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裝飾紋樣的初步研究

楚國裝飾圖案的理解通常來自于涂料和青銅圖案。隨著對挖具機的發現和系統研究，人們獲得了一些新的了解。楚服飾品上的紋飾一部分(如織品紋飾)與楚青銅紋樣和漆器紋樣有不少共同之處;但在楚服飾紋飾的另一部分(如繡品紋飾)則因從織造技術的束縛中解放出來,表現出與其他器物更為自由生動的紋飾想象。與春秋中晚期的楚銅器、楚漆器以及玉器的裝飾風格相比,楚服飾紋樣顯示了更多與北方藝術迥然不同的特征:它追求的是一個飛動活潑、神秘富麗的審美世界。1聚類分析技術出現在織物上的應用就織品種類而言,楚地織品與周代無異,且較其他地區品種周全。大體有五類,第一類;麻布和葛布類。一般為下層勞動者使用。無紋飾作為朝服、吉禮服之用。第二類,生織絲物類。為最初級的絲織品,但經過練煮可得到各類具體色澤。第三類,綺和素羅。綺為平紋地上起斜紋的小花紋織物。因織造技術原因,多以幾何紋樣為主。(如圖1信陽長臺觀楚墓杯紋綺紋樣)。第四類,錦,目前所見東周時期楚國的錦大多是彩色的紋織物,其組織結構屬于“經線起花的平紋重經組織”。由于提花技術的成熟,楚錦反映出了豐富的紋飾表現力,從二色錦到三色多色錦,從幾何紋樣動植物再到人物紋的綜合表現,說明了這一點(如圖2馬山一號楚墓鳳鳥鳧幾何紋錦紋樣。圖3馬山一號楚墓舞人動物紋錦紋樣)第五類,組和絳,為帶狀編織物,一般用于衣物的裝飾嵌縫。從馬山1號楚墓中,發現絳組的花紋也包括有幾何紋、田獵紋、龍鳳紋等(如圖4馬山楚墓田獵紋絳,龍鳳紋絳)。從上述簡要分類說明,可知楚國織品紋飾最主要表現在錦、絳這兩個類別上。1.1單位紋樣的設計背景在戰國楚地織品上的各種形狀的幾何形紋飾中,菱形紋占主導地位。這些菱形紋變化多端,或有曲折,或有斷續,或相套,或相錯,或杯形且與三角形紋、六角形紋、S形紋、Z形紋、十字形紋、八字紋、圓圈形紋、塔形紋、弓形紋以及其它不可名狀的幾何形紋相匹配。雖奇詭如迷宮,而全由菱形統攝。常見的相近紋樣有:大菱形紋、小菱形紋、塔形紋、十字菱形的。這些紋樣又大多是由一種或若干種單位紋樣組合起來的。常見的單位紋樣有塔形、小菱形、杯形、正反向形S形,馨形、十字形等(如圖5菱形紋綿的單位紋樣)。這些紋樣與青銅器紋樣有著直接的淵源。比如,單位紋樣中的杯形紋與一種飲食器具——耳杯的府視圖形相似而得名;商周青銅器上的勾連雷紋也運用到絲織品上。只是為了適應織造工藝的需要,以單線代替了原來的雙線或寬線,并且將它分割成互不相連的個體,構圖也大為縮小簡化。再比如,另有一種名磬的樂器其形狀類似二組菱形迭加合成。也因其形狀簡單,易于織造,成為反復出現的單位紋樣菱形紋主要特征不僅在于其變化匹配無定,還在于它所顯現出的折線之美。如圖6所示紋樣的大菱形紋樣。是三色錦中花紋富于變化的一種。其變異多是由于其中填充的單位紋樣不同而產生若干不同的變異,但它們的基本構圖卻是大致相同的,都是以順經線方向布置的大波折紋作為間隔,這種大波折紋類似不封閉的菱形。在兩個大波折之間填充以磬形為主的各種小幾何形紋。由于大波折紋和磬形紋的邊緣使用粗線條,而使紋樣顯得特別突出。其它小花紋多是單線條,比較細密,類似銅器花紋中的地紋。這樣就形成了地紋襯托主紋的格調。這是流行于楚地的一種裝飾風格。再比如,馬山一號墓的舞人動物紋錦的花紋(圖3),由七組不同的被概括簡化成幾何圖案的動物和舞人構成。其中長袖飄拂的歌舞人物,長尾曳地的峨冠鳳鳥等這些形神各異的形象都是被組織在由拱形的寬條構成的波折形空間里。從出土文物來看,以菱形紋樣為主導的幾何紋樣代表了楚絲織品的主要紋飾手法,產生這種情形的主要原因在于,紋樣的設計首先要適應織造技術的水平,即紋樣的大小,形狀和簡繁程度要受到織機和工藝的限制。因此,盡管楚絲織品上的幾何紋樣都與當時的青銅器紋樣,漆器紋樣有不少共同之外。但是由于提花方式較為單一,弧形和曲線都表現為折線,適合表現幾何紋樣。這就造成了絲織品紋樣不能完全照搬青銅器的紋樣,必須根據實際情況作變化或簡化處理。1.2生活的連鎖著石面的設計和應用在大量以菱形紋為主導的幾何紋樣外,楚織品紋樣中,還有少量的人物紋和動物紋。戰國時期,隨著社會經濟、政治的大變革,青銅禮器上的紋飾也在悄悄變化,各種以人物為中心的寫實紋樣開始出現,如宴樂水陸的絳革上的田獵紋,龍鳳紋,就是寫實的紋樣,描寫的是貴族進行田獵生活的場面(圖4)。又如,圖3的舞人動物也是反映的貴族歌舞生活的面貌。綜觀這些人物動物紋飾會發現,其基本骨格仍然是菱形的或波折形的骨架,與上述這個時代的主導形式一致。正是在這些折線的骨架里,幾何圖案化的各種人和動物形象得以生動地表現。而就這些實寫的形象和場景來說,反映了楚人對現實自由生命生活抱有的熱烈關懷。無論是對氣氛緊張熱烈場面廣闊的田獵場景的真實寫照還是對載歌載舞的人物、長尾曳地峨冠鳳鳥以及意趣盎然的龍蛇麒麟的匠心描繪。這些實寫紋樣的基調都是歡快明朗,所體現的精神風尚與理想追求是相當現實的。應該說,它們代表著這一變革時代的特殊精神風貌。與商及西周時期相比己擺脫宗教神秘的氣氛,在裝飾題材上開始注重現實生活,特別是注重運用浪漫主義的手法,來表現那些足以體現生命氣息的運動形象。這種以健旺生命精神為內容的審美精神正是楚人積極進取的文化精神的一個側影。2并豐富了織物,并范圍從馬山楚墓刺繡上的各種鳳紋、龍紋、動物紋和植物紋裝飾來看,楚地繡品紋樣與上文編織物上的幾何紋樣相比,更為自由活躍,飛揚流動了。更為主要的是,楚地繡品的紋樣除個別是仿自青銅器花紋的蟠螭紋外,大多以鳳鳥為主題配以龍虎花草。這些紋樣都嚴格遵循對稱的原則構成,紋樣構圖規則大多作方形長方形或菱形。各個單獨的紋樣之間往往以花草枝蔓作為間隔、填充使整個構圖更加顯得充實富于變化,避免了單調、停滯。在鳳龍虬虎共同交織的圖案里,楚繡品展示出了楚人遠占的圖騰崇拜與信仰世界。2.1第一,龍、鳳。在裝飾下,各有側重,均有其自身的地域特殊或語言特點與其他楚器相比,鳳紋是絲繡品最為主要的主題和形象。楚銅器的紋飾都以龍紋為主要,無論是在數量上還是作為裝飾的主體地位上,幾何紋和其他物象紋都不如龍紋。但是,對于楚紡織品紋飾來說,特別是絲繡品紋飾方面,鳳紋取代了龍紋的裝飾地位。一個可能的原因,也許是在器物質地上,紡織品的輕盈更有利用表現楚鳳的姿態與神韻。當然,還可從另外的角度來思考這種龍、鳳裝飾地位的錯位。正如有的學者把龍、鳳作為北南兩種文化范式的形象代表(P5)。從這種角度可以想見鳳紋在楚裝飾中的重要地位。就楚銅器來說,它是國家政治生活的重要反映,特別是周代禮制的最主要代表。而作為楚地紡織品來說,盡管仍受到“周禮”的影響,但是服飾品本身卻是最關乎人們的日常生活用度的。因而,受其自身民族地域的特性習俗影響會更大。在馬山1號楚墓出土的18幅繡品中,10幅有鳳有龍,只有一幅有龍無鳳。由此可見,楚人對于鳳鳥形象情有獨鐘。鳳鳥形象盡管在繡品中出現最為頻繁,但其形象絕無定式。往往多采多姿、奇特詭異;或利喙巨張、或回首嘶鳴、或奔騰、或傲立,或引頸長嘯向天或踐跎而舞于地。然而,雖有萬千變化,其形象始終纖巧、精干、剛健有力。始終偉岸、英武、輕盈、秀美。2.2尚來不生的神品鳳鳥是一種被神化,實際上不存在的動物。它最早是作為風神出現的,商代人把它作為神祗來看待。從《尚書·堯典》、《山海經·大荒經》有關記載說明,先秦時期流行這樣的看法:四方有神,各主司反映季節的風(氣候)和日月的出入。作為風神的鳳鳥,被當作主四季變化的神。四季交替,氣候變化,風神也就各不相同,因此產生了種種不同的鳳鳥形象。到西周以來,鳳鳥紋數量增多。地域上看,東至吳越,西至周原,北至燕趙,南到長沙的出土銅器上都可以提到這類鳳鳥紋飾。由此可以看出,對鳳鳥的崇拜是一種廣泛的信仰。從在長沙子彈庫發現的帛書中的記載“乃步以為歲,是惟四時”知,楚人根據日月的出入和四神相代,加以推步,定為一年,也就是四時。由于每神主一時,四神實際上是四方或四方風的代表,也表示著一年中的四個季節。這說明楚人的“四時”與卜辭所說的四方,四方風是相吻合的,楚人對于鳳鳥的信仰與商人相似,是一脈相承的。從這里可知,鳳鳥是四方和四方風的化身,是楚人對于宇宙的一種看法和信仰。并且他們對鳳的鐘愛、尊敬和崇拜達到無出其右的程度。楚人以為,只有在鳳的的導引下,人的精魂才能飛流九天,翱翔八極。屈原在《離騷》中寫道:“吾令鳳鳥飛騰兮,繼之以日夜”。我們看到,自始至終,鳳鳥紋飾都以呈現這些神圣信仰為中心。如圖7(馬山楚墓出土紋繡上的鳳鳥踐蛇紋樣)鳳鳥踐蛇紋是一只鳳鳥腳踐一蛇,并啄食一蛇,這種紋樣流行于戰國時期。如果與長沙陳家大山出土的帛畫上的鳳、龍(蛇)形象聯系起來,則會發現,“鳳鳥踐蛇”的意義與古代的鬼神觀念相關。尤其在楚地,崇拜鬼神風氣十分盛行,這就是企求與古代圣賢黃帝一樣,“合鬼神”,使靈魂升天的愿望(P51)。馬山一號墓中還有件鳳鳥花卉紋繡,(如圖8)其主要是一只三頭鳳鳥,正中與鳥身相連有一個頭,張開的雙翅上各有一個頭。鳳鳥的一側是花卉,枝蔓填充。這種“三頭鳥”的形象十分令人費解,但如與長沙子彈庫楚墓的一幅繒書(又稱楚帛書)上描繪的十二月神靈像相比,則會發現紋繡中“三頭鳥”與繒書中的“三頭神”構成形式同出一轍。楚帛書中的“三頭神”是十二月神靈圖像中的一種(P119)。所謂的“三頭神”形象中有鷂鷹的形象,是把鷂鷹作為五月的一種重要物候來構成五月神的形象。并且帛書中各神像擺放位置可看到,夏五月處于正南位置。如結合《說卦》來看,“離為雉”、“離也者明也,萬物皆相見,南方之卦也”可以明白,“三頭鳥”中包含的鷂或鷹的圖像,當時又被當作鷂,成為南方的象征。因此,可以說,楚人對鳳鳥的崇拜也是當時盛行的陰陽學說的具體反映。再者,馬山楚墓中還有一幅龍鳳虎紋繡,如圖9,一般以龍、鳳、虎三種形象為要來討論,但實際上該紋繡中還有一種叫虬的物象。這是一種無角的龍,頭作三角形,與龍的形象不完全相同。因此單位紋樣應該具有鳳鳥、虎、龍、虬四種動物,根據上文提到的楚帛書四周的十二月神像及其文字可見,楚人的五行思想已經形成了較完整的體系。從商代以來已經形成的四方神名,到東周時有了新的發展,已經以四種動物的形象分別表示東南西北四方。如東方神曰析,以龍作為東方的神靈。南方之卦為離,以雉為神靈;西方神月夷,以虎為神靈,北方神曰伏,取意于秋冬季虬是隱伏在淵中的,因此,以虬作為北方神靈。長沙子彈庫帛書中的四神形象中都匹配有一種顏色,東方青,南方朱、西方黃,北方黑。這與后世的四方配四色有著直接的淵源關系。因此,綜上所述,所謂“龍鳳虎紋繡”應是一幅楚人的四方神靈圖,體現了楚人的宇宙時空觀念。3織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