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付艾米莉的玫瑰》中的愛情、婚姻和人生

威廉福克納（williamflakner，1897-196）是美國后現(xiàn)代主義的代表作家，也是南方文學(xué)的領(lǐng)導(dǎo)人。他在1949年因“我的過去”而獲得了諾貝爾文學(xué)獎。其作品展現(xiàn)了南方和北方新舊交替時期南方社會的種種矛盾。其短片小說《獻給艾米莉的玫瑰》(ARoseforEmily,1930)講述了一個南方?jīng)]落貴族女子艾米莉(Emily)驚悚的愛情故事。學(xué)界或從小說人物和標(biāo)題的象征手法探討福克納的南方情懷,或從接受美學(xué)角度研究其思維范式,或研究小說的敘事藝術(shù),或探討小說的主題,等等。小說名為《獻給艾米莉的玫瑰》,玫瑰一詞卻只在小說結(jié)尾處出現(xiàn)過兩次。作品中的玫瑰很是耐人尋味。因此,本文擬從作為一種符號的玫瑰為切入點,探討玫瑰之于艾米莉的真正含義,同時也揭示福克納賦予玫瑰的深沉意蘊。一、霍默的愛情之火玫瑰象征美麗和愛情。在希臘神話中,玫瑰是美神的化身,又溶入愛神的鮮血。玫瑰也是美國的國花,是愛情、和平、友誼、勇氣和獻身精神的象征。柔美絢麗的玫瑰也作為新鮮、年輕、女性溫柔及一般意義上的美的符號和隱喻。火紅的玫瑰象征忠貞不渝的愛情,如艾米莉?qū)裟ぐ蛡?HomerBarron)的情感:專一、專注而專橫。艾米莉與父相依為命,可自父親去世后,她陷入悲傷與無助之中。她沒有朋友,也無人與之分享快樂,或分擔(dān)憂傷。她甚至不愿承認(rèn)其父已死,當(dāng)人們安慰她時,她整整3天“衣著如常,臉上沒有絲毫的悲傷”,她說“她的父親沒有死”。安葬父親后,“她病了很長一段時間”。她幽閉已久的心靈漸漸地試著向外界敞開,她“剪短了頭發(fā)”,“看上去像個姑娘”,沒有父親的“保護”,她終于可掙脫南方淑女的形象,嘗試過正常女子的普通生活。她開始大膽掌握自己的命運,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此時,她心目中的白馬王子霍默閃亮登場了。這位來自北方新英格蘭的建筑工頭,個子高高,皮膚黑黑,聲音洪亮,目光有神。他風(fēng)趣幽默,擅長社交,他所到之處都成為人們關(guān)注的焦點。“這位北方男子的粗獷與豪放無疑給她幽閉的心靈注人了一股新鮮的活力”。因此,霍默很快就贏得了艾米莉的芳心。其實,艾米莉?qū)矍榈呐瓮丫?可其父親卻剝奪了她愛情的權(quán)利。這家人如一幅畫中的人物:身段苗條、身著白衣的艾米莉站在父親身后,而其父叉開雙腳站在前面,背對著艾米莉,手執(zhí)馬鞭不僅趕走了所有向艾米莉求婚的年輕小伙兒,而且奪走了艾米莉的青春、愛情和幸福,也打斷了艾米莉的社會化過程。于是,艾米莉鮮活的青春和獲得幸福的機會如東去的江河之水,直到三十余歲還未體驗過愛情的滋味。她內(nèi)心對愛情的渴望雖被壓抑,如同一粒種子一旦有適宜的土壤、水分和陽光,就會生長。當(dāng)活潑開朗的霍默微笑著走來時,艾米莉的心房就打開了。艾米莉與霍默相戀之后,星期天的下午,兩人一起駕著輕便馬車兜風(fēng);人們看見她去了珠寶店,定制了一套男人用的銀質(zhì)洗漱用具,每一件上都印著H.B.(霍默名字的縮寫);還買了成套的男人服裝,包括睡衣。可見,她浪漫、細(xì)膩而優(yōu)雅,對霍默傾注了自己所有的愛。故事結(jié)尾,人們在樓上的房間里看見“褪了色的玫瑰色窗簾和玫瑰色燈罩”。這說明艾米莉也曾年輕過,也曾熱愛過生活也曾向往美好的未來。為了愛,她排除了一切阻力。小鎮(zhèn)其他人紛紛在背后議論,動員她的兩個堂姐妹去勸阻,還請神父前去勸說,但艾米莉?qū)裟異蹐匀缗褪?她不在乎別人的閑言碎語,每次與霍默出門時,“她都把頭抬得高高的”。霍默點燃了艾米莉心中熊熊燃燒的愛情之火。艾米莉心中的玫瑰就如此綻放了。她摒棄了貴族的驕傲和門第,不顧世俗的約束毅然投入到火熱的愛情之中。她分外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遲到的愛情。二、艾米莉—玫瑰與毀滅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鮮血滴入泥土,十字架下便長出玫瑰花。這似乎已暗示愛情之磨難和苦痛。相傳愛神為救情人,跑得太匆忙,玫瑰的刺刺破其手腳,鮮血染紅了玫瑰花。而在古希臘神話中,第一束紅玫瑰是從維納斯(Venus)的情人阿多尼斯(Adonis)的鮮血中長出來的,可見,玫瑰所代表的愛情是始于玫瑰并終于玫瑰的一場悲劇。艾米莉的愛情也注定是一場慘烈的悲劇。小說名為《獻給艾米莉的玫瑰》,可玫瑰一詞僅在小說結(jié)尾處出現(xiàn)兩次,也無人給艾米莉獻玫瑰花。艾米莉的葬禮后,人們撞開那間塵封已久的房間時看到“布置得像新房的屋子,仿佛到處都籠罩著墓室一般的淡淡的陰慘慘的氛圍:褪了色的玫瑰色窗簾,玫瑰色燈罩”。玫瑰隱喻艾米莉曾有過的青春和幻想,當(dāng)玫瑰退去了鮮艷的顏色時,艾米莉的愛情不僅退色而且死亡了。艾米莉的父親“破壞了她所有能過上女人的正常生活的機會”179。在父親“過度保護”的陰影里,艾米莉?qū)ν夥忾]的心靈也成為孕育怪誕的溫室。她傲慢、蔑視他人,“年近30尚未婚配”,被鎮(zhèn)上人看成是偶像,是紀(jì)念碑,體現(xiàn)著南方的傳統(tǒng)和義務(wù)。她活著時,被禁錮在森嚴(yán)的等級制度之下,被禁止與外界接觸,不能尋求自己的愛情和婚姻。父親去世之前和之后,艾米莉都深受非人道的道德觀和清教主義的束縛和摧殘。在這樣一個世界中,玫瑰作為一種符號被扭曲被壓抑。艾米莉與霍默相戀后,大家都認(rèn)為“這是全鎮(zhèn)的羞辱,也是青年的壞榜樣”。這位游移于社會邊緣的女子雖有過抗?fàn)?但最終還是孤獨終老一生。而艾米莉之死則標(biāo)志一個南方?jīng)]落貴族的紀(jì)念碑的倒塌,一個為捍衛(wèi)愛情而毒殺負(fù)心人的帶刺的“玫瑰”也就凋謝了。艾米莉和霍默是來自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霍默代表四處游走、見多識廣、及時行樂和缺乏責(zé)任感的北方新興文化,是工業(yè)時代的產(chǎn)物,而艾米莉則固守家園、秉持高貴、鄙視新生事物,掙扎在南方舊時代沒落的瞬間。艾米莉?qū)裟異圩⒍ㄊ且粓霰瘎　碜员狈降幕裟晃蹲非笞杂缮?追逐個人利益,而缺少道德自律;他沉迷于酒和女人卻拒絕承擔(dān)任何道義上的責(zé)任;他熱衷談情說愛,而不愿對婚姻承擔(dān)責(zé)任,霍默曾說,他是無意于成家的人;他不拘小節(jié),無牽無掛,及時行樂。這些都與艾米莉形成鮮明的對比。艾米莉是傳統(tǒng)的化身,是義務(wù)的象征,也是人們關(guān)注的對象。她生長于南方莊園,喜歡忠貞,她恪守著一切南方淑女的禮儀;她一直生活在父親陰影里,孤獨而焦慮;她性格怪癖,冷漠而孤傲。她居住的房子是一個被愛情遺忘的角落,小鎮(zhèn)上的人都說“可憐的艾米莉”,她也被親戚遺棄。在小鎮(zhèn)人以為她要跟霍默結(jié)婚之時,卻遭情人的遺棄,為維護貴族的名譽,她也不能作為小鎮(zhèn)恥辱和不良婦德的榜樣,同時,被拋棄的悲慘命運與性的極度壓抑使“她的內(nèi)心永遠(yuǎn)失去寧靜,精神上永遠(yuǎn)背上一個巨大的包袱”,她的性格和心理逐漸發(fā)生了扭曲畸變,最終變成了一朵浸潤著毒汁的罌粟花,產(chǎn)生了以毒死戀人的手段來留住愛情的變態(tài)之舉。她毒殺了霍默,與尸長眠四十載,守護自己的愛情。當(dāng)艾米莉毒殺霍默之時,這朵剛欲綻放的玫瑰就凋謝枯萎了。之后,她閉門不出,“心上人離去之后,人們簡直就看不到她了。”她把自己囚禁在老宅里,老宅似乎成了陰森的囚房,一個死氣沉沉的墳?zāi)?毫無生機,“她居住周圍惟一的生命跡象就是那個黑人拎著一個籃子出出進進”。而艾米莉本人猶如一具行尸走肉,“她看起來象長久泡在死水中的一具死尸,腫脹發(fā)白。”這種愛情帶給艾米莉的不是幸福,而是摧殘,她人不像人,仿佛鬼魅一般,生不如死。那間艾米莉當(dāng)年精心布置的新房就如同棺材,安葬著這一對曾經(jīng)花前月下的戀人,所不同的是霍默是真死人,而艾米莉是活死人,是殉葬品,她用整個余生來祭奠這份愛情。固執(zhí)己見的父親使艾米莉在精神上一無所有,而霍默的背叛則使其精神完全崩潰。艾米莉只能扮演無欲無愛的南方淑女,她再次蜷縮于自己封閉的世界,最后淪為怪癖和孤獨的老處女。她掩藏一切,直到她死后,小鎮(zhèn)上的人才發(fā)現(xiàn)艾米莉之謎。可憐的艾米莉,“為了不被背叛,她選擇了毀滅,為了不被發(fā)現(xiàn),她選擇了掩藏,獨自蜷縮于記憶和過往的問題里”。三、艾米莉的人性悲劇玫瑰隱喻艾米莉一生不曾有過真正的愛情。父親的專制跋扈,愛人的無情拋棄,艾米莉殺死愛人,以己殉葬的所作所為突出刻畫了艾米莉的悲劇人生。艾米莉是父權(quán)制社會的受害者,也是南方傳統(tǒng)的替罪羊。當(dāng)她愛上霍默并布置新房之時,她內(nèi)心的玫瑰綻放了,可當(dāng)她毒殺霍默后,她卻以自己“殉葬”而與霍默的尸體同枕共眠四十余年。艾米莉心中的玫瑰雖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