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GEPAGE1是是非非王熙鳳

2003年6月25日《百家講壇》播出《新解〈紅樓夢〉》大型系列節目，北京語言文化高校漢語言文化系周思源教授、中國藝術探討院探討員呂啟祥、中國藝術探討院探討員丁維忠共同為您講解并描述《是是非非王熙鳳》，敬請關注。

內容簡介曹雪芹在《紅樓夢》中塑造王熙鳳是基于怎樣的考慮？

她在賈府中處于什么樣的地位？

我們究竟應當如何看待王熙鳳？

王熙鳳是賈府中一般的管家婆，還是實際當權派？

在對待寶黛釵三個人之間的糾葛上，王熙鳳是真站錯了隊，還是另有所圖？

她是怎樣的一個人？

三位紅學專家主要觀點：1王熙鳳是《紅樓夢》中最生活化、最生動、最豐富的一個形象。

2王熙鳳最顯著的性格特點：“五辣俱全”，即香辣、麻辣、潑辣、酸辣、毒辣。

3王熙鳳是賈、史、王、薛四大家族中數一數二的“末世之才”。

全文主持人：現場和電視機前的觀眾摯友們，大家好。今日我們請來了三位專家，只談一個人物，王熙鳳，那么我先向現場的摯友們，介紹我們三位紅學專家，這位是中國藝術探討院探討員呂啟祥先生，大家歡迎。坐在我右手的中國藝術探討院探討員丁維忠先生，左邊這位是北京語言文化高校，漢語言文化系教授周思源先生。

那么王熙鳳這樣一個人物，曹雪芹就把她描繪得特別地好玩，那么曹雪芹怎么樣多側面地呈現鳳姐的人物性格呢？我們先請呂先生給我們大家講一講。

呂啟祥：摯友們好，很興奮有這樣的機會，跟大家溝通、向大家請教。因為大家都知道，《紅樓夢》的男主子公，當然是賈寶玉，女主子公來說呢，第一女主子公應當是林黛玉，但是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比如我們說作家寫黛玉、寶玉這些人，可以說較多地寄予了他的志向，比較空靈一點。但是假如從另外一個角度，鳳姐這個人物更多的是來自于生活，她的鮮活、生動，唯恐在《紅樓夢》里面是數第一。從這個意義上講很多人都說紅樓夢里面寫得最好、最活的應當是王熙鳳。像紅學前輩王朝聞先生，論鳳姐特地有一本書《王熙鳳論》，40萬字之多。所以我想，鳳姐這個人物真是似乎要從我們面前活跳出來一樣。紅學前輩王昆侖先生，他在40年頭寫的一本書《紅樓夢人物論》里頭，有一句，可以說是名言吧，就叫作：恨鳳姐，罵鳳姐，不見鳳姐想鳳姐。這個是從《三國演義》那里來的，說是恨曹操，罵曹操，曹操死了想曹操。那么王昆侖先生的《紅樓夢人物論》應當說是很經典的，我們作為后輩，看他這本書是受到了很多的啟發。今日可以說，還在王昆侖先生人物論開拓的這樣一條道路上，來分析、來相識《紅樓夢》里的人物。為什么這個人物會令人不見鳳姐想鳳姐，里面有很多道理，有很多社會的、審美的、各方各面的道理。也就是說她的辣，不是一個很單純的一種味道，應當說是一種復合的。這個我想周先生有他很精彩的見解，有一個五辣俱全的見解。

周思源：賈母在黛玉進府的時候說她鳳辣子，這個辣字概括得更精確，當然這個辣和我們光吃辣椒的那個辣還不太一樣。里邊有時候在不同的場合和時間、時空條件下，他加入了不同的作料。因此王熙鳳為什么值得我們中國最出名的美學家王朝聞先生，為她寫了一部40萬字的專著，在我個人的閱讀范圍內，這在全世界唯恐都找不出其次個人。為一個藝術形象寫一部專著，而作者是一位一流大美學家。由此就可見，王熙鳳這個人物的困難。所以她這個辣，不是一個簡潔的，辣椒的辣，所以我給她概括成五辣俱全，就是香辣、麻辣、潑辣、酸辣、毒辣。香辣這個最典型，剛起先出現的時候就是黛玉進府，她拉著黛玉的手，說了一大通好話。后來她就說最重要的你得讓老太太興奮。所以她常常用這種香辣的話，讓人聽了很舒適，但是有時候，就透露出來不太真誠的一面，就是在做戲，用咱們現在的話來說，在做秀。而這個香辣呢，有時候讓人聽得很舒適，麻酥酥的，進一步就演化為麻辣，就能夠對人起了一種麻痹的作用。比如說，賈母就是第一個受害者，賈母就是常常被她的香辣，哄騙得信以為真。

而這個當中受害最厲害的，受麻痹的誰呢？是尤二姐，尤二姐之所以會被王熙鳳騙入府中不得脫身，最終被害，關鍵之處她就是聽了王熙鳳的，這一通好話，她以為王熙鳳真是很憐憫她，因為自己不能生育等等。結果尤二姐一想，你這個正室，她本身是側室，是妾，這么真誠地來請我進府，我能不去嗎？那一番話，假話說得比真話還要真，王熙鳳講的時候特別真誠，打動人。因此，尤二姐在關鍵的一招上，出了錯了，她進了賈府以后，她就出不來，她就到處受制，最終是被迫自盡，這個就是什么呢，就是王熙鳳由香辣，說的甜言蜜語，巧語花言，讓尤二姐上當，麻痹，這個香辣就變成了麻辣。

潑辣最大的代表作，那就是協理寧國府，這個地方看得出來，王熙鳳確是才能過人，女中豪杰，說她是脂粉隊里的英雄，那是毫不過分的。那么潑辣下面，就是酸辣，酸辣在好幾件事情里面，都可以看出來，回目里面就有，照理講賈璉，不論是跟鮑二家的，或者是跟尤二姐等等，像這種事情，應當說，王熙鳳她原來處于一個被損害的地位，她的丈夫和別的女人有外遇嘛，她原來應當處于一個被損害、被憐憫的地位。因此她的酸辣，原來有值得憐憫可取的一面，問題是什么呢？問題是王熙鳳做得太過分了，她是把人置于死地，而且是想盡各種方法，因此這個酸辣就發展成為毒辣。所以總的說來，王熙鳳為什么成為整部《紅樓夢》當中，這么一個特殊突出的藝術形象，為大家所寵愛，琢磨，而且她很難琢磨透，你很難說透她，就是因為這個形象本身，她是特別困難的，她是多側面的，是立體的。

主持人：周先生一說起五辣來，興致頗高，好，那下面聽聽丁先生的高見。

丁維忠：鳳姐這個形象，的確在《紅樓夢》里最生活化、最生動、最豐滿是一個形象，她和賈寶玉等于是兩極。賈寶玉是最志向化的一個形象，他的很多言行，在生活當中你很難找到，對不上號，為什么呢？因為賈寶玉是作者高度志向化的一個人物，他成天在內帷廝混，成天在女兒堆中生活，這一點，所以你就找不到，即使歷史上也找不到，這樣一個人，但是鳳姐正好是例子，她是最生活化，可以那么講，《紅樓夢》里假如沒有鳳姐的話，那么它的篇幅就得要去掉二分之一。另外就是在眾多的人物當中，假如少了王熙鳳這樣一個人物，人物的架構就會坍塌，假如在可讀性，在藝術魅力來講的話，沒有了王熙鳳這個形象，那么《紅樓夢》的可讀性，要去掉三分之二，就沒有多大的讀頭兒。就是說在描寫王熙鳳的篇幅上，跟描寫寶玉的差不多，篇幅上兩個人旗鼓相當，但是讀寶玉的這個段落，我們得特殊費腦子，一般的人讀不懂，這里邊太深邃，有很多哲理性的東西，很多浪漫的，很多志向的東西。但是讀王熙鳳的段落，人人都讀得懂，而且人人都感到特殊感愛好，特殊生動特殊有意思。她是最生活化的一個人，所以她的可讀性，《紅樓夢》的可讀性，應當說三分之二來自王熙鳳這個形象，所以假如沒有王熙鳳這個形象，《紅樓夢》就不成其為《紅樓夢》，那么為什么曹雪芹塑造王熙鳳這個形象，那么勝利、那么生動、那么豐滿呢？她其中有兩個緣由，一個緣由啊，王熙鳳這個人是一個有生活原型的人，王熙鳳實有其人，而且生活當中的王熙鳳，《紅樓夢》的評批者，脂硯齋、畸笏叟他們，對她很熟識。《紅樓夢》寫到王熙鳳的很多章節，很多地方，脂硯齋和畸笏叟就批：像極的是阿鳳，有的地方說，的是阿鳳口角，就是說話，的確是阿鳳的口角；有的地方說的是阿鳳身材，身材也是生活當中阿鳳的；的是阿鳳做法。

在那個弄權鐵檻寺，王熙鳳不是說了一句話，說是我是從來不怕陰司地獄報應的，什么狠心的事都做得出來。這個在脂評有一句話，批書人深知卿有是心，這是脂硯齋的評。脂硯齋說：我很深的知道，生活中的鳳姐確有這個心思，根本不怕陰司地獄報應，有這么一個生活原型，所以她給作者供應了這么一個很豐富、很生動的生活基礎，而且生活當中的王熙鳳跟脂硯齋、畸笏叟等等特別熟識。有一次，生活當中的王熙鳳點戲，脂硯齋還為她執筆寫戲目。那么這兩個人的關系就很近了，女眷當中呀，女眷點戲，一個小伙子能夠為她執筆寫戲目，那這兩個人的關系就特別近了。正因為生活當中，有鳳姐這么一個實有其人，這么一個生活原型，給曹雪芹供應了，相當充溢的生活素材。

主持人：難怪脂硯齋說，《紅樓夢》的事都是實有其事，并非虛構。不光是王熙鳳，他有很多人物，脂評當中都透露了，他有生活原型。

丁維忠：當然這是一個方面，供應了生活素材，作者要寫好書，要塑造好形象，必需有深厚的生活基礎，作為基本的條件。當然另外一條，曹雪芹是個大才，他塑造王熙鳳，在藝術功力上，那的確是沒有人可比的，這個我們接下去再說吧。

主持人：我在看呂先生《紅樓夢會心錄》這本書里，您有兩篇關于《紅樓夢》的人物論，您說這個人物是以欲壑難填著稱的，她要辦事的話是不避鋒芒、不擇手段，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那么才能與居心也是親密相連的，您能不能用一些細微環節來說明她這個欲，體現在哪些方面？

呂啟祥：這樣一個所謂鳳辣子，我個人覺得這種外在的辣和鳳姐內在的欲是聯系在一起的，它是有一種有機的關系的。辣是形之于外能感受到欲是在她的內心來騷動。我覺得在今日我們看鳳姐這個人物，對鳳姐這個欲，我覺得要做點分析。我覺得過去說這個是披著蛇蝎外衣的美女蛇，你看她的外表彩繡輝煌，恍若神仙妃子，這么美麗的一個女性，可是它有蛇蝎的心腸，假如王熙鳳就是這樣的話，那就不是鳳姐。那么在王熙鳳身上的，過去大家都確定她的才能，這個也許都沒有什么分歧，都覺得很有才，協理寧國府，那是濃墨重彩這樣來寫的。一樣確定她的才，但是一樣否定她的欲，認為王熙鳳這個人欲壑難填。我覺得在今日我們對于過去時代的，盡管她是一個文學作品中的人物，對于她的欲，我們要持一種比較審慎的分析看法。在王熙鳳身上有種表現欲，特別想展才，因為協理寧國府是賈寶玉舉薦的，舉薦人是賈寶玉，當事人當然是賈珍，說外面的大事有人料理，內里是很混亂的，她受命于混亂之際。那么在這個時候，王熙鳳心里怎么想呢？她特別想攬這件事，那么像這樣一種心態，很想有一個舞臺呈現一下她的才能。那么我說假如一個人，一個女性，尤其在過去時代，有這樣一個心態是比較希奇的。所以在這一點上我覺得假如作為王熙鳳來說，她只是想展才，只是想表現自己，想有個更大的舞臺來呈現一下她的治理的才能。我覺得這個沒有什么錯，這個是無可厚非的。假如她沒有這個欲望就看不到這些精彩場面了，協理寧國府也好，其他這些屬于她展才的場面都看不到了。所以在這一點上，僅僅是在這一點上是不應當完全粗暴地加以抹殺的。問題在哪里呢？問題在于王熙鳳的這個欲，常常她是不能夠節制的，她對于金錢和權勢的這種欲望是無休止的，是無底洞。她對于金錢的那種貪欲，拿那個月錢，不光是苛扣下人的月錢，連賈母——王夫人的都敢苛扣，先不發，然后把這個錢拿去放高利，取了利息再把這筆錢發放出去。她懲治下人，那種是很苛刻的，拿著所謂香閨刑具，拿著一丈青來杵丫鬟的嘴。所以在這種地方呢，王熙鳳的權欲，她對金錢和權勢的貪欲就是說沒有底。那么剛才丁先生也舉了那句話，鳳姐說，我是從來不信什么陰司地獄報應的，凡什么事我說干就要干，這段話并不說明她不迷信。不要誤會，我覺得我們讀作品的時候，要多想一想。并不是說王熙鳳不信陰司地獄報應，就是不迷信，我認為不是這樣的。王熙鳳她也和世俗的女性一樣，給巧姐起名呀，送痘神呀，這些她都是有的。她的那種利己、那種好用，到了那種登峰造極的地步，什么事情我說要行就要行，惟我獨尊，我要行就行，說明她無顧忌，她沒有后怕，她不留后路，什么事情都是趕盡殺絕，只是說明她這種欲，膨脹到這份兒上。假如說這個欲，合理地表現自己的才能，這應當是允許的。但是假如要危及他人的權益，以至于他人的生存，那么這個欲就特別可怕了，那就是洪水猛獸了。所以我自己是覺得《紅樓夢》里的人物的意義，有的唯恐曹雪芹自己寫的時候都沒有想到。

周思源：就是關于王熙鳳的欲的問題，我覺得的確這個呂先生講得很透，王熙鳳她不僅僅是能干，而且她具有一些在當時廣闊女性當中所缺乏的女性意識和獨立人格。這點在整個《紅樓夢》這么多女性當中，只有兩個人多少具有一點。一個是探春，探春是很明顯的具有一種，我把她概括為期男意識，就是期望，她期望自己成為一個男人。她早說了，假如我是個男人，我早就離開這個家了。那么王熙鳳雖然不如探春那么明顯，但是在本質上她和探春是一樣的，就是她希望自己能有像男人那樣得以表現自己才能，施展才能的機會。

最重要的就是表現在協理寧國府上，你看賈珍進來的時候那些女的都忙不迭地藏起來，你不能見到年輕的男主子，王熙鳳是怎么樣？不僅沒躲，而且是款款地大大方方地站起來。當賈珍求王夫人請妹妹到我那兒幫忙的時候，王夫人心里沒底，是靜靜地問她你可能嗎？你行嗎？還是輕輕地問她，還不敢聲兒大了，不能讓賈珍聽見了，王熙鳳說有什么不能的，講得多么自信！這是一般女性在當時那種狀況是講不出來的，林黛玉也講不出來，薛寶釵倒是能講出來，但她不會講，因為不符合道德規范，女人不應當如此露才揚己。所以王熙鳳在這點上應當講是很不簡潔的，王熙鳳這個人物之所以這么禁得起琢磨，值得咱們的大美學家王朝聞先生為她寫一本厚厚的專著，正因為這個人身上有很多你一時半會說不清的東西，她是把很多各種各樣的色調，各種各樣的成分都有機地結合在一起，成了一個特別豐富多彩的藝術典型。

主持人：假如王熙鳳放在今日可能好多作法我們都會允許了。比如說她對賈瑞的這種設計，那么可能好多我們現實生活中的女性就覺得，這樣一個壞男人，老打我壞辦法，最終當然要置他于死地，解氣。

周思源：這個我倒想說點不同看法了，賈瑞的問題上我始終覺得，這個王熙鳳做得太過分了，賈瑞不要說放在現在，就是擱在《紅樓夢》當時的時代，他沒出大錯，賈瑞這么一個年輕輕的小伙子，他寵愛王熙鳳這特別正常。而且賈瑞當時第一次在半道上截住王熙鳳的時候，沒有太出格的言行，他是摸索呢，問題在哪呢？這個地方正好是反映出王熙鳳不好的地方，王熙鳳是有意挑逗。

呂啟祥：我插你一句，這過去有很多評點，王熙鳳是主動的，說她是挑逗，這是什么呢？就是你剛才講的就是度，做過了頭了。王熙鳳原來原來可以，因為王熙鳳覺得根據封建道德倫理來講的話，賈瑞這樣做是很不好的，而且王熙鳳認為是冒犯了她，所以王熙鳳下決心要狠狠地治他，事實上王熙鳳假如當時罵他幾句或者對他特別冷淡，這個事原來就不了了之了。因此這個賈瑞之死，在紅學界長期以來我認為都沒有得到正確表現。王熙鳳當時為了懲處他，她有意帶有一些挑逗性言論，使得賈瑞產生誤會，因此賈瑞就進一步滑向深淵。

丁維忠：給鳳姐說幾句公道話，鳳姐毒設相思局，她出了那個點子，讓賈瑞去入套，這個的確就過分了點。但是我們話得說回來，這里邊就有很多作法不是鳳姐的，是賈蓉和賈薔干的。你比如說，把他關在夾道里邊，凍了一夜。屎，馬桶倒在他的頭上，這都不是鳳姐指示詳細干的。是賈蓉、賈薔兩個人錦上添花給他加上的，這事王熙鳳應當負領導責任。王熙鳳她出了這么一個辦法，這還不是最主要的，其中最主要的一點，大家都覺得王熙鳳設這個計是要搞死賈瑞。這點是個誤會，書上有一句話不能忽視，王熙鳳跟平兒講，她設這個計策是要迅即尋計令其改過，她還是希望他從新做人，她的動身點是給他出路的政策，她不是要治死他，她是想一個方法，讓那個不知人倫的畜生改過錯誤，動身點是好的，結果效果不好，方法不好，再加上賈蓉、賈薔他們一來，把瑞哥那個人又凍死了，死路一條。所以不能說賈瑞是鳳姐有意把他給謀害死了，這個說法和原著有出入，為什么呢？就是不應當忽視，原著當中的每一句話，就是剛才我們講的，鳳姐和平兒說的那句話，她是設計讓他改正，主持人：另外從賈瑞這方面來說，就是說他對鳳姐有單相思也沒有什么錯，也很正常，丁先生為王熙鳳洗了冤。

呂啟祥：關于這個毒設相思局，我是比較中庸一點，剛才我覺得有兩個條件。一個鳳姐模樣極端莊，再一個鳳姐心機極深細，那么這個相思局，賈瑞因為過去都認為他是咎由自取。剛才周先生說，也不能這樣講，因為這個羅網是鳳姐張設的，所以我覺得應當就是說要合起來才能造成這樣一個后果。因為賈瑞明明知道，他就是我死也要來，他有這樣的話嘛，死也要來。另外她對平兒還有一句話，就說這個東西不知人倫的東西幾時叫他死在我手里，這也是鳳姐講的，所以應當說鳳姐有相當的自覺性，她張設這個羅網，但假如賈瑞真是知過能改那也不至于造成這個后果，假如鳳姐不是這么心計深細步步為營也不至于這樣。

主持人：另外就是在談到王熙鳳在寶玉和黛玉，寶釵他們三個人之間的糾葛上，寶黛釵，就是鳳姐在處理黛玉和寶釵對寶玉的感情上，這個上面歷來爭辯很多？丁先生能不能給我們介紹一二，他究竟起什么樣一個作用？有的說她是似乎向著黛玉遠寶釵，有的說是反過來的。

丁維忠：鳳姐機智了一輩子，是比誰都機智，但是她犯了個錯誤，就是在寶黛愛情這個問題上，站錯了隊，立場問題，她就沒有摸著賈母和王夫人是極力反對寶黛愛情的，這個很驚奇，這鳳姐竟然始終就沒有發覺這一點，結果她站錯了隊，她犯了錯誤。所以我說在書里有很多地方可以看到，鳳姐對寶黛愛情，不能說支持，還是很熱心的。一起先，喝茶的時候，她就開玩笑跟黛玉說，你既喝了我們家的茶，為什么不給我們家作媳婦呀，這就是她第一次，也就是鳳姐很明確地挑破了寶黛兩個人的關系。

周思源：我有點不同看法，我們現在來探討王熙鳳這個形象，和寶黛釵的愛情和整個故事愛情悲劇的結局，我們必需留意前80回是曹雪芹寫的，而后40回不是他寫的，一般認為是高鶚，當然也還有別的看法。那么就是說后40回這個結局，設計的這個調包計，王熙鳳設計的這個調包計，從前80回來看她是不行能的，從前80回來看，看不出賈母和王夫人對對林黛玉的看法有任何改變，她們看法是一貫的。我就想談一點，在前80回可以證明，剛才丁先生講到的，不過他講到的一點，就是站錯隊了，那么也就是說這個站錯隊是體現在后40回，后面站錯了，前面她沒有站錯，那么在學術界，在紅學界里面，有的人也有這樣的看法，認為在前80回，王熙鳳就是向著薛寶釵，就是在排擠林黛玉的，這個看法我也不同意，事實上丁先生講的意思也是，前頭她并不是這樣，因為我們看，賈府選擇兒媳婦的標準，它有兩個，當時賈母是這么講的，她說模樣、性格。模樣好嘛，國公府的孫媳婦，那當然要常常接待外賓的，各方面的客人，模樣好、性格好，你得上下左右關系，你得處理好。但是究竟賈母傾向于誰，的確她從前80回來看，始終沒有做最終確定，那么王熙鳳在這個問題上的看法是怎么樣的？她明顯是傾向于林黛玉的，為什么，因為林黛玉只會作詩，不會做人，她假如成了寶二奶奶，那么將來，她是不會管好榮國府的。那么這個大權，駕馭榮國府大權，能夠從管理榮國府當中，謀取私利，王熙鳳都可以接著進行。可是假如薛寶釵成了寶二奶奶，那王熙鳳可就只能回到邢夫人手下當兒媳婦去了。為什么呢？因為薛寶釵特別能干。在前80回，王熙鳳對黛玉始終是一種愛惜的看法，她并沒有偏向誰，至于后來出現這個調包計，這是不符合曹雪芹的原意的，但是曹雪芹原來寫的稿子，究竟是怎么個寫法，我們現在已經不清晰了。

周思源：就是說曹雪芹，很多的人物描寫同西方古典小說，有特別共通的地方，比如就王熙鳳來說，她有著特別豐富的社會容量和心理容量。呂先生是這方面的專家因為我看過您這方面的文章，您再給我們簡潔地說說。

呂啟祥：通過王熙鳳這樣一個人，家族內外的各種沖突，都可以集中到她身上，家里不用說了，上有三層公婆，中有多數的叔伯、妯娌、姐妹，下有那么多的仆婦、管家、丫鬟、小廝，那么沖突都集中到她的身上，像在一個火山口上，所以概括在王熙鳳身上的沖突，特殊具有顯明性和尖銳性，寶玉是將來的接班人要爭奪，王熙鳳是現在的當權派，所以就猶如一只雌鳳在冰山上，就是那幅畫，那么同時呢，也因為這個形象是個當家人，所以有一些細微環節，比如說跟鐵檻寺的關系，跟衙門的關系，惟有通過王熙鳳這個形象，才能夠升到社會上。別的藝術形象無法擔當這一細微環節。我的意思就是說王熙鳳特別擅長揣摩對方心理，曹雪芹在這方面也是下了一番功夫，王熙鳳在心智上怎么跟別人斗法，這個例子很多，就是王熙鳳這個人有種“特異功能”。幾乎就看到對方的心里怎么想，鉆到對方的心里去了。

一起先，林黛玉來了，王夫人說你弄點料子給你妹妹做衣服，她就沒等王夫人開口說，我早就預備下了，其實沒有預備。這里有一個脂評說阿鳳欺人，那么王夫人很滿足，覺得我才想到她就已經行在先了。那么這種地方就說明王熙鳳欺人勝利了，說明她特別會揣摩。王熙鳳的心理活動，在中國古典小說里面，就我個人很有限的文獻范圍，我覺得一點都不比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