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08年第2期 俄語語言文學研究 2008, 2總第20期 Russian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Studies Serial 20俄漢語空間度量“詞對”的功能對稱失衡徐英平（北京外國語大學外國語言文學博士后流動站，北京 100089；哈爾濱師范大學，哈爾濱150080）提 要：空間度量“詞對”的功能對稱失衡主要可分為否定構造功能失衡、組綴功能失衡和語用功能失衡三種。此現象既具有跨語言的普遍性，同時在不同語言間又存在一定的差異。本文在立足于俄漢語空間度量詞對功能對稱失衡共性分析的同時，對比揭示其個性特征及理據。關鍵詞：空間度量；“詞對”；標記；功能；對稱失衡中圖分類

2、號：H354.3 文獻標識碼：A0引言空間度量“詞對”( /word pairs)是指以兩極對立( )，而非互補對立( )為基礎，具有空間度量意義的相對反義詞對。它們主要包括-（長-短）、-（深-淺）、-（高-低）、-（寬-窄）等，其在俄漢語中的功能顯現呈對稱與失衡并存狀。本文通過對詞對語法構造、語義屬性、語音特點、語用頻率等因素的分析，對比其在俄漢語中功能對稱失衡的異同，并對導致此現象的語言內外因素做一探究。1 否定構造功能對稱失衡 俄語中執行否定構造功能的典型語符之一是。它具有兩種語法屬性，一種是表達否定意義的構詞成素，另一種是表達否定意義的獨立的詞?？臻g度量詞對在借助上述兩種性質不同的進

3、行否定構造時，其能力大相徑庭。在借助否定構詞成素構造具有否定意義的形容詞時，可以充當源形容詞的只能是空間度量詞對中的無標記項，反之則不可。試比較：（高的） （不高的），而（低的）？；（長的） （不長的），而（短的）？；（深的） （不深的），而（淺的）？；（寬的） （不寬的），而（窄的）？等。借助獨立的詞進行否定形式構造時，空間度量詞對中的有、無標記項均可以充當源形容詞。換言之，空間度量詞對中的有標記項只能借助獨立的詞構成表達否定意義的句法形式，而無標記項則既可以與構詞成素構成表達否定意義的單詞個體，又可以與獨立的詞構成表達否定意義的句法形式。請看例句：（1） , . (: 23 2006) +

4、 有標記項 句法否定形式（2） « » () , , , . (: 20 2004) + 無標記項1 否定意義的單詞個體（3） , , . (: 23 2005) + 無標記項2 句法否定形式雖然句法否定形式中的源形容詞與具有否定意義的單詞個體中的源形容詞在固有形式和語義上都是相同的，但是借助其所構造的兩種否定形式的性質卻不盡相同。由否定構詞成素加無標記項構造的具有否定意義的單詞個體并沒有也不可能有由同一詞對中的有標記項加否定構詞成素構造的同質形式與之構成對立，但由否定詞加無標記項構造的句法否定形式卻有由同一詞對中有標記項加否定詞構造的句法否定形式與之構成對立。此外，空間度

5、量詞對中的無標記項與構詞成素間是構詞關系，這一加連寫構造在言語中的運用是獨立的、自足的，而有、無標記項與否定詞間是句法關系，這一加分寫構造的運用必須依附于語境中對源形容詞語義進行肯定的在場或非在場的已知信息的存在而存在，這一已知信息是語用預設( )。換言之，運用連寫否定構造的語句的交際中心是確定事物的特征。它回答的是 ? 的問題，如：(4) ? (5) .而運用分寫否定構造的語句的交際中心是對已知特征進行否定，如：(6) ? , .(7) ? , .俄語空間度量詞對有、無標記項間的這種構造功能及語義性質的差別在漢語對應詞對中同樣存在，只是顯現的方式不盡相同。漢語不是借助加“不”連寫或分寫構造的

6、方式，而是借助語句交際重音及否定構造的屬性來區別。漢語在表達俄語連寫否定構造語義時，語句中的交際重音是平均落在否定成素“不”和空間度量詞對中的無標記項共同構造的具有否定意義的形容詞上，即“不 + 無標記項”構成的是一個獨立的形容詞，共同做交際述位，此時“無標記項”的存在具有語義強制性，如：(8)這是條什么樣的路？這是條不長的路。 不+長而在表達俄語分寫否定構造的語義時，漢語語句中的交際重音只落在否定詞“不”上，因為“不 + 有或無標記項”構成的是詞組合，而非獨立的形容詞，此時充當交際述位的是否定詞“不”，而與之組合的有或無標記項充當的是潛在主位，所以語句中源形容詞的存在與否不具有語義強制性，如

7、：(9)這條路長嗎？/不。這條路不（長）。不+長(10)這條路短嗎？/不。這條路不（短）。不+短2 組綴功能對稱失衡組綴功能是針對俄漢語空間度量詞對統而言之的，它包括組合功能和綴合功能。俄語空間度量詞對突顯的是綴合功能，而漢語突顯的是組合功能。曾以“-”和“-”為例，對俄語空間度量詞對中兩詞項綴合功能對稱失衡現象進行過研究。他的結論是，“- 可以相對自由地與其他形容詞綴合成新的詞匯，如, , , , , , 等，而意義相反的- 的綴合則要受到限制。雖然也可以構成, ，但卻不能構成, , , , 等詞。”（ 1974：305）本文以黑龍江大學俄語系主編的大俄漢詞典（1992）和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

8、研究所主編的現代漢語詞典（1997）作為統計范圍，對俄漢語空間度量詞對的組綴功能也進行了實證調查，統計數據如下。請看表一：表一俄例綴綴合數比值比值組合數漢例詞（綴）-1152.3：13：1138高-5042低-381.1：12.3：181長-3635短-111：5.23.6：151深-5814淺-521.1：138：038寬-480窄 通過數據比對發現：1）在被統計的空間度量詞（綴）對中，俄語無標記項構造數大于有標記項的占75%，漢語占100%，其中漢語“寬-窄”的組合數量比最為懸殊。這一統計與的結論在整體趨勢上基本相符；2）漢語中有、無標記項的組合能力相差較大，而俄語中兩項間的綴合能力差別相

9、對較小；3）俄漢語空間度量詞對中的無標記項均可以構造出標志中性度量意義的名詞，而有標記項則不可。試比較：（高的）（高度），而（低的）？低度；（長的）（長度），而（短的）？短度；（深的） （深度），而（淺的）？淺度；（寬的）（寬度），而（窄的）？窄度等?？臻g度量詞對組綴功能的對稱失衡在詞項復合構造時也有顯現，但俄漢語間的情況并不是鏡像對應的。漢語空間度量詞對在構造并列復合詞、熟語、成語時，其詞對中有、無標記項的排列次序是無標記項在前，有標記項在后，且這一構造次序相對較嚴格，如“寬窄”、“高低”、“深淺”、“長短”、“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長吁短嘆”、“深入淺出”、“寬打窄出”等。在構造語義

10、為“恰好”的“不A不B”式結構1時，兩詞項的排列次序雖不象上述構造那樣嚴格，但無標記項在前、有標記項在后的次序仍是中心范疇詞序，且其構造模式嚴整與四字成語類似，如“不長不短”、“不深不淺”、“不高不低”、“不寬不窄”等。與漢語不同的是：1）俄語中不存在諸如漢語“高低”、“深淺”類的構詞模式，此類漢語雙音合成詞在俄語中的等值對應形式只是單詞個體，如“寬窄” ,“高低” ,“深淺” ,“長短” 等；2）由于“現代漢語并列式雙音詞兩字的調序是該詞的字序趨于穩定的決定因素，現代漢語普通話以陰、陽、上、去、輕的次序為調序。”（萬獻初2004：33）而俄語無論是借助詞干復合法、整詞復合法，還是融合法構造的

11、合成詞的排列次序與其組成詞的語音間無必然的制約關系，因此當俄語運用與漢語“不A不B”式語義等同的“ A B”式結構表示“恰好”意義時，構造中無標記項在前、有標記項在后的排列次序的絕對性相對減弱，即俄語中雖然存在無標記項在前，有標記項在后的慣常構造次序，但有、無標記項排列次序倒置，甚至在結構中進行程度限定語的不對稱添加等并不會導致語義異?；蛘Z法悖離，且倒置現象的數量和頻度要比漢語中的顯著。請看例句：(11) , . (www.3dnews.ru/phone/LGB2000)(12) , . (shsd.ru/content/subscribe_3482/subscribe_3778/sub_37

12、82/)(13) , . , .(www.cavalierdog.ru/article13.html)3 語用功能對稱失衡由于空間度量詞對中有、無標記項性質的諸多不同，其功能對稱失衡不僅體現在否定構造功能和組綴功能上，而且體現在語用功能上。對此羅蘋借助.（1977）主編的俄語頻率詞典對俄語中的空間度量詞對的語用情況進行了實證統計，結果顯示無標記項, , , 等詞的語用頻率的確高于有標記項, , , 等詞?！保_蘋 2004：49）請看表二：表二表示度量高的詞出現次數表示度量低的詞出現次數比值203912.2:13121023:15491164.7:12162011.1:1（表中語用頻率比值統計

13、為本文所做）我們借助北京語言學院出版社編纂的現代漢語頻率詞典（1986）對漢語中的上述空間度量詞對的語用頻率也進行了同質統計。請看表三：無標記項詞次頻率使用度有標記項詞次頻率使用度頻率比長72705531600短235017881903:1寬1200091396窄3000228204:1高1447110091167低538040934742.7:1深38302914308淺7200548575.3:1表三通過統計可見，無論在俄語，還是漢語空間度量詞對中，無標記項的語用頻率都大于有標記項。但兩語不同的是，針對同一語義單位，漢語空間度量詞的語用頻率多高于俄語，漢語空間度量詞的很多語用形式在俄語中無

14、等值對應現象。試比較：1）熟語、成語類，漢語借助空間度量詞對構造的熟語、成語數量較大，而在俄語中具有同質、同域對應的數量極為有限，如“高不成，低不就” , 、“取長補短” 、“山高水低” 、“寬打窄用” , 等；2）對舉組合變異類，漢語空間度量詞對在對舉組合過程中，所構造的雙音合成詞除了具有中性度量意義外，還可變異出諸多非空間意義，而無論前者，還是后者在俄語中都沒有等值對應，如“長短”：¹ 長度 ；º 意外的災禍 - ；» 是非、好壞 ；¼論如何 , ；“高低”： ¹ 高度 ；º 無論如何 , ；» 分寸 ；¼ 優

15、劣 () ；到底、終究 等。4功能對稱失衡理據分析對稱是相對的，失衡是絕對的。俄漢語空間度量詞對間之所以會存在諸多對稱失衡的共性與個性，也是語言發展的必然，是語言內外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導致失衡共性產生的因素主要是語義標記性和認知心理優先度；導致失衡個性產生的因素主要是民族文化信仰和語言類型差異等。4.1 語義標記性標記性不是單純的語言現象，它是認知、心理、文化等因素相互作用的產物?！皹擞浶詮臒o到有的順序象似于認知的自然順序及組詞的一般順序；有標記性象似于額外意義，無標記性象似于可預測的信息?！保ㄍ跻?2001：369）無論俄語，還是漢語的空間度量詞對都可做有、無標記項的劃分，且無標記項的語義

16、都比有標記項的寬泛，無標記范疇的成員數量比有標記范疇的多，無標記項語符既可標志與有標記項對立的具有區別性特征的意義，又可標志不具有區別性特征的中性意義。“在很多情況下詞項的語義標記決定其分布。一個語義上有標記的詞項在意義上比相對應的無標記的詞項更具體，因而分布范圍更小一些?！保ㄍ蹉懹?2004：446）這一語用規律具有跨語言的普遍性。 4.2 認知心理優先度除語義標記性因素外，還有學者從認知心理角度對類似現象進行了分析，如Boucher 和Osgood(1969)通過心理實驗提出了波里安娜假說(Pollyanna2 Hypothesis)(又稱樂觀假說),即“人的心理特征要求，在交際過程中應減

17、少或排除不愉快的話題報道?！保? . 1987：11-13）郭聿楷（2007：136）認為，“肯定項是有更多顯著特征、認知上更明顯、更能引起注意的項，否定項則相反。”我們認為，有、無標記項與肯定、否定項間并不矛盾，二者存在著準一致對應關系。如果從認知基點看，詞對中無標記項的基點是零，而有標記項的多是認知主體心理標尺上的慣常平均值；從標尺量值變化指向看，無標記項多呈遠離于基點的順向運動，而有標記項多呈趨近于基點的逆向運動，即無標記項的表征更接近于人的心理預期。因此，認知主體對事物進行認知時，對無標記項的心理優先度更大，反映速度也快于有標記項。4.3 民族文化信仰“自然語言不可能描繪出世界的本來面

18、目?！保?1996:5-6）不同語言所反映的事物與該民族所信仰的文化密切相關。作為語言指稱對象的自然界中的許多事物并不是純客觀的，而是民族文化篩濾器的產物。不言而喻，文化觀念影響語言符號義值及其語用頻率。漢民族文化信仰的主旨是“天人合一”，“人”是認知主體，而“天”、“地”的構合就是空間。因此，在漢語中，空間度量詞語的語用非常顯著，它除了可與程度、數量、社會地位等語域發生語義跨域映射外，還可與陰陽五行、思維情感、倫理道德等諸多看似毫無聯系的領域間建立起密切的隱喻聯系，而這一特征是以東正教為主要文化信仰的俄語所無法比擬的。4.4 語言類型差異漢語是表義文字，不僅以單字為詞的單純詞數量很大，而且雙

19、音復合詞的數量也很大，反義對舉組合構詞尤為突出，所構成的新詞語義發生變異的現象也屬正常，空間度量詞也不例外。而這些特點很多是俄語所不具備的，或者具備，但并不典型，因為俄語屬綜合語，是拼音文字，諸如漢語“字“所具有的雙重身份的現象在俄語中基本沒有。雖然俄語中也存在組合構詞法，但組合構詞的數量和方式都相對有限，且空間度量詞對對舉組合構詞的情況并不存在。這些也是導致俄漢語空間度量詞對功能對稱失衡現象產生的原因之一。附注1義為“恰好”的“不A不B”式表達，當A、B分別是“上”和“下”時，情況例外，“不上不下”，義為“處于尷尬的中間狀態”，有不太滿意或諷刺的色彩，不可被程度詞修飾。2 Pollyanna

20、是Eleanor Porter同名小說中的女主人公，以特別樂觀著稱。 參考文獻1 . ., 1974.2 . J. ,1987(3).3 . . . ., 1996.4郭聿楷 2007 俄語反義詞的不對稱性A/語言學探索C，哈爾濱：黑龍江人民出版社。5羅蘋 2004 俄語兩極對立反義形容詞的不對稱性研究J，中國俄語教學，第4期。6萬獻初 2004 漢語構詞學，武漢：湖北人民出版社。7王銘玉 2004 語言符號學，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8王寅 2006 語義理論與語言教學，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收稿日期：2008-01-15基金項目：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重大項目 “俄漢語義對比研究（02JAZJD740011）”及教育部哲學社會科學后期資助項目“俄漢語空間范疇對比研究（07JHQ0022）”。作者簡介：徐英平(1972-)，女，黑龍江省哈爾濱人，哈爾濱師范大學斯拉夫語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