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語和客家的塞擦音

潘（173）列出了福建省和福建省語言的八個不同部分。祖母的數量和福建省的聲母通常是15，福建省的聲母通常是19和20。②古濁塞音和濁塞擦音的演變,客家話一律變為送氣清音,而閩語則變為送氣及不送氣的兩種清音。③中古的匣母,客家話今讀擦音xhf,閩語則讀塞音k或零聲母。④今官話、吳語等方言中的齒唇音聲母,客家話也讀齒唇音聲母,而閩語讀舌根音或喉音擦音(x或h)。⑤客家話h(或x)在圓唇介音前讀成f,閩語則保持原聲母不變。⑥中古影母喻母,在今合口呼韻前閩語讀零聲母,客家話很多讀u。⑦閩語在舌頭、舌尖音聲母后,中古的au兩韻常常相混,而客家話無此現象(例子見潘文478頁)。⑧詞匯上閩語與客家話也不同。這種劃分法既用了共時的標準(第一條),又用了歷時的標準(其余七條)。我想,這個共時的標準用處不大,因為這些相似處是由于鄰近地區內互相擴散而造成的,是很晚才有的,這對于我們討論的這兩個方言間更深層的歷史關系沒提供什么有用的東西。例如,我們只根據韻尾輔音-p-t-k的保留與否來劃分方言區,就有可能把不同方言區的方言錯劃在一起,因為它們除了-p-t-k韻尾輔音一致外,別無共同之處。上舉的歷史標準(除了第七、第八條),都是古音類在某個方言中的今讀問題,也無法解釋閩語的某些更有特征的現象,而這些特征在劃分方言歸屬上確實是更為重要的。所以,潘文的標準,說到底,好象從表面類型上看得多,而在根源、實質上看得少。我要在下文考察閩語獨具的一些特征是如何反映在邵武方言中的,而閩語和邵武話這些共同特征在客家話中是很少見到,或者根本就沒有。4.閩西北上、北上三音在漢語歷史語言學者中,有一點大家是一致同意的,那就是漢語在早期發展中,有清音不送氣的、送氣的和濁音三套塞音、塞擦音。《切韻》音系,今吳語、湘語就有這樣的三套塞音塞擦音。閩語和客家話中,則只有兩套塞音塞擦音。上文已指出,客家話古全濁聲母今讀塞音塞擦音一律讀送氣清音,只是在聲調上還保存有陽調類,以區別于由古清音聲母而來的陰調類。閩語的情況要復雜得多。原始閩語必須構擬六套塞音塞擦音(Norman1973)。見下表:上表所列六套塞音塞擦音中,送氣濁音和不送氣濁音的對立是特別重要的,因為這個特點為各處閩語所共有,並區別于別的方言區。邵武話反映有原始閩語六套聲母中的五套聲母只差一套而已。接著我們就討論送氣濁音和不送氣濁音之間的差別。邵武話中,這兩套聲母的對立不反映在聲母本身(聲母都作送氣清音),但在聲調上卻有這兩套不同聲母的反映。原始閩語的聲調ABCD,相當于中古漢語的平、上、去、入。這四個調類和送氣濁音不送氣濁音這兩套聲母相配時,在邵武話聲調上的反映如下:□木頭邵武tshau7,建陽thau2,永安tsho2,福州tsha2,廈門tsha2。客家話通常說“木頭”muk7theu2,口語有的地方說“樵”,如梅縣說.[tshiau2]。□稻田邵武tshen7,建陽2,永安,福州,廈門tshan2。客家話說“田”thien2。鏨淡、不咸邵武tshien3,建陽,永安,福州,廈門。客家話是“淡”tham1。喙嘴邵武tshuei5,建陽tshy5,福州tshui5。客家話說“嘴”tsoi3。戍屋子、房子邵武,建陽tshio5,永安,福州tshio5,廈門tshu5。客家話是“屋”vuk7。有些時候,邵武話和閩西北的方言有共通之處,而跟其他地方的閩語有所不同。例如:①□翅膀邵武khie7,建陽khe7。其他閩語說“翼”:永安,福州sik8,廈門sit3。客家話也說“翼”it3。②□交換的意思邵武po7,建陽,永安。其他閩語說“換”:福州,廈門。客家話也說“換”fon5。③□跌倒邵武tan3,建陽。其他閩語說“跋”:永安puo4,福州puak3,廈門。客家話是“跌”tiet7。④禾邵武uai2,建陽ui2,永安ue2。福州、廈門都說“粙”:福州tiu6,廈門tiu6a3。客家話也說“禾”vo2。14.作為韻尾音值分布的其它詞語,包括基本一般說來,邵武話的基本詞匯和閩語,特別是西部的閩語很相近。從詞匯及語音的特點看,邵武話無疑應看作是閩語方言。同時,也必須承認在某些方面,是很不同于閩語的,例如作為韻尾輔音的演變,是非常特別的,古*-p韻尾變為-n,古*-t韻尾在低元音后變為i,古*-k韻尾則完全失落,例如:在詞匯上,邵武話也有一些特別的地方。如代詞,不只和周圍的方言不同,就是從語源上看,也是來歷不明,見下表:還有幾個邵武特有的詞匯也列舉于此:“窯”kau5是埋的意思,“歸”kuei1是進入的意思,“□兒”是病了的意思,“唾”thoi5是唾液的意思,“除(?)”是脫去衣服的意思,“畏”yi5表示害怕;“烏□”指蒼蠅,“扁子”指錢。15.唐顯的是西部閩語閩語可大致劃分為東部(沿海)閩語及西部(內地)閩語兩大部分(潘1963)。區分這兩個部分的同言線,是原始閩語的*1h在西部變為s或,在東部則和*1相混。根據這個原則,邵武顯然屬于西部閩語。由于邵武話在語音和詞匯上的獨特之處,可以把邵武話看作是西部閩語的一個次方言。邵武話和將樂話及其他幾處具有同樣演變特點的方言,可以稱之為西部閩語的邊遠分支。上文談到的閩語和客家話所共有的某些特點,意味著這兩種方言關系比較密切。說到底,閩語和客家話之間的差異,更多的是程度上的差別,而不是性質的差異。這樣,邵武話,以及別的西部邊緣的閩語,可以被公正地看作典型閩語和客家話之間的一種過渡。1.關于+piung1的讀1963年,趙元任先生在一次課上帶我們記錄福州方言,這是我第一次接觸漢語方言學及閩語。記得趙先生說過,他一直想研究福建方言,但由于各種條件所限,總未能實現這個愿望。他所能做到的,不過是對一兩個福建方言如福建西北部的邵武話,作些簡單的筆記。除了寫下幾個字音以外,他還記過唱片上的方言材料。為了引起興趣,他還說過邵武話中“風”這個字的讀音,和高本漢構擬的中古音完全一致。(后來我核實了一下,確實如此:邵武話“風”讀[piung1],高本漢擬的中古音是*piung。)當時我就很想把邵武話好好研究一番。1965年秋,我得到了Fulbright獎學金,來到了臺灣,找到一位邵武出生的退休軍官張博。我從張博及其一個女兒那里,記下了大量的資料。1974年,我把由張博發音的材料寫成《邵武方言》,發表在Orbis雜志上。那時我所看到的已發表的資料,只有1963年潘茂鼎等人《福建漢語方言分區略說》中國語文,1963,6:475-495那篇文章中所用邵武話的幾十字讀音。那篇文章根據幾個語音特點,把邵武話劃入客家話。但我覺得,邵武話有很多和閩語相似的特點,雖然和客家話也有相似之處,但畢竟是少數,而且是表面現象。我在《邵武方言》中,已涉及到這個問題。1977年,我進一步調查了邵武話,這一次是沙輝當發音人,他是邵武城關出生,和張博的鄉下音有一些不同。下文將要討論。我在本文中用沙輝的發音,所引材料都是口語常用詞,如果是書面用語,一律加以注明。有時用到張博和沙輝兩個音時,沙輝的音用A來代表,張博的音用B來代表。2.u3000常見“喉塞音”、“非首字”的“合成”音本文所用的邵武話標音,主要是根據1974年Orbis上《邵武方言》所用的寫法。其他幾種方言用的是寬式標音法,聲調用右上角的數碼表示,12345678分別代表陰平、陽平、陰上、陽上、陰去、陽去、陰入、陽入,9表示混合調。中古的擬音用李方桂對高本漢擬音的修正(李1971)。下文分別介紹邵武話的聲韻調,並舉例詞。邵武話聲母十九個B方言沒有tsh聲母,併入th聲母。例如“茶”:Atsha2=Btha2。有時候,A方言的th和B方言的h相對應。例如“瀑布”:Athon6=Bhon6.聲母一般認作是喉塞音,本文不予標出,僅作。請注意,.潘(1963)描寫的邵武話有個u聲母。我聽到的是一種明顯的摩擦的前高圓唇半元音,所以我標為y。很可能有些人讀這類例字時在開頭部分有較明顯的輔音色彩。聲母舉例:邵武話韻母四十九個u介音韻及y介音韻只跟舌根音和喉音聲母相拼。反過來,ei韻不和舌根音相配,唇音聲母無oiiong韻。多半出現在唇音后;oi則不能出現于唇音后。這類音來自早期的*foi。e韻只和舌葉聲母相配,是因為在舌葉聲母后失落i介音而致。韻的局限性很大,只用于少數口語詞中;在舌尖塞擦音、擦音聲母后,有變成舌尖元音的傾向。ng是邵武話中僅有的一個能自成音節的聲母。韻母舉例:邵武話沒有陽上和陽入這兩個調類,就不用代號4和8。輕聲是邵武話的一大特點,輕聲多出現在非首字音節,也有少數情況出現于首字音節,例如:個工一天。邵武話有一種連讀變調現象:陰上調單念時是高平調,在(兒)、(子)前,往往變為降調,～鳥兒。早期的一個調查把邵武的陰上調,無論在什么位置,都描寫作高降調,這么看來,現在的這種連讀變調現象可能就是早期的那個調值(Walker1878:349)。3.統計分析區標準李方桂于1937年提出的關于劃分方言區的一個主要標準,即用古濁塞音聲母的演變情況來加以區分,這一點大家都認為可以接受。對于多數大都市方言,李方桂提的這個標準,是能解決一些問題。而用于廣闊的非大都市地區的方言,就有些困難。例如,一般都認為客家話,無論哪個聲調,古濁塞音都變為送氣清音,對客家話的劃分很有用,對別的方言就不一定適用,就如粵語、官話及我要討論的幾處閩方言,只用古濁塞音的今讀還不能完全解決問題(Norman1974)。李方桂在1937年還提了其他幾點用以劃分方言區的標準,如古韻尾輔音的失落與否,聲調的數目,及其他語音上的演變特點。根據我的經驗,用某個單一的標準來劃分方言區大概是不夠的。6.作為閩語居民的音聲我們構擬了一套清鼻音及清邊音*1h作為原始閩語的聲母。這套清鼻音就是*mh*nh*h。這套聲母和送氣濁音*bh*dh等聲母在聲調上的反映很相似。構擬這套清鼻音聲母的證據實際上主要是在邵武和將樂兩處邊緣閩語區域才能找到。在東海岸的閩語中,清鼻音只在去聲調類上有反映,除此之外,在閩南話中,古清鼻音聲母的音節有保存鼻化的明顯趨勢,而原始閩語濁鼻音聲母字則完全失落鼻化,最突出的反映見“磨、麻芝麻”兩個詞。廈門“磨”讀[bua2],“麻”讀。此外,原始閩語的,在閩南話中往往變成h,而原始閩語的則一律變為g或(Norman1973)。原始閩語清邊音*1h在邵武話中如同在西部的閩方言中一樣,都變成s聲母。由*1h演變為s,是劃分西部閩語和東部閩語的一條同言線。如果邵武話屬于客家話,那邵武話中有這種閩語的重要特征就是很特別了。原始閩語清鼻音、清邊音聲母字在邵武話聲調上的反映如下表:現在把原始閩語清鼻音清邊音聲母字列舉如下。其中“夢”字,張博先生的B方言讀[mung5],跟沙輝先生的A方言[men5]的讀法差別很大。“讓”字在西部閩語中,有的地方(包括邵武)用做“要,想要”的意思。還有兩個詞,從閩南話聲母的反映看,大概也是從原始閩語的清鼻音聲母來。邵武話管“螞蟻”叫“蟻蟻□nie1-nie3-ma”,管“耳朵”叫“耳窟niu3-khuei”。中古的知徹澄三母保留讀塞音,一般都作為閩語的一大特點。下面的例子說明邵武話把這組聲母仍讀塞音,只有少數二等韻的幾個字是例外。而在客家話中,這組聲母只有一兩個字今仍讀舌尖塞音。雖然客家話和粵語中,也能看到少數幾個古知徹澄母仍讀塞音的例子,但沒有一個地方象邵武話那樣突出,這說明邵武話和閩語的關系比跟客家話、粵語要緊密得多。邵武、永安還有把中古二等韻的卷舌塞音讀為塞擦音的。例如:邵武話中有很多齒唇音聲母字,來源可以有兩種可能,一是北方讀法的,—是原h聲母和圓唇音相拼時,就變讀為f,前者是外來影響,后者是邵武話本身的讀音規則。邵武話中很多日常用詞讀雙唇音聲母,這些詞在北方話或中部的方言中也都讀齒唇音。這說明在邵武話最古老的層次,那些原有的雙唇音聲母保持未變。閩語都有這個特點,客家話也有沒起變化的雙唇音聲母,所以這不能說明邵武話該歸入閩語還是客家話。下面列舉這些雙唇音詞例:古次濁音聲母的上聲字今讀陰上調,這在北方話及很多南方方言中常見,而邵武話則無論次濁上還是全濁上,多數併入陰上調,這很特別。這種演變不只在閩語中未見,據我所知,別的方言也很少有這個情況。古全濁上今讀陽去這一常見的現象,在邵武話的書面讀音中也能見到,這個現象跟本文宗旨無關,故從略。當討論邵武話是否歸屬客家話時,中古聲調的演變是最重要的一個問題。正如Hashimoto(1973)指出的那樣,古陽上調今併入陰平,是客家話的一個最大特點;按過去傳統的標準,把古濁音聲母今一律讀送氣音作為客家話的最重要特點,實際上,一些雖然不是客家話的方言也有這個情況。邵武話古陽上調併入陰上調,則完全不同于客家話,所以沒法把邵武話劃入客家話。下面是古上聲濁聲母字邵武話讀陰上調的例子。還有幾個今讀陽去的例子:下面舉幾個邵武聲調演變不同于客家話的例字。其中梅縣的讀音引自Maclver(1926),海陸引自楊(1957),華陽引自董(1948),長汀音是kevinO’connor先生提供的,他是從馬太福音的譯本(1919)中收集來的。可以看出,邵武話完全沒有客家話聲調演變的特點,而福建的長汀話,它歸入客家話,就具備客家話的這個特點,這個事實本身就不容許我們把邵武話歸屬客家話。10.促進了古韻尾的發展上古歌部字在閩語中的演變比較特別。很多學者認為,歌部原來有個濁響音韻尾1或r。李方桂構擬的歌部有r韻尾:哥ka<*kar。如果是這樣,那么今天許多閩語地區,這個古韻尾r(或1)元音化為-i了。在邵武話里也可以看到這種演變的痕跡。舉例如下:據我所知,客家話只有很少詞反映歌部韻尾這種變化的痕跡,如梅縣“我”,“個”[kai5]。上舉邵武話十個詞例,說明邵武話在這點上比客家話更保守,因此更象閩語。11.對于覆音構擬音表a型大家知道,中古一些喻三母字,閩語讀成h-。邵武話有三個詞也有這種讀法。需要指出的是,邵武話h.聲母在圓唇介音前變成f。所以[fien]這個音節是來自更早的*hyen。這三個邵武方言詞列舉如下:12.閩語的聲樂詞閩語區別于別的方言甚至中古漢語的特征之一,是把古舌尖擦音讀為塞擦音。例如中古漢語及別的方言“醒”有個擦音s作聲母,而閩語各處都讀塞擦音聲母:建陽()永安,福州,廈門。這種古擦音聲母今讀塞擦音的分布在地理上是不太平衡的。人們經常發現,一個字在這個閩語方言中讀塞擦音聲母,而在別的多數閩方言中則讀擦音聲母。例如“書”這個字,在東部閩語讀塞擦音聲母,而在西部閩語中讀擦音聲母:建陽sy1,永安sy1,福州tsy1,廈門tsu1。我認為,讀塞擦音聲母代表了閩語詞匯較早的一個層次,而讀擦音聲母大概是后來從漢語共同語中借入的音。邵武話保留了很多古擦音今讀塞擦音的詞,陰調類、陽調類都有。還有一點值得注意的是,邵武話(不是閩語全體)中讀這種塞擦音聲母的,一律是送氣音。客家話也有這個趨向(即把古擦音讀為塞擦音),但要少些。現舉例如下:閩語有些很有特點的詞匯,多數也用于邵武方言。現在把邵武話及其他閩語中這類常用詞語舉例說明如下:解《廣韻》上聲蟹韻胡買切:“解,曉也。”邵武hie5,建陽hai5,永安e4,福州a6,廈門ue6。客家話用“會”voi5。囝兒子、小孩兒邵武,建陽,永安,福州,廈門。客家話說,從語源上看,來歷不明,而且,這個說法顯然限于客家話,海陸音,華陽nai5tsi3。跤腳邵武khau1,建陽khau1,永安kho1,福州kha1,廈門kha1。客家話是“腳”kiok7。箬葉邵武nio7,建陽nio8,永安,福州,廈門。客家話說“葉”iap3。“箬”在客家話中只用于“箬笠竹葉做的的雨笠”niok7lip7。鼎鍋邵武tiang3,建陽,永安ti53,福州,廈門。客家話多說“鑊頭”vok3theu2。□掉下邵武thon6,建陽,福州客家話“跌”。鳥邵武,永安tso3,福州tseu3;廈門tsiau3:客家話讀,要注意的是,邵武話和其他閩語都把中古的(鳥)讀成不規則的塞擦音聲母。邵武話聲調六個:只有上聲B,邵武話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