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個人主義價值觀的思考

在課堂上，作者發現，許多學生對西方的“個人主義”價值觀有不同的看法。一些人認為，“個人主義”是“私利”，這是非常錯誤和反動的，與民族主義根本是矛盾的，必須加以批評。有的認為“個人主義”價值觀,符合人性發展,是時代的發展潮流,是市場經濟條件下應該提倡的。還有的認為,個人主義就是一切從自身出發,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怎么樣就怎么樣。這些認識說明,大多數學生對于西方個人主義價值觀的具體內涵知之甚少。其實,關于美國人的價值觀有各種不同的概括。有人歸納為10種,包括產權私有、個人主動性、信仰自由、忠于祖國、伸張正義、同情弱者、容忍異己、機會均等等。有人分為7種,包括個人主義、平等自由、節儉勤奮、樂觀進取、容忍異己、講求實際、尊重傳統等。還有人把它分為6種:個人主義、個人自由、平等、競爭、勤奮工作、講求實際等等。但是,不管怎么劃分,認為個人主義是美國的核心價值觀念則是一致的。有的美國人甚至把“美國”和“個人主義”看作是一個東西。如《重建美國人的夢想》一書作者羅伯特·J·格林說,“當我說我愛美國時”,“它意味著愛自由和個人主義”。個人主義確實是美國文化的核心。然而,在我國絕大多數人看來,個人主義是個貶義詞,它等同于“利己主義”、“自私自利”,與我們所提倡的講奉獻的集體主義價值觀是矛盾的,甚至是根本對立的。事實上,美國經濟上的高度發達,政治、文化發展上的首屈一指,為很多青年人所崇拜。為此,本文以美國為例,對個人主義價值觀作些思考。一、西方的個人主義個人主義,一般來說有廣義和狹義之分。廣義的個人主義,是泛指西方從文藝復興以來,隨著資本主義生產關系的發展,隨著反封建壓迫和神權統治的斗爭而形成的以個人為中心的思想。狹義的個人主義,主要是指“個人主義”(Individualism)這一概念出現以后的個人主義思想體系及其理論,也即是西方的一種政治哲學和社會哲學。其主要內容是相信每個人都具有價值,高度重視個人自由,強調個人的自我支配、自我控制、自我發展。一句話,是以個人為本位的人生哲學。西方的個人主義包括一種價值體系、一種人性理論和一種政治哲學。從價值體系講,個人主義認為,一切價值均以人為中心,個人本身就是目的,社會只是達到個人目的的手段;所有人在道義上是平等的。從人性理論講,個人主義認為,任何人都不應該被當作另一個人獲得幸福的工具。對于一個正常的成年人來說,最符合其利益的是,讓他自由地選擇自己的目標和達到這個目標的手段,并付諸行動。因此,它在行動上主張人們只關心自己和自己家庭、親友的小圈子,反對權威和對個人的各種支配,并要求政府對個人生活的干預減少到最低限度。作為一種政治哲學,個人主義主張,政府的主要職能是維護法律和秩序,保護個人利益,防止有人對其利益的干涉或侵犯,并監督自愿締結的協定的執行。個人主義者往往把國家看作是一種異化,一種弊端,認為“管事最少的政府是最好的政府”。極端個人主義者甚至信奉無政府主義。個人主義者還主張,每個人都有權取得財產和按自己的意志管理或轉讓財產等。二、近代西方個人主義主義思想的源起和發展個人主義有其產生和發展過程。最早的廣義的個人主義,可以追溯到文藝復興初期的一些人文主義思想家的論述。他們強調個人的個性、個人的尊嚴和個人的幸福。這些包含了個人主義思想的萌芽。對個人的欲望和幸福等思想作出最早論述的首推17世紀英國著名的思想家霍布斯(Hobbes)。他認為所有的人按其本性來說都只關心個人的利益,都只為了滿足和發展個人的欲望,為了追求個人的幸福。17、18世紀資產階級啟蒙運動時代,隨著生產力的進一步發展和科學技術的進步,個人主義思想也隨之向前發展。亞當·斯密提倡個人自由、自由競爭,反對政府干預私人經濟活動;他的主張是這個時期個人主義的經濟學基礎。總之,個人主義作為一種政治和社會哲學同資本主義生產方式的產生是聯系在一起的。最早使用“個人主義”這個詞的是法國政治學家、思想家阿列克西·德·托克維爾。他認為“個人主義”和“利己主義”是兩個既有區別又有聯系的不同概念。三、個人主義與利己主義托克維爾在提出“個人主義”這個詞時注意到把它同“利己主義(Egoisme)”區別開來。他說“利己主義是對自己的一種偏激的過分的愛,它使人們只關心自己和愛自己甚于一切。利己主義是一種只顧自己而又心安理得的情感,它使每個公民同其同胞大眾隔離,同親屬和朋友疏遠。”他的結論是,“利己主義是跟世界同樣古老的一種惡習”,“個人主義是民主主義的產物,并隨著身分平等的擴大而發展。”美國哲學家杜威也對“個人主義”和“自私自利”劃了界線。他說“不論哪個人只要他提倡自私的生活觀,他必定會引起人們對他的不滿。”可見,在西方學者心目中,“個人主義”和“自私自利”不是一個概念。“個人主義”作為一種社會哲學和政治哲學強調個人獨立性、創造性,強調個人自由發展,不受或少受社會、政治和宗教勢力的限制。而“自私自利”或“利己主義”是貶義詞,主要指下列道德行為:把個人特殊利益凌駕于他人和社會公共利益之上,專門謀取和擴大個人利益,并因此不惜違反、損害和犧牲公共利益和他人利益。這是違背公德的極端個人主義。但“個人主義”和“利己主義”之間絕不是互不相通的。托克維爾當時就曾指出:“利己主義可使一切美德的幼芽枯死,而個人主義首先會使公德的源泉枯竭。久而久之,個人主義也會打擊和破壞其他一切美德,最后淪為利己主義。”四、美國的個人價值觀作為美國文化核心的個人主義,它是深深植根于美國的社會歷史之中。美國學者薩姆瓦指出:“廣義地說,個人主義的概念是描寫這樣一種學說,認為個人利益是,或者應該是至高無上的;一切價值、權利和義務都來源于個人。它強調個人的能動性、獨立、行動和利益。美國人認為,作為一個人都應該具有獨立性、責任心和自尊心。具備了這些,也才不負作為一個人而受到關注和尊重。”他認為個人主義價值觀主要包括自主動機、自主抉擇、自力更生、尊重他人、個性自由、尊重隱私等層面的具體內容。這里所說的“自主動機、自主抉擇”,指的是個人是自己命運的主宰,由自己確立自己的目標,然后自行決定為達到這個目的采取什么辦法。靠個人奮斗、勤奮取得的成功,在社會上受到尊重。所謂“自力更生”,就是指個人的生活和工作由自己負責,不依賴父母和他人。在美國人看來,以自己的勞動獲得的成果是光榮的,依靠他人是不光彩的,是無能的表現。在美國的大學生中,許多富家子女不愿靠老子養活,情愿搞半工半讀,自己掙錢自己花。與此相聯系,美國人不輕易接受別人的施舍,坐享其成,認為這是貶低自己存在的作用和價值。如家人、朋友到餐館吃飯,飯后付錢時,凡是有工作的人都自己掏腰包,或采取AA制。所謂“尊重他人”,是指尊重別人的人格,尊重別人的勞動,尊重別人的利益,尊重別人的時間等等。實際上這是提倡個人獨立,個人尊嚴的一個側面,如探親訪友要事先約好;兒女幫父母干活,父母要給報酬,不能無償占有;不讓別人隨意侵犯自己的利益,自己也不能侵占別人的利益等等。所謂“個人自由”,是“自主抉擇、自主動機”的概括提法,這是美國人所有價值觀中最基本的一點。有的美國人把“自由”看作是“個人主義”的同義詞,自由包括人們有受教育的自由,參加選舉的自由,對國家大事或其他公共事務有發表意見的自由,信仰宗教的自由等等。但他們所講自由也不是絕對的,任何人在享有自己自由的時候,不能妨礙他人的自由,不應妨礙社會正常秩序。美國也教育及要求公民尊重他人的自由,為了他人的自由要限制自己的自由,不能無法無天。所謂“尊重隱私”,是指個人隱私權應受到尊重和保護。一個人怎樣生活?只要不造成對他人的危害,沒有干擾別人,誰也管不著。如私人的信件不能拆(父母也不能拆子女的信);屬于私人的事情別人不能隨意打聽,更不能隨意傳播;未經許可不得進他人的門等等。五、美國人的個人主義價值觀的發展美國的個人主義價值觀隨著時間的推移也在不斷的發展變化,出現了一些新的發展趨向:(一)“有國才有家”的理念早期的個人主義價值觀是以追求個人自由、平等和幸福為主要內容的。獨立戰爭前,個人主義表現為每個人都單純地為了追求個人的自由和平等而奮斗。但在獨立戰爭中,許多人開始把自己的命運與國家和民族的命運緊密聯系在一起,認為首先要有國家的獨立、民族的解放,然后才有個人的自由和平等。有國才有家,才有個人的一切。赫爾的“可惜我只有一條生命獻給我的祖國”的豪言壯語就是生動例證。可以這樣說,在美國,當國家處危難關頭,大家便會奉行“有國才有家”的理念;而在和平年代,大家卻堅信“有家就有國”。有的美國人說,他們的社會是靠個人主義發展起來的。事實上,美國的個人主義不是不受約束的、無限制的,相反,要受“服務于社會”這一原則的制約。美國學者詹姆斯·O·羅伯遜說:“美國個人主義理想中包含有一定的無政府主義成分,但并不包含不受約束的利己主義。盡管個人在追求自己的幸福過程中發揮了自己的才能,但是只有當他服務于社會時才能取得個人的成功”。在美國,個人的自由、個人的命運、個人的成就也只有與社會融為一體才有前途,否則將一事無成,甚至身敗名裂。自私自利的極端個人主義是沒有市場的。(二)集體個人主義進入20世紀后,個人主義所提倡的個人才干與努力和集體溶為一體。1934年,美國歷史學會逐漸指出:“在經濟領域和政府管理方面的個人主義和自由放任的時代已經過去,一個集體主義的新時代正在開始”。美國哲學家杜威把這種新形勢下的個人主義稱為“新型個人主義”,歷史學家坎曼則稱為“集體個人主義”。集體個人主義實質就是一種“合作自由主義”。有的美國學者指出,集體主義同個人主義不是對立關系,而是互相促進的關系,個人通過集體合作力量達到個人無法達到的目的。還有的美國學者認為,強調“合作”和“協調”并不是用它們來代替個人主義,在合作中,個人主義的價值,每個人為自己目標而奮斗的實質并未改變,只是從以前的單干變成合作,但合作的目的還是為了實現個人利益。如果達不到自己的目標,他可以離開這個集體去另找一個能實現自己目標的集體,這也是美國人職業流動、人口流動頻繁的原因之一。不過,無論是強調個人奮斗也好,強調集體合作也罷,以個人為中心,一切從個人利益出發的個人本位的核心思想體系始終未變。(三)“為國服務”是早期的活動20世紀80年代末以來,美國的社會風氣悄悄地發生了一些變化。昔日那種一擲千金、唯我至上、貪得無厭的現象,已顯得有些俗氣了。社會主張克己、節制與平實之風正在抬頭。1990年美國《幸福》雜志寫道:“80年代的瓊筵剛剛將盡,浮華揮霍的風氣不時興了。代之而起的是克儉精神和務家意識,而秉公助人則已成為當今流行的樂事”。“‘為公眾服務’這個概念,不久前還被人譏為不合時宜,現在又重放光芒了。”哈佛大學的邁克爾·布朗甚至說:“我國人民覺醒了……這是‘我字當頭’10年的結束,‘眾字當頭’10年的開始。”連老布什總統也親自發起一項稱為“青年為國服務活動”計劃,號召5—25歲的青少年參加。美國《新聞周刊》甚至提出要對個人主義“進行道義上的十字軍東征”。(四)“以他人為主”的生活理念對個體的影響美國學者中一些有識之士看到了只顧物質享受和自我滿足的個人主義的缺陷,對傳統的生活方式發生懷疑。一些人在得到物質滿足后,開始追求精神享受。表現為不滿足于獨來獨往的、缺乏溫存體貼的冷漠生活方式,追求群體生活,“以他人為主”的生活理念開始被許多人接受。例如:美國有些街道婦女不滿足于“老死不相往來”、“各人自掃門前雪”的孤獨生活,樂于為街坊鄰里服務,尋求與鄰居們建立更真實的具有人情味的接觸。美國社會學家丹尼爾·揚格洛維奇指出:“現在已有零星而有限的證據表明,美國文化正在孕育一種新的以他人為重心的道德觀”。但這種從“自我滿足”到“以他人為主”的轉移目前只能是局部的,不可能一下子發生完全轉移。這是由資本主義的本質所決定的。六、從中美兩國政策的角度談我國的個人主義思想通過上述對美國的個人主義價值觀的剖析,我們得出如下結論:(一)個人主義與美國的個人主義價值觀是不同的。個人主義本身不是一個貶義詞,相反美國人認為它是個褒義詞。美國人特別強調個人意識,也特別崇拜和相信自己,靠自己的尊嚴、智慧、能力、勇氣和奮斗而獲得成功的社會名人會受到人們的尊重。因此,對美國人的個人主義價值觀我們必須重新審視。(二)“健康的個人主義”對當今中國是很必要的,中國人應“培養個人的人格,要有自我中心論,敢于說真話,敢于和各種罪惡勢力作斗爭。”國家應保護個人的合法權益,個人應盡力為國家作貢獻,黨和政府代表人民的利益,不是代替和包辦人民的利益,更不允許侵害人民的利益。中國人也應為維護自己的權益,為自己的個性發展,為追求自己的幸福而做出不懈的努力。(三)我們應堅決批判極端個人主義。西方思想家也越來越多地認識到個人主義和社會有序組織原則之間的矛盾。個人主義作為資本主義初期發展的信仰已普遍開始動搖,美國所標榜的民主自由,帶有較大的虛偽性和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