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次失敗的教育 船山區南埡小學 雷洪 “雷老師，你好！”話筒里傳來學生模樣的聲音。“你好，請問你是”我辨不清對方，畢竟教過的學生太多了。“我是鵬。”我愣住了。啊，鵬，就是昔日愛調皮，愛欺負小同學，愛不假出走，愛摸別人東西，前不久被已傷透心的父母接到廣州去管教管教的鵬。我的口型成了O字，不過我馬上反應了過來。“你好嗎？鵬。你現在在廣州嗎？”“嗯。”話筒里的話頓了下來，一秒。兩秒。對方似乎在鼓起勇氣想說什么。“你有什么事需要幫忙嗎？”我為了不使對話冷了下來，補上去。“沒，沒什么，我只想問候你，我以前給你惹了那么多的麻煩。”聽了這話，我心里頓時一股暖流浸滿周身，令我不禁回想起往事。的確，鵬，用我們的

2、教育術語來說，是一個“問題學生”，愛動手動腳，自制力差，愛欺負小同學和女生，做一些猥褻動作，幾乎每天都有學生告他的狀，與此同時，不善理財，家里每周給他十元的生活零花，（對我們這里的農村家庭來說，這是個不菲的數目。）但到了星期一，他兜里便告罄，債臺高筑，于是便學會了撒謊，學會了騙，說今天買筆買本子，明天買書，后來竟學會了“拿”，更有一次，他瞅到辦公室無人，便溜進去把一位實習老師掛在椅子上的衣服里的手機給摸了。但還更要命的是，他多次在家不向爺爺奶奶打招呼（父母外出打工），在學校不向老師請假，便偷偷地地溜出去耍一兩天又回來。“你到哪里去了？”爺爺奶奶急得直跳。“外面去耍去了。”老老實實。“哪個外面？

3、”“就是周圍了坡上。”規規矩矩。“為什么出去？怎么吃的？”沉默。沉默。鋼釬也撬不出一句話。我也反復耐心與他談話，其他老師，學校領導都來開導，但收效不大。“我喜歡唄。”一下子噎住了許多人。“把他交給他的父母去管教。”年過六旬的爺爺奶奶心力交瘁，欲哭無淚。我心里也很難受，我的耐心，經過漫長的時間磨洗，現在也仿佛是一枚已被磨光了的硬幣，再也經不起用了。于是我也順勢地把曾說了無數次的“再試一試”吞了下去。“你終于少了一個麻煩。”一些老師向我“祝賀”。的確，鵬走后，我的班務工作量減少了將近了一半。但無論如何，我的心無法輕松起來，畢竟我失敗了，畢竟我沒能把鵬轉化好，畢竟我還始終沒能走進鵬的內心世界。如果說

4、彭是一個不可藥救，一無是處的學生，我還不承認。事實上，鵬有時候是那樣招人喜歡。班上有同學病了，他自告奮勇帶其看病，端水喂藥，有時他還給老師背些蔬菜，“是我家里的，是爺爺讓我捎的”此時他說話的目光不再是撒謊時游移不定，為了清白自己，他主動補充。你說，這樣的學生，難道沒有希望嗎？于是，為了幫助他，我常常利用他身上優秀閃光的東西，無論在學習上，還是在品德上，對他“賞識”，因為我也相信，“賞識”能讓一個人的生命復蘇，能喚起一個人的自信感，成就感，能讓我走他的心靈，能使他的陰霾的天空重現陽光，能使干涸的土地重獲甘冽的清泉澆灌，從而澆出艷艷灼灼花朵，葳蕤繁茂的青草，于是大地春回。一切設計都很好。“鵬這次作

5、文這一段寫得特別好，很有生活體驗感受。現在我給同學讀一下。”“鵬這次日記寫得很多，觀察也很仔細，希望大家向他學習。”“這次鵬的字也寫得很工整。”進步之星。紀律督察員。勞動委員。一次又一次班上的當眾表揚。一次又一次職務擔任。但愿奇跡能出現在他身上！但愿他的學習興趣能激發起來！但愿他能改掉壞習慣！的確，開頭幾天還好，但過不了兩三天，他又舊病復發，舊業重操。“老師，鵬又”低年級的同學又跑到我這里告狀了，“雷老師，鵬把我的衣服”班上的女生氣哭了，伏在桌子上，“他是故意的，”一把涕一把淚，我在班上告訴過學生，對鵬要寬容，想必她忍不可忍了，旁邊的同學把滿是墨水的衣服給我看，我心真怒其不爭：“鵬啊鵬，難道你

6、就是斯蒂芬生筆下的化身博士嗎？時而作惡，時而作善。”我把他請進辦公室，他每次都低著頭，耷著耳，唯唯諾諾，像一個被人抹平了磨光了核桃，或是陽光下的小蝦，毫無個性，只教人頓生愛憐同情之心。“那是他小時候犯了錯誤，被他爺爺綁在樹上打留下的陰影。”“那時因為他三歲時，父母就離家外出打工而缺乏教育的母愛。”我們老師紛紛針對鵬的表現尋找原因，但是，無論我們怎樣對他關懷，我們只有很少的幾次看到過他的燦爛的會心的笑，除此以外，對同學對學習則是玩世不恭，對老師唯唯諾諾。鵬走了。送了一幅“我們都是朋友”的掛畫給我，雖然這幅畫極其便宜，但鵬的尊師行為再一次震動了我。“鵬啊鵬，既然你把老師當成了朋友，那你為什么不向老

7、師說你的知心話呢？為什么不聽一回老師的勸告呢？為什么你對自己沒有自制力呢？”我真想喊回他，但他去廣州之意已決，便忍住了。“鵬，你會回來讀書嗎？”我在電話里問。“要，什么時候報名？”電話里了聲音燦爛得如早晨八九點的太陽。“那你最好在八月下旬回來。讀初中了要認真喲，要珍惜時間。”“嗯。”“你現在在廣州做些啥？”“幫爸爸拉些貨。”聲音充滿了健康的色調。“辛苦嗎？”“辛苦。” 放下話筒，我心里輕松了許多，也明白了許多。也許，敞開的社會讓他明白了讀書的好處，父母的辛苦讓他學會感恩，外面的活躍的社會激活了他內心的激情，讓他看到了他應走的人生道路，喚醒了他的作為“人”的主體意識，這樣，他認識到了他的過去犯下那些令人幼稚可笑的錯誤。不知何時，一種辛辣的滋味慢慢地卷上了我的心尖。頓時我感到了悲哀，為我自己，也為我們的整個社會教育，我以前的教育不是從故紙堆里撿來的空洞無用的陳詞濫調的詞語來塞滿我自己的說教的嘴巴嗎？我以前的教育不是在編織一張張編織精致的網，像蜘蛛一樣網住他的獵物呢？這時，我覺得我的天地變小了，發現自己僅僅被關在校園高墻內，只能看見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