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人假設與制度約束浙江大學經濟學院財政學系朱柏銘教授

教育部全國高校教師網培中心特聘教授浙江省高校財金類教指委副主任委員教育部“寶鋼優秀教師獎”全國MPA優秀教學獎浙江大學教學名師獎兩度被評為“我最喜愛的浙大老師”手機：E-mail：主要內容一、經濟人假設的含義是什么？二、現實中的人都是“經濟人”嗎？三、利他主義行為的動機是什么？四、堅持經濟人假設有何意義？

問題的提出

2004年12月26日，在泰國的哈特雷海灘，當海嘯襲來時，有一個女子迎著海嘯跑，因為她的三個孩子在海水里玩，沒有注意到危險。她為什么義無返顧地去救自己的孩子？如果她救的是別人的孩子，又是為什么？

一、經濟人假設的含義是什么？

1、經濟人假設的含義緣起于亞當·斯密在1776年《國富論》中的一句話：“我們每天所需的食料和飲料，不是出自屠戶、釀酒師和烙面師的恩惠，而是出自他們自利的打算。”經濟人假設：人總是在一定制度約束下，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2、經濟人假設的地位主流經濟學有兩塊基石：一是經濟人假設，二是稀缺性假設。經濟人假設為數學工具的運用奠定基礎。張五常：是否從自利角度解釋人的行為，就決定了你是否在經濟學的框架內思考問題。

二、現實中的人都是“經濟人”嗎？

1、反對的意見（1）來自有限理性的批判赫伯特·西蒙：任何個人不可能絕對的理性，因為他掌握的信息和處理信息的能力是有限的。哈維·萊本斯坦：任何人都有雙重性，既有注重計算、堅持標準和追求利益的理性傾向，又有不重計算、不堅持標準和追求安逸的非理性傾向。

（2）來自社會—文化人的批判道格拉斯·諾斯：人的決策取決于周圍環境的約束以及本能、習慣、習俗、從眾等非理性因素的影響。阿馬蒂亞·森：對自身利益的追逐只是人類許多動機中最重要的動機，但人性、公正、慈愛和公共精神等品質也相當重要。

2、贊成的意見人們從事各種活動，都是出于成本收益的考慮。加里·貝克爾：“利益”一詞是廣義的。利益可能是指：貨幣收入；非貨幣的經濟利益（福利條件）；非經濟的利益（聲譽、地位、理想）。利益，就是主體所認為的、客體對主體所具有的價值。包括：

具體的、物質的利益

抽象的、精神的非物質利益

“利益”一詞涉及到價值判斷。獲得金錢地位去非洲為麻風病人服務

在森林中與動物為友

到邊遠山區作教師或醫生

剃度為僧或削發為尼

獻身科學或藝術而終生貧苦參加反法西斯戰斗

奢侈享樂、醉生夢死

恐怖主義、人肉炸彈。

官僚經濟學的代表人物尼斯卡寧認為，人們所追求的目標函數中有四個變量：地位（Position）權力（Power）財產（Property）聲望（Prestige）

三、利他主義行為的動機是什么？

1、親緣利他源于基因拯救親緣利他：有血緣關系的生物體為自己的親屬提供幫助的行為。因為它們擁有共同的基因，對相同基因載體的拯救就是對自己基因的拯救。這是生物界存在利他行為的根本原因。

漢密爾頓：利他程度會隨著血緣關系的疏遠而下降。

（R.道金斯《自私的基因》，上海三聯書店，1993年。）

E.O.威爾遜：人類的利他行為就其生物學的根源而言，與其他任何動物一樣，也是親緣選擇的結果。

（威爾遜《論人的天性》，貴州人民出版社，1987年。）

【案例】當幼鳥遭受攻擊時，其父母會挺身而出，用偽裝受傷的方法把猛獸引向自己，使子女得以逃脫。父母可能因此喪生，但父母與子女之間有1/2的基因完全相同，從“基因遺傳頻率最大化”的角度看，只要能使2只以上的幼鳥得以逃生，父母作出的犧牲就是值得的。

2、互惠利他源于期望回報互惠利他：生物個體追求客觀回報的行為。一個人想獲得尊重、榮譽等給他帶來的效用，他就可能關愛別人。主觀為自己，客觀為別人。朱思考：互惠利他通常發生在無法通過貨幣交換的領域。是不是？

【案例】在非洲，一只剛剛飽餐一頓的蝙蝠往往會把自己吸食的血液吐出一些來反哺那些頻臨死亡的同伴，盡管它們之間沒有任何親屬關系。這種行為遵循著一個嚴格的游戲規則，即蝙蝠們不會繼續向那些知恩不報的個體饋贈血液。(Wilkinson，1984)

3、純粹利他可能源于基因變異純粹利他：不追求任何客觀回報的行為。表現出毫不利己甚至付出生命代價的壯舉。【專欄】

2007.11.30，解放軍第二炮兵某旅機要參謀孟祥斌與妻子、女兒，前往市區購物。途經金華市婺江的通濟橋時，孟祥斌勇救跳江輕生的女青年，自己卻沉入水中，不幸犧牲。36歲的溫州平陽縣人謝作旺在江蘇鎮江辦企業。

2008年10月25日凌晨，為救一名跳江的女子，付出了寶貴的生命，留下妻子和兒子。

2011年10月13日，有女子跳杭州西湖自殺。烏拉圭人瑪利亞迅速脫去外衣跳入水中，將她拉上岸后悄然離去。那一瞬間，他們腦子里想的究竟是什么？本能？職業習慣？低估風險？

以色列西伯萊大學的愛伯斯坦發現，促使人類表現純粹利他主義行為的基因變異，發生在第11號染色體上。

“利他主義”基因是通過促進受體對神經傳遞多巴胺的接受，給予大腦一種良好的感覺，促使人們表現利他行為。

工具理性與價值理性馬克斯·韋伯：工具理性強調在行動與目的之間完全基于個人利益最大化所采取的手段。事實上，人是有情感、責任、信仰的，完全可能采取價值合理性的行動。【專欄】

當獅子或獵豹接近時，往往有一只瞪羚在原地不停地跳躍向同伴們發出警告。

它最早發現危險，應該有機會逃跑。但它放棄了第一時間逃生的機會，并以此代價向同伴報警。

四、堅持經濟人假設有何意義？

1、提倡自利反對自私自私（Selfish）和自利（Self-interested）有區別。自利的底線是：不損人。一個自利的人并不卑鄙，照樣可以高尚。【專欄】

武漢市景明大樓建于1917年。1999年收到英國某設計單位的來函，稱該樓設計年限為80年，已超期服役2年。

2007年年底，上海市政工程管理局收到英國某公司的來信，稱外白渡橋“設計使用年限為100年，現在已到期，請注意維修”。

【專欄】美國超市的說明書折疊嬰兒床：如果孩子在床上，請先將他抱走再折疊。電熨斗：千萬不要熨燙正穿在身上的衣服。商家把許多意外情況寫清楚，萬一真的出了事，勝算也大。

在經濟社會管理中，要盡可能抓住人的利己心。為什么有些制度順利實施？有些卻一再受阻？例如，“1＋2”模式很受學生歡迎。

2、覺悟是靠不住的

《辭海》、《現代漢語詞典》對于“覺悟”一詞的解釋：①從迷惑中醒悟過來；②領悟教義的真諦；③今常指一定的政治認識。在利益（權力、地位、美色、金錢等）面前，覺悟顯得很脆弱。2001年10月初，國務院打算地方企業所得稅和個人所得稅以2001年執行數為基數，實行增量分成。項懷誠部長擔心出現人為做大基數的問題。朱總理說，要相信地方干部的思想覺悟。

在11月14日國稅總局干部座談會上，朱總理披露以2001年實績為基數。結果呢？各地聞風而動，挖空心思上基數。

2001年12月上中旬，地方企業所得稅同比增長187.1％。

增幅超過100％的地區

江西816.0％寧波708.7％河南609.0％廣西597.7％青島577.2％內蒙古496.9％浙江467.5％寧夏462.2％安徽404.5％貴州376.5％

新疆352.9％吉林314.8％山東235.6％天津230.1％江蘇223.5％重慶197.5％湖北179.2％河北173.3％甘肅167.4％大連164.0％山西155.7％云南142.8％湖南128.6％陜西104.6％2002年1月上旬，收到財政部《關于2001年所得稅增長情況的報告》時，朱總理被極端離譜的增長率震怒了。下令審計署派員趕赴各地，專項檢查，要求對弄虛作假人員嚴懲不貸。3、扎緊制度的籬笆人是利益的動物。只有良好的制度作保證，追求個人利益最大化的行為才不會卑鄙。制度：正式制度與非正式制度

亞當·斯密認為，人們從事自利經濟活動的三重約束條件：宗教道德法律“Religion”一詞的本意是義務、約束，特指“人與神明之間的約定”。美國著名的宗教社會學家彼得·貝格爾（Peter·Berger）說：“宗教是一種用神圣的方式進行秩序化的人類活動。”

達爾文：“不信神的立場只適合于有教養的人，讓普通大眾接受無神論的時機還不成熟。”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富強、民主、文明、和諧（價值目標層面）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社會層面）愛國、敬業、誠信、友善（個人行為層面）

西方人從《圣經》關于亞當與夏娃因偷食禁果而被上帝逐出伊甸園的故事中相信了人性惡。他們注重通過制度和監督規范人的行為。

中國人則追隨孔孟的儒家學說，相信人性善。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