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創新知識創造的產業集群創新網絡演化研究

自“意大利第三”討論以來，對新區域主義工業集群的研究可分為兩個方面：第一，結合新經濟地理學對社會嵌入的討論，重點是對工業、工業、創新區域的空間性以及這些區域背后的特定社會、政治和文化背景。學術界的研究結論基本類似:產業集群之所以具有競爭力,不僅源于集聚優勢,更重要的是其網絡優勢,體現了產業集群的網絡本質。與此同時,對傳統封閉式的產業集群進行了反思,將外部通道納入產業集群的研究范疇中,開始注重外部通道對于產業集群創新的作用以及全球價值鏈視角下的產業集群升級等問題。第二,從靜態向動態研究視角的轉變。伴隨著“演化轉向”,學者們不斷在路徑依賴、鎖定以及產業生命周期等理論中尋求突破,對產業集群的演化階段和影響因素進行了深入的研究。其中,產業集群發展的路徑鎖定、新路徑形成以及形成要素之間的共同演化是研究的難點和熱點問題。然而,縱觀現有產業集群方面的研究文獻,可以發現:將網絡和演化兩方面進行結合的研究尚處探索性階段。究其原因,主要是兩種視角的適用范圍略有不同,前者注重社會、文化、制度之間關系的探討,強調地方慣例的重要性;后者則認為演化主要是集群內部企業迫于競爭壓力而發生的區位轉移、消融或因全球化帶來的新企業加入。二者在一定程度上都忽視了內部行為主體之間關系變化對產業集群演化的影響。與此同時,如何解讀學習、創新和知識創造的空間化過程與機制,是各國學者及其理論流派激烈爭論的焦點。一方面,在解釋編碼知識特別是意會知識在空間中能否以及如何進行傳遞的發生機制上,存在地理鄰近、社會鄰近等多維鄰近的分歧和爭論。另一方面,依據發達資本主義經濟體的實踐經驗而構建的創新網絡演化分析框架,對于研究比較薄弱的發展中經濟體或轉型經濟體而言,其普適性值得商榷。基于此,文章旨在彌合新區域主義關于產業集群研究的不足,將網絡和演化的探討相融合,以創新、知識創造過程為核心,構建企業和情景變化視角下產業集群網絡演化的分析框架,以山東省東營市石油裝備制造業產業集群為例,實證產業集群創新網絡的形成、結構特征和演化軌跡。1產業集群創新網絡演化的現狀產業集群既不是一種可以自身生長或消亡的有機體,也不是僅靠單一技術或優勢而形成的經濟實體。本文認為,產業集群是通過地理、技術和關系等因素而發生聯系的一系列行為主體的總和,空間上的集聚、協同效應來源于個人或主體的選擇及相應行為,其演化動力則來源于產業集群內部行為主體之間網絡的變化及與之對應的循環累積作用。依據產業集群內部行為主體創新網絡的變化,提出了產業集群創新網絡演化的分析框架(圖1)。這里的行為主體涉及不同地理尺度,包括全球尺度的跨國公司和國際研發機構、還有國家和地方尺度的政府、企業、大學。正式與非正式聯系是針對技術創新活動而言,正式聯系是指基于正式合同的創新聯系;非正式聯系則是指沒有正式合同的創新聯系,如企業衍生、人員流動、親戚朋友等形成的創新合作聯系。通過辨析多維鄰近性內涵的重疊性,本文探討的鄰近性包括:地理鄰近性、社會鄰近性與認知鄰近性,其中,地理鄰近性是指行為主體空間距離的遠近;社會鄰近性是基于文化、制度、關系等行為主體的外在社會相似性;認知鄰近性是指行為主體的內在特征(知識基礎、技術能力)表現出對外部知識吸收能力的相似性。1.1本地創新網絡產業集群要素結構及創新網絡較為簡單,“快速獲取創新資源”成為這一階段產業集群創新網絡活動的首要動機。大多數行為主體在初始階段無力承擔新建網絡所需的搜索、構建及管理成本,而更傾向于通過直接網絡聯系獲取信息供給,以滿足創新需求。所以,基于本地生產網絡形成本地創新網絡,地理鄰近是網絡構建的基礎和主要驅動因子。該階段創新網絡的具體特征為:創新網絡規模小,網絡極其脆弱,客戶是創新網絡的核心,其需求主導著產業集群內部知識的創造與擴散;為避免關鍵性技術知識的溢出,關鍵性的技術知識很少在集群內部傳播;有限的創新合作關系需要合同、契約等予以固化。1.2衍生企業成為網絡主體企業衍生是指一些員工從原來的企業離職興辦新企業的過程和結果。經驗研究表明,企業衍生具有路徑依賴的特點,在早期地方產業集群的形成過程中,如英國劍橋生物產業、美國硅谷信息產業和中關村電子信息產業,都得益于大量衍生企業的涌現。企業衍生是創新網絡演化的主要動力,是技術本地化擴散的重要渠道,是產業集群內部企業數量規模擴張的重要途徑。衍生企業部分地繼承母公司的知識、能力和發展路徑,保證了區域產業活力和知識、信息的流通,促進了創新及知識在本地的擴散。此時,在集群內傳播的產業特定知識和技能以及濃厚的地方文化色彩,往往通過地緣、親緣等人際關系所形成的社會網絡在相鄰地區的創業者和行為主體之間進行傳播,集群外的行為主體無法以相同的效率與集群內進行知識共享。創新關系嵌入在強大的集群社會關系中,集群創新網絡體現出以社會關系為主的網絡特征。1.3社會聯系的視角衍生企業數量趨穩,從其他行業和區域吸引來的行為主體數量逐漸增加。新進入的行為主體往往會為本地注入新的活力,如新產品和新技術,有助于集群創新能力的提高。換而言之,隨著區位機會窗口不斷被打開,集聚機制會顯得更為重要。大量案例研究發現,行為主體的集聚和結網,可能產生和誘發知識的外溢,從而促進本地知識的產生和擴散。除了單純的企業結網而產生的貿易聯系外,地理聚集所產生的社會聯系對本地創新的產生和擴散也起著重要的作用。也就是說,由于經濟活動根植于一定的社會環境里,空間聚集的行為主體享有共同的社會關系和社會制度,盡管聚集體內的非正式和非經濟聯系并不能保證區域發展的成功,但本地制度網絡、社會結構和知識積累可能減低創新的風險。1.4鄰近性的作用隨著創新網絡的演進,集群內部行為主體之間將逐漸形成相對穩定的創新交流圈。經濟地理學界的眾多研究表明,集群內的行為主體具有不同的創新能力層級,創新能力越強,其知識和創新的地理尺度就越大。創新能力強的往往可以成為技術守門員,一般具有較為扎實和雄厚的技術基礎,能夠消化和吸收網絡外部知識,并通過非正式的技術學習活動把其獲取的創新資源向網絡內其他行為主體擴散,從而促進整個網絡創新水平的提升。此時,產業集群不僅能夠利用本地知識,并且能夠在更大范圍內搜索新的知識和技術解決方案,由相似的經驗、共同的語言、共同的知識技術基礎所形成的認知鄰近性使創新合作中的溝通更加流暢,行為主體能夠高效低成本地從合作伙伴那里獲取并吸收資源和溢出知識。特別地,作為認知鄰近的重要組成部分,技術和知識結構上的鄰近是不同集群之間、集群內不同行為主體之間進行創新活動的前提條件。同時,基于認知鄰近而形成的長期合作關系,可以激發行為主體之間的信任,促進復雜或敏感性知識的交換與交流。此外,需要指出的是:上述四個階段并非孤立的、割裂的;鄰近性對創新網絡的形成和演化是地理鄰近—社會鄰近—認知鄰近的累積過程,其中,地理鄰近是先導,社會鄰近和認知鄰近則進一步深化行為主體的創新結網過程。行為主體在空間上的集聚促進了地理上的彼此鄰近,為各種社會關系的形成提供了機會和可能。經過長期磨合,部分良性社會關系逐漸培育出信任感,基于地緣、親緣、業緣的非正式聯系也逐步形成。網絡內部分行為主體的知識基礎和對外吸收能力開始提升,同時,社會鄰近性也促進了網絡內相似認知能力的行為主體進行知識交流,認知鄰近作用開始發揮,與網絡內外的正式聯系日漸增多,而這些正式聯系往往是由非正式聯系長期發展而來。因此,在地理鄰近性、社會鄰近性與認知鄰近性的綜合作用下,網絡內外的創新互動日益頻繁,對產業集群的發展及能級的提升起到了積極的促進作用。2地方期刊、研究方法和數據來源2.1美國備制造業產業山東省東營市位于勝利油田主產,1961年4月,華北石油勘探處在東營村附近打成第一口勘探井一華八井。20世紀60-70年代,東營市石油裝備制造業產業的產生是從勝利油田的開發開始。20世紀90年代末至新世紀初,隨著國有企業改制進程的推進,大量隸屬于勝利油田的國有企業經過改制變為民營企業。東營市根據本地的發展特色,適時地制定了“打造中國石油裝備制造業基地”的目標。經過多年的努力,目前已形成了集裝備研發、制造、服務、內外貿于一體的較為完整的產業體系。2012年,東營市石油裝備總產值占全國的1/3左右,銷售收入連續幾年位居全國首位(圖2)。2.2企業訪談數據來源本文采用問卷調查數據分析與案例研究相結合、話語分析等質性研究方法為主的研究方法筆者于2013年6月6日至6月10日前往東營,對東營石油裝備產業集群的17家代表性企業進行了訪談,具體采用座談會的形式。2013年9月17日至19日再次前往第六屆中國(東營)國際石油石化裝備與技術展覽會,以問卷調查為主,共發放問卷26份,回收26份,回收率100%。與此同時對第一次調研的部分企業進行了回訪,時間在30分鐘左右。根據東營市石油裝備制造業產業集群查詢平臺,共有101家企業。其中,35家企業參與調研,樣本數量超過1/3。由此,樣本企業從數量和規模上,均具有代表性(表1)。3產業集群特征本部分側重于分析東營市石油裝備制造業產業集群創新網絡的演變,這就要分析集群企業類型的變化、創新聯系的選擇及結網對象的變化。通過①觀察各節點進入產業集群的時間差異;②了解節點的特征及由來;③節點選擇創新合作對象的驅動因子,參考東營市石油裝備產業集群的發展歷程進而總結其創新網絡的演變規律(圖3)。3.1勝利油田下的石油裝備制造業1964年1月25日,國家正式批準組織華北石油勘探會戰,形成了繼大慶石油會戰之后的又一場石油勘探和油田開發建設會戰。當時中國的石油工業底子薄、基礎差。會戰所需要的石油裝備大部分都是進口,但是還是有很多企業作為勝利油田(九二三廠)的二級單位建立了起來,如勝利油田工程機械總廠、西安地質調查處華北石油勘探大隊的修配車間。20世紀70-90年代,勝利油田作為中國第二大油田,在改革開放的大潮下,其麾下的石油裝備制造業穩步發展:勝利油田工程機械總廠經勝利油田管理局批準,在原來的勝利油田特種車輛改裝和修理車間基礎上,增加了石油油管、抽油桿、PE復合管等項目;勝利油田總機械廠經管理局批準后,也可以生產石油油管、抽油機、井口裝置等產品;勝利油田動力機械廠等企業也紛紛成立。這時期的石油裝備制造業企業大多由勝利油田的二級或三級單位組成,服從勝利油田管理局的領導。其創新聯系也全部圍繞勝利油田的需求展開,各個企業的領導人事任免、工資福利等一切指標按照勝利油田的規定執行。勝利油田的市場保護政策是這些企業發展壯大的保證,但也是這些企業發展到一定階段就無法繼續成長的“瓶頸”。3.2基層社會力量參與網絡延伸2000年5月28日,根據中石化重組上市的整體部署,勝利油田有限公司掛牌成立。一方面,除了鉆采等一線企業得以在勝利油田繼續生存外,其他的油田三產和后勤服務企業都和勝利油田脫離行政關系,轉變為油田存續改制企業;另一方面,大量民間資本在吸收了部分改制企業分流下來的人員和技術后,相繼轉投石油裝備制造業。由于企業的創辦人大多數為東營本地人,受到制度、市場和文化環境等多重因素的影響,東營市石油裝備制造業創新網絡主要基于親緣、地緣所產生的社會關系來組織延伸。關系網絡在某種程度上為創業者提供了一種較為廉價的資源獲取方式。創辦人常常會利用其在原企業的關系,以非正式的交流獲得技術創新需要的信息,創新鏈接以同事、朋友、家人和親戚為代表的強的、非正式的、個人的網絡關系為主。與此同時,隨著資源獲取活動的進行,網絡會出現路徑依賴的現象,創新合作往往持續多年。通過對東營市20家衍生企業的問卷調查和深度訪談,發現全部受訪企業對創新過程中的關系網絡持積極的肯定態度,社會鄰近發揮著重要的作用。3.3知識型創新結網階段“這里是勝利油田,石油裝備集結”。后來遷入或創辦的企業,空間上彼此鄰近,通過嵌入東營石油裝備制造業集群的生產、關系、創新網絡,共享集群內獨特的情境知識,促進創新的吸收、消化、創造與擴散,以實現經濟利益的最大化。東營市石油裝備產業集群新進企業的主要來源有兩方面:一是和外國資本進行合資組建新的中外合資企業;另外一種途徑是民營資本的注入。這一階段,東營市石油裝備制造業的創新結網是以價值創造為導向、以提高技術創新能力為目的而進行的正式或非正式聯系。這種聯系依靠業緣關系,按生產的協調、知識的流動、創新的產生和交易效率的提高來進行組織。基于社會鄰近的關系網絡和基于價值鏈的貿易網絡構成了強聯系,一般來說,技術咨詢主要發生在企業上、下游的生產網絡或產學研創新合作的過程中,購買誰的產品,有了技術上的難題也就問誰;同行企業之間由于發達的情誼聯系也在一起探討技術問題。政府在該階段以創新和提高競爭力為核心組織網絡,通過建設本地技術服務平臺、知識服務機構、科技孵化器等措施,加強本地創新機構的稠密性,積極改善集群創新的軟硬環境。在技術改造與升級方面,88.5%企業認為政府是獲取技術創新信息的一個重要途徑,開辟新的市場、提供創新資金、牽線搭橋等3個方面被認為是提高創新效率最重要的影響因子。與此同時,受訪企業希冀通過更多的優惠扶持政策來提高創新水平(圖4)。可以說,政府為企業提供的“政策租金”,是東營市石油裝備集聚階段的關鍵所在。3.4地方創新合作“依靠勝利油田,但不依賴”。此時,創新網絡的知識關系、經濟關系和社會關系有一定程度的重合,但網絡鏈接以知識關系為主;等級制趨勢明顯增強,創新網絡內部出現全球、全國、本地空間尺度的分異;臨時性集群成為獲取創新伙伴的重要方式。在全球尺度上,具有較高創新能級的企業(如科瑞和高原),依托其在技術、品牌和資源等方面的優勢,獲得外部創新及知識通道(圖5):①在海外設立研發中心、博士后流動工作站或辦事處等實體機構,捕捉創新信息;②與國外大型公司、研發機構、高校等遠距離技術合作;③在國外設立合資公司;④定期和非正式的展覽會、研討會等介質獲取外部知識。在國家和地方尺度上,建立創新聯系的方式則大致相同。在延續衍生和集聚階段建立的本地創新鏈接的基礎上,積極尋找外部創新合作伙伴。主要方式包括:政府部門重點支持項目,依托供應鏈、競爭合作關系以及產學研、非正式關系等形成了水平或垂直的專業化的創新合作,戰略聯盟以及協會、會議、展會及其他非正式交流形成的網絡鏈接。綜上所述,鄰近性對東營市裝備制造業創新網絡的形成和演化是一個累積過程(表2),其中,地理鄰近是先導,圍繞勝利油田,采取園區發展模式,憑借品牌優勢和各項優惠政策,吸引一大批石油裝備制造業進駐,形成企業在地理空間上的集聚。經過長期磨合,親緣、地緣、業緣等社會關系逐漸培育出信任感,社會鄰近作用開始發揮,基于人際社會關系的非正式聯系也逐步形成。在認知鄰近性方面,利瑞和勝利高原等技術能級高的企業,通與參加展會、建立海外合資公司等方式構建外部技術通道,迅速提升企業的基礎知識與對外吸收能力,并與其他大型跨國公司建立良好的合作關系,而中小企業也在與國內其他地區的高校、企業的聯系過程中建立了良性有效的交流平臺。4未來研究方向本文針對新區域主義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