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詩詞中的“茱萸”考摘要：茱萸是一種屬蕓香科的落葉亞喬木植，唐宋詠重陽的詩詞中經常提到它，本文就是茱萸的性能及有關它歷史的傳說進行了認真的考察，分析了它所以大量出現在唐宋詩詞中的原因。在唐宋詩詞中，“茱萸”是一個常見的詞，而且多與重陽節有關。茱萸是一種屬于蕓香科的落葉亞喬木植物，出產于全國各地。江浙、巴蜀尤多。木高丈余，皮青綠色，葉紫色，似椿而闊厚，枝柔而肥。三月開紅紫細花，七、八月結實于梢頭，累累而成簇，嫩時微黃，成熟后成深紅色。古代多于農歷九月九日探摘，陰干后可入藥，有溫里、祛寒、健胃、止痛等功效。（一）古代關于茱萸的傳說很多，其中最為流傳的是重陽節以茱萸囊系臂以避邪。南朝梁宗懔《荊楚歲時記》三二：九日九日，四民并藉野飲宴。……《續齊諧記》云:“汝南桓景隨費長房游學，長房謂之曰：'九月九日，汝南當有大災息，急令家人縫囊盛茱萸系臂上，登山飲菊花酒，此禍可消。'景如言，舉家登山，夕還，見雞犬牛羊一時暴死。長房聞之曰：'此可代也'。”今世人九日登高飲酒，婦人帶茱萸囊，蓋始于此。這一傳說亦見于晉葛洪《西京雜記》卷三九月九日，佩茱萸，食蓬餅，飲菊花酒，令人長壽也。又《太平御覽》卷三二引虞公范曰：凡重陽日，上五色糕，菊花枝、茱萸樹，飲菊花酒，佩茱萸囊，令人長壽。同書卷九九一又引《地理志》曰：九月九日，為絲茱萸囊，戴之臂上。由此可見，重陽節佩帶茱萸囊，在朝時已成習尚，唐宋時佩帶茱萸囊更為當時盛行的風氣，這在唐宋詩人詠重陽節的詩詞中有大量記載：郭元振《子夜四時歌?秋歌》：“辟惡茱茛囊，延年菊花酒。與子結綢繆，丹心此何有。”張說《九日進茱萸山詩五首》之三：“菊酒攜山客，萸囊系牧童。”李斤頁《雜興》“千年魑魅逢華表，九日茱萸作佩囊。”李白《九日得新字》：“茱萸正可佩，折取寄情親。”司空曙《九日送人》：“送人冠獬豸，值節佩茱萸。”劉敞《九日對酒二首》之二：“零落茱萸佩，淹留桂樹叢。”司馬光《九日杯聶之美》：“誰同鑿落杯中酒，獨系茱萸肘后囊。”韓琦《重陽甲子雨霽》：“氣與花和自無汾，豈須從俗佩萸囊。”晏殊《九日宴集和徐通判韻》：“散插黃花兩佩萸，粉^蓬餌酹觴初。”宋癢《九日南陽與諸公會》：“憭T栗霜華六幕空，丹萸成佩菊芬叢。”（二）除了佩茱萸囊之外，從六朝以來重陽節還有折茱萸房以插頭插冠的習俗。《藝文類聚》卷四引晉周處《風土記》曰：九月九日，律中無射而數九，俗尚此日折茱萸房以插頭，言辟除惡氣而御初寒。唐宋時這種風尚更為盛行，唐宋詩中寫折茱萸房插發者不勝枚舉：王昌齡《九日登高》：“茱萸插發花宜壽，翡翠橫釵舞作愁。”李白《宣城九日聞崔四侍御與宇文太守游敬亭》：“九日茱萸熟，插鬢傷早白。”耿wei《九日》：“重陽寒寺滿秋捂，客在南樓顧老夫。步蹇強登游藻進，發稀那更插茱萸。”戴叔倫《登高回乘月尋位僧》：“插鬢茱萸興未盡，共隨明月下沙堆。”朱放《九日與楊凝崔淑期登江上山會有故不得往因贈之》：“那得更將頭上發，學他年少插茱萸。”宋祁《九日置酒》：“白頭太守真愚甚，滿插茱萸望辟邪。”周必大《送鄧曹根移帥揚州》：“遙知九日平山會，笑插茱萸滿鬢紅。”王炎《和陸簿九日二首》之一：“西風拂面飲微酣，小摘茱萸手自簪。”陸游《乙卯重九》：“殘鬢新霜白，衰顏落葉枯。明年何足問，且復插茱萸。”劉克莊《賀新郎?九日與二弟二客郊行》：“檢點樽前誰見在？憶平生共插茱萸底。”陳德武《一剪梅?九日》：“頭上茱萸顛倒簪，身在河南，心在江南。”（三）重陽節除了有佩茱萸囊和以茱萸插發插冠等習俗外，還有飲茱萸酒的風尚。《太平御覽》卷三二引《齊人月令》曰：重陽之日，必以糕酒眺迥，為時宴之游賞，以暢秋志。酒必采茱萸，甘菊以泛之，既醉而還。重陽節飲茱萸酒起于何時，現在已不得而知，但最遲在六朝時已有人飲茱萸酒了。南朝宋劉敬叔《異苑》卷六：晉新野庾紹之，字道遐。與南野宋協中表之親，情好綢繆。桓玄時，庾為湘東太守，病亡。義熙中，忽見（現）形詣（訪）協（宋協），一小兒通云：“庾湘東來。”須臾便至，兩腳著械。既至，脫械置地而坐。協問何由得顧，答云:“暫蒙假歸，與卿親好，故相過耳。”協問鬼神之事，紹則漫略不甚詣對。具部親戚，因談世事，末后求酒，協時餌茱萸酒，因為設之。酒至，（庾紹之）執杯還（又）置（放下），云：“有茱萸氣。”協曰：“卿惡之耶？”紹云：“上官（按：此指陰間之官員）皆畏之，非獨我也。”這個故事又見于南朝齊五琰《冥祥記》（《太平廣記》卷三二一引）。茱萸味辛，香氣濃烈，據說能辟陰氣，辟鬼魅。（《本草綱目?果部》卷三二引《淮南畢萬術》說:“井上宜種茱萸，葉落井中，人飲其水，無瘟疫。懸其子于屋，辟鬼魅”）所以鬼魂庾紹之端起酒杯又趕快放下，說酒里有茱萸氣而不敢飲。但對人們說來，茱萸卻有除濕驅蟲、逐風邪、治寒熱、消積食、利五臟、延年益壽等功效。它一般成熟在重陽節前后，成熟后的茱萸氣味最烈，功用最強，所以這時人們就把它摘來，切成碎末裝在囊中佩帶以辟邪，或用來泡酒，叫做茱萸酒、萸酒。茱萸酒可以用來平時喝，以健身強體。如寒山《詩三百三首》之七七:“暖腹茱萸酒，空心枸杞羹。終歸不免死，浪自覓長生。”從反面說明了人們喝茱萸酒、枸杞羹，是為了“覓長生”，為了延年益壽。但多數都用作重陽佳節時宴飲。唐宋時重陽節飲茱萸酒更成為風尚，唐無名氏《歲時節物》說：“九月九日，則有茱萸酒、菊花糕。”宋吳自牧《夢梁錄》卷五說：“今世人以菊花、茱萸浮于酒而飲之，蓋茱萸名'避邪翁'，菊花為'延壽客’，故假此兩物以服之，以消陽九（指重陽節）之厄。”重陽節時，朝廷還常常以茱萸酒等賜于大臣，如唐常袞在接到朝廷所賜的糕與茱萸酒等物后作《重九謝賜糕酒等狀》說：“茱萸清酒，常聞舊俗之傳；意苡調腸，今睹靈珍之味。”重陽節飲茱萸酒見于唐宋詩詞的更不勝枚舉，如：張說《城南亭作》：“北堂珍重琥珀酒，庭前列肆茱萸席。”“茱萸席”，謂茱萸酒席。閻朝隱《奉和九日幸臨渭亭登高應制得筵字》：“簪紱趨皇極，笙歌接御筵。愿因茱菊酒，相宋百千年。”“茱菊酒”，指重陽節時喝的茱萸和菊花浸泡的酒。儲光羲《登戲馬臺作》：“天開神武樹元勛，九日茱萸饗六軍。”“茱萸”，指茱萸酒。權德輿《九日北樓宴集》：“風吟蟋蟀寒偏急，酒泛茱萸晚易醺。”錢起《酬柏侍御答酒》：“茱萸酒法大家同，好是盛來白碗中。”白居易《九日登巴臺》：“閑聽竹枝曲，淺酌茱萸杯。去年重陽日，漂泊湓城隈。今歲重陽日，蕭條巴子臺。”譚用之《秋日圃田送人隨計》：“吟拋芍藥裁詩圃，醉下茱萸飲酒樓。”蘇舜欽《九日汴中》：“聞說西羌使，猶稽北闕誅。欲言無上策，且復醉茱萸。”“醉茱萸”，謂痛飲茱萸酒。趙抃《次韻孫直言九日登龍門山》：“升山高會賓主俱，滿頭黃菊泛茱萸。”“泛茱萸”，謂飲茱萸酒。周必大《陶淵明有巳酉重九詩一首以此年此日舟次吉水》：“遙知上翠微，江山勝金焦。豈無茱萸酒，望望思郁陶。”孫巖《九日呈戴兄》：“蕭條同甲子，強健又重陽。萸菊數杯酒，煙云千仞岡。”“萸菊酒”，謂以茱萸與菊花浸泡的酒。王詵《玉樓春?九日》詞：“帶了黃花，強飲茱萸酒。”魏了翁《賀新郎?九日席上呈諸友》詞：“糕詩酒帽茱萸席，算今朝，無誰不飲。”“茱萸席”，謂茱萸酒席。黃庭堅《清樂平?重九》：“萸粉菊英浮碗醑，報答風光有處。”李曾伯《八聲甘州?壬子九日約諸幕客游龍山》詞：“登高漫醑佳節，一笑破蒼顏。剩泛茱萸菊，杯莫留殘。”“茱萸菊”，謂茱萸菊花酒。趙必■《賀新郎》詞：“壽酒浮萸菊，記年年重陽佳節，開尊華屋。”直到清代，重陽節仍有飲茱萸酒的習俗，如：錢廉益《九日得徐字于詩卻寄》：“同病更憐同賞在，解捐萸酒助茶香。”“萸酒”，即茱萸酒。查慎行《登蕪湖浮圖》：“茱萸明日重陽酒，五處登高各一人。”陶璉《九日同人登黃山》：“天際哀鴻不可聞，籬根且醉茱萸酒。”（四）由于茱萸在重陽節的這些作用，所以重陽節又稱“茱萸節”“萸節”。如：唐張說《湘州九日成北亭子》說：“西楚茱萸節，南淮戲馬臺。豈知湘水上，復有菊花杯。”唐杜審言《重九日宴江陰》說：“蟋蟀期歸晚，茱萸節候新。降霜青女月，送酒白衣人。”宋趙希逢《九日舟中》說：“倦客逢萸節，生涯寄葉舟。”明徐渭《九月朔與諸友醉得花字》：“不數酩酊歸何事，望到茱萸節尚賒。”因重陽節有相會登高的習尚，故又稱“茱萸會”。晉周處《風土記》說：“以重陽相會，登山飲菊花酒，謂之登高會，又云茱萸會。”這時還有專門采集茱萸出賣的茱萸女。唐代詩人萬楚并描寫茱萸女的專篇《茱萸女》詩，詩中說：“山陰柳家女，九日采茱萸。復得東鄰伴，雙為陌上姝。”詩人張諤《九日宴》說：“秋葉風吹黃颯颯，晴云日照白鱗鱗。歸來得問茱萸女，今日登高醉幾人？”另外值得提出的是唐代朝廷還于此日賜宴，賜茱萸，賜茱萸酒，這在杜甫漂泊夔州時所作的《九日五首》之二詩中就有記述：“北闕心長戀，西江首獨回。茱萸賜朝士，難得一枝來。”宋趙次公注：“唐制：九日賜宴，賜朝臣以茱萸，故公有感云”唐詩中描寫這方面內容的篇章很多，如：沉儉期《九日臨渭亭侍宴應制》：“魏文頒菊蕊，漢武賜萸房。”蕭至忠《奉和九日幸臨渭亭登高應制》：“寵極萸房遍，恩深菊酎余。承歡何以答，萬億奉宸居。”李適《奉和圣制九日侍宴應制》：“禁苑秋光入，宸游霽色高。萸房頒彩笥，菊蕊薦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