種籽，好在地球上培養一批長翅的人和管理世界的智者。當牧師前曾是一個堅強的樵夫的貢薩加神父來到鐵前，首先重溫了一遍，然后讓人們為開門，他想湊近看一看那個的漢子，后者慌雞群中倒很像一只的老母雞。他躺在一個角落伸展著翅膀曬，四圍滿是清晨來的那人投進來的果皮和吃剩的早點。當貢薩加神父走雞籠用拉丁語向他問候時，這位全然不懂人間無禮言行的老者幾乎連他那老態龍鐘的眼睛也不抬一下，嘴里只是用他的方言咕噥了點什么。神父見他不懂上帝的語言，又不會問候上帝的使者，便產生了第一個疑點。后來他發現從近處看他是個人：他身上有一種難聞的氣味，翅膀的背面滿是寄生的藻類和被臺風的巨大羽毛，他那可悲樣同天使的崇高的尊嚴毫無共同之處是他離開雞籠，通過簡短，告誡那些好奇的人們過于天真是很的。他還提醒人們：一向縱情歡樂的詭計迷惑不謹慎的人。他的由是：既然翅膀并非區別鷹的本質因素，就更不能成天使的標準盡管如此，他還是應寫他的主教，讓主教再寫給羅馬教皇，這樣，最后的將來庭。神父在這些麻木的靈里毫無反響。天使的脛而走，小時，貝拉約的院子簡直成了一個喧囂的市場，以至于不得不派來上刺刀的來驅散都快把房子擠倒的人群。埃森達彎著腰清掃這小市場的，突然她出一個好主意，堵住院門，向每個天使的人收取門票五分。有些好奇的人來自很遠的地方。還來了一個流動雜耍班；一位雜技演員表演空中飛人，他在人群上空來回飛過，但是沒有人理會他，因為他的翅膀不是像天使的那樣，而是像星球蝙蝠的翅膀。地球上最不幸的 來這里求醫：一個從兒時開始累計自己心跳的婦女，其數目字已達到不夠使的程度；一個夜無法睡眠的葡萄牙人受到了星星噪音的折磨；一個夢游病患者總是夜里起來* 己醒時做好的東西；此外還有其他一些病 輕的人。在這場震撼地球 中，貝拉約和埃麗森達盡管疲倦，卻感 ，因為在不到一個星期*的 ，他們屋子里裝滿了銀錢，而等著進門的客長隊卻一直伸展到天際處。這位天使是惟一沒有從這個事件中撈到好處的人 在這個臨時棲身的巢穴里，他全部時間用來尋找可以安身的地方，因為放在鐵絲網旁邊的油燈和蠟 里的毒焰一樣折磨著他。開始時他們想讓他吃樟腦球，根據那位聰 的說法，這是天使們的特殊食品。但是他連看也不看一下，就像他根本不吃那些信徒們給他帶來的食品一樣。不知道他是由于年老呢，還是別的什么原因，最后總算吃了一點茄子泥。他惟一超人的美 是耐心。特別是 當母雞在啄食繁殖在他翅膀上的小 時；當殘疾人拔 的殘疾處時；當缺乏同情心的人向 擲石頭想讓他站起來，以便看看他全身的時候，他都顯得很有耐心。惟一使他不安的一次是有人用在牛身上烙印記的鐵鏟去燙他，他呆了那么長的時間動 動一下，人們都以為他死了，可他卻突然醒過來，用一種費解的語言表示 ，他眼里噙著 了兩下翅膀，那翅 的一陣旋風把雞籠里的便和塵土卷了起來，這 的風簡直不像是 上的。盡管如此，很多人還是認為他的反抗不是于 ，而是由于 致。從那以后，人們不再去打擾他了，因 的耐性不像一位塞拉芬派天使①在隱退時的耐性，而像是在大即將來臨前的一小段短暫的寧靜。貢薩加神父向輕率的人們講明家畜的靈感方式， 同時對這個俘獲物的自然屬性提出斷然的見解。但是羅馬的信件早就失去緊急這一概念。時間都浪費在證實罪犯是否有肚臍眼呀，他的方言是否與阿拉米奧人②的語言有點關系呀，他是不是能在一個別針尖上觸摸很多次呀，等等上邊。如果不是上帝的意旨結束了這位神父的痛苦的話，這些慎重的信件 的時間可能會長達幾個世紀之久。這幾天，在雜耍班 中，最引人的是一個由于不聽父母親的話而變成蜘蛛 的流動展覽 這 不僅門票錢比看天使門票錢少，而且還允許向她提出各色各樣有 痛苦處 題，可以翻來去地查看她，這樣誰也不會懷疑 可怕情景真實性。 長著一個 身長有一頭羊那么大，長著一顆 的少女頭。但是最令痛心的不是 而是她所講 不幸遭遇。她還幾乎未成年時，偷偷背著父母去跳舞， 許跳了整整 回家路過森林時，一個悶雷把天空劃成兩半，從那①［塞拉芬派天使］據 ，天使共分四等，塞拉芬派天使為第三等。 ②［阿拉米奧人］即阿拉米人。古 第三單裂縫里出來的硫磺閃電，把她變成了蜘蛛。她惟一的食物是那些善良人向她嘴里投的碎肉球。這樣的場面，是那么富有情味和可怕的懲戒意義，無意中使得那個對人類幾乎不愿看一眼的受人的使相形見絀①。此外，為數很少的與天使有關的則反映出一種精神的，例如什么不能恢復視力的盲長出三顆新的齒呀，不能走路的癱瘓幾乎中彩呀，還有什么在麻風的傷口長出向日葵來等等第三單元些消遣勝于慰藉心靈的，因此早已大大降低了天使的聲譽，元蜘蛛的出現則使天使完全名聲掃地了。這樣一來，貢薩加神父也徹底治好了他眠癥，貝拉約的院子又恢復了前些天陰雨連綿、螃蟹滿地時的孤寂。這家的主人毫無怨言，他們用這些收入蓋了一處有陽臺和花園的兩層樓住宅。為了防止螃蟹在冬季爬進屋子還修了高高的圍墻。窗子上上了鐵條免得再進來。貝拉約還另外在市鎮附近建了一個養兔場，他地辭掉了他那倒霉的職務。埃麗森達買了光亮的高跟皮鞋和很多色澤鮮的絲綢衣服，這種衣服令人羨慕的貴婦們在星期天時才穿只有那個雞籠沒有引起注意。有時他們也用水沖刷一在里面撒上些，這倒是為了優待那位天使，而是為了防止那個像一樣在這個家里處游蕩的。一開始，當孩子學會走路時，他們注不要太接近那個雞籠。但是后他們就忘記了害怕，逐漸也習慣了這種。孩子還沒到換牙時就已鉆進雞籠去玩了，雞籠的鐵絲網一塊一塊爛掉了。天使對這個孩子也同對其他人一樣，有時也惱怒，但是他是像一只普通馴順的狗一樣忍耐著孩子的惡作劇，這樣一來倒使埃麗森達有的時間去干家務活了。不久天使和孩子同時出了水痘。來給孩子看病的醫便也給這位天使看了一下，發的心臟有那么多雜音，以至于使醫生不相信他還像是活著。更使這位醫生的是他的翅膀，竟然在這完全是人的機體上長得那么自然。他不理解為什么他人不也長這么一對。當孩子開始上學時，這所房子早已變舊，那個雞籠也被風雨的侵蝕毀壞了不再受約束的天使像一只垂死的動物一樣到處爬動。他毀壞了已播了種的菜地。他們常常用掃把剛把他從一間屋子里趕出來，可間，又在廚房里遇到他。見他同時出現在那么多的地他們竟以為他會法。埃麗森達經常生氣地大叫自己是這個充滿天使的里的一個最倒霉的最后一年冬天，天使不知為什么突然蒼老了，幾乎連都不能動，他那混濁不清的老眼，竟然昏花到經常撞樹干的地步。他的翅膀光禿禿的，幾乎連毛管都沒有剩下。貝拉約用一床被子把他裹起來，仁慈地把他帶棚屋里去睡。直到這時貝拉約夫婦才發現老人睡在暖屋里過夜時整宿地發出聲，毫無挪威老人的天趣可言。他們很少放心不可這次放心不下了，他們以為天使快死了，連明的女鄰居也不能們對死了的天使都該做些什么。盡管如此，這位天使不但活過了這可惡的冬天，而且隨著天氣變暖，身①［相形見絀（）相比之下顯得不足。形，比較。絀，不足又恢復了過來。他在院子最僻靜的角落里一動不動地待了一些天。到十二月時，他的眼睛重新又明亮起來，翅膀上也長出粗大豐滿的羽毛。這羽毛好像不是為了飛，倒像是臨死前的回光返照。有時當沒有人理會他時，他在滿天繁星的 *晚還會唱起航海人的歌*一天上午，埃麗森達正在切洋蔥塊準備午飯，一陣風從陽臺窗子外刮進屋來，她以為是海風，若無其事地朝外邊探視一下，這時她驚奇地看到天使正在試著起飛。他的兩只翅膀顯得不太靈活，他的指甲好像一把鐵犁，把地里的蔬菜打壞不少。陽光下，他那對不停地扇動的大翅膀幾乎把棚屋撞翻。但是他終于飛起來了。埃麗森達眼看著他用他那兀鷹的翅膀扇動著，飛過最后一排房子的上空。她放心了一口氣，為了她自己，也是為了他。蔥切完了，她還在望著他，直到不見為止，這時他已不再是她生活中的物，而是水天相交處的虛點。理解·

年于西班牙巴塞羅那–巨翅老人從天而降，又凌空飛去。它降臨到小鎮上時是怎樣一個形象？小鎮的環境是怎樣的？最后它展翅飛走有什么寓意？二巨翅老人雖是作家虛構的一個形象，但讓人感到“真實可信”，一個重要因素是對他的處境作了詳細、準確的描繪。巨翅老人在小鎮上的處境是怎樣的？他經歷了哪些痛苦的折磨？三天使在人們心目中是美好的象征，但課文中的天使為什么是一個衰老的形象？他是否需要人類的幫助？試分析作者這樣寫的意圖。四小說中說“這位天使是惟一沒有從這個事件中撈到好處人”。撈到好處的主要人物是貝拉約夫婦，他倆是怎樣的形象？還有哪些人采用哪些從中謀利？作者對他們的態度五小說中有些句子讀起來風趣幽默，給小說增添了趣味性，也顯示了作家奇特的想象力。讀一讀下面幾個句子，聯系上下文，分析其含義與表達手法。１那些頭腦簡單的人認為他可能被任命為世界首腦。另一些頭腦較為復雜的人，設想他可能被提升為五星上將，去贏得一切。還有一些富于幻想的人則建議把他留做種籽，好在上培養一批長翅膀的人和管理世界的智者。２地球上最不幸的來這里求醫：一個從兒時開始累計自己心跳的婦女，其數目字已達到不夠使用的程度；一個終夜無法睡眠的葡萄牙人受到了星星噪音的折磨；一個夢游病患者總是夜里起來毀掉他自己醒時做好的東西。３他惟一超人的美德好像是耐 這樣的場面，是那么有人情味和可怕的懲戒意義，無意中使得那個對人類幾乎看都不愿看一眼的受人 的天使相形見。５ 洋蔥切完了，她還在望著他， 直到 不見為止， 這時他已不再是她生活中物，而是水天相交處的虛點。拓展·三第六 課文的寫法，是把“現實與幻想巧妙地結 起，把看來不真實的東西寫得十分真，把看來不可能的東西寫得完全可能”。 古典小說中，也有類似這樣的“魔三 幻”寫法，比如《聊齋志異》等。課外閱讀有關小說，說一說你對這種寫法的認識元—２０世紀６０年代以來流行于拉丁美洲的一個重要文學流派該派接受了原宗主國西班牙、葡萄牙文化的傳統影響，同時收了古老印第安文化和文化，并從西方現代派文學得到啟迪。作品借用古老神話和民間，把拉美現實政治社會描寫為一種現代神話，既有離奇幻想的意境，又不乏現實主義的情節和場景，以“變現實為幻想而又不失其真”為創作原則。采用象征、寓言、聯想、暗示、高度夸張、人鬼不分、時序錯亂、現實與夢幻交織等手法，以取得“魔幻”的藝術效果，并借魔幻境界折射嚴酷的現實生活。二加西亞·馬爾克斯在１９８２ 文學我敢說，今年值得瑞典文學院注意的，正是種異乎尋常的現實，而不只是它的文學表現。這一現實是寫在紙上的，而是和我們一它每時每刻都決定著我們每天發生的不可勝數的，為我們提供個永不干涸、充滿和美好事物的創作源泉。而屬于這個源泉的我，這個流浪在外、故鄉的哥倫比亞人，不過是被機運指定的又一個數碼。這個非凡的現實中的一切人，無論詩人、乞丐、樂家、戰士，還是心術不正的人，都必須盡少助于想象，因為對我們來說，最大的是缺乏為使我們的生活變得可信而必需的常規。朋友們，這就是我們的孤獨的癥結所在。（選自朱景冬編選《我承認，我歷盡滄桑》，中國社會科學１９９３年版-汪曾 /我初學寫小說時喜歡把人物的寫得很漂亮，有詩意，有哲理，有至很“玄”。沈從先生對我說：“你這是兩個聰明腦殼打架！”他的意思是說這不像說的話。托爾/斯泰：“人是不能用句交談的。 尼采①的《蘇魯》②是一個哲人的獨白。吉伯維③的《先知》④講的是一些箴言。這都不是人物的。《朱子語類》⑤是講道德談學問的，倒是談得很自然，很親切，沒有那么多道學氣，像一個活人說的話。我勸青年不妨看看這本書，從里面可以學習語言《史記》里口語記述了很多人的，很生動。“夥頤，涉之為王沉沉者！”寫出了陳涉的鄉人乍見時的驚嘆（“夥頤”歷來的注家解釋不一，我以為這就是個狀聲的感嘆詞，用現在的字寫出來就是：“嗬咦！”）。《世說新語》里記錄了很多人的，寥寥數語，風度宛然。張岱記兩個老者去逛一處林園，婆娑其間，一老者說：“真是蓬萊仙境了也！”者說：“個邊有這樣！”生動之至，而且就是紹興話。《聊齋志異·翩翩》寫兩個：“一日，有笑入，曰：‘翩翩小鬼頭死！薛姑子好夢幾時做得？’女迎笑曰：‘花城娘子，貴趾久弗涉，今日西南風緊，吹送來也小哥子抱得未？’曰：‘又一婢子。’女笑曰：‘花城娘子瓦窯⑥哉！那弗將來⑦曰：‘方嗚之，睡卻矣。’”這是用文言文寫但是神態躍然紙上。寫就應該這樣，普普通通，家長里短，有一點人物性格、神態，不能有多少深義。寫戲稍稍不同，戲劇的有時可以“提高”一點，可以講一點“字兒話”，大篇大論，講一點哲理，甚至可以說格言。可是現在不少青年寫小說時，也像我初學寫作時一樣，喜歡讓人物講一些他不可能講的話，用了很多辭藻。有的小說寫農民，講的卻是城里的大學生的話，大學生也未必那樣。不單是，就是敘述、描寫的語言，也要和所寫的人物“靠”。我最近看了一個青年作家寫的小說，小說用的是第一人稱，小說中的“我”是一個才入小學的孩子，寫的是“我”的一個同桌的女同學，這未嘗不可。但是這個“我”對他的小同學的印象卻是：“她長很纖秀。”這是不可能的。 的語言里不可能有個詞。有的小說，是寫農村的。 是農民的語言，敘述卻是 的語言，敘述和脫節。小說里所描寫的景物，不但要是作者眼中所見，而且要是所寫的人物的眼中所見。對景物的感受，得是人物的感受。不能離開人物，單寫作者自己的感受。作者得設身處地，和物感同身受。小說的顏色、聲音、形象、氣氛，得和所寫的人物水融，渾然一體。就①［尼采（１８４４—１９００）］德國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