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從問題視角到人性視角教師的反身性成長瘦瘦高高的，手上有常年被咬留下來的繭，整個手摸起來很粗糙，完全不像是一個三年 級男生的手，額頭上也有撞擊墻面留下來的紅印，課堂上完全坐不住，常常跳起來，或者大 發脾氣的哭鬧、尖叫，嘴里念念有詞，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么，這是我對面前這個自閉癥男 孩的印象。今年剛開學，教研組就安排下來一個任務，要求康復組老師為啟智部有情緒行為 問題的學生提供干預。在看到備選的名單時，我快速的瀏覽，想找到一個熟悉的學生，當我 看到暢暢這個名字時，我腦海里出現了一系列上述的畫面。老師們也常常談到這個孩子他 每天都發脾氣”、“上課注意力根本不在課堂上”、“他有時候生起氣來還會沖過去咬別

2、人: 對這個孩子還算比較熟悉，我選擇了他作為情緒行為問題干預的個案，之前充分學習了正向 行為支持的相關理論，我迫切想要利用這個方法去幫助這個孩子改善情緒行為問題，讓他能 夠較好的融入課堂。行為干預-改變怪小孩決心幫助暢暢進行行為改善，我開始去班級進行實地觀察。課堂上，暢暢能夠安坐的時 間很短，每隔一會兒，他就要站起來走一走，跳一跳，嘴里咿咿呀呀的說著什么，老師需要 不斷的提醒他回到座位上。有時候他情緒比較大，會跳起來，然后重重的踩在地上，說話的 聲音也很大，還會哭泣、咬手，煩躁的把鞋子脫下來扔掉，這個時候老師只能讓他到教室后 面的空地上，怕他受傷，就拿一個墊子給他，讓他在墊子上把脾氣發完，他這

3、一發脾氣常常 持續到下課。在課下，他無所事事，同學們嘻嘻打鬧，開心的玩耍，他卻游離在這個世界之 外。教室里走一走，走廊里逛一逛，這摸摸，那看看，跟他互動，他也毫不理會。自閉癥這 三個字完全詮釋了暢暢的狀態，我不由的在心里這樣想著。一個學習的契機讓我接觸到了正向行為支持，這是常用的用于改善問題行為、塑造正向 行為的行為矯正技術，通過對學生的問題行為進行評估和分析，找出問題行為的功能，并通 過改善環境、行為的前事控制、行為教導以及后果處理四個方面對問題行為進行干預，從而 減少問題行為，并塑造正向行為。在學習了相關理論知識后，我驚呼，這不正式我所需要的 嗎，在培智兒童的教育教學中，老師們常常對學生出

4、現的各種形式的問題行為頭疼不已，正 向行為支持的理論能夠幫助培智兒童，尤其是自閉癥兒童改善行為問題，真是我所需要的。 我在知網上查了相關的文獻，也發現有不少正向行為支持干預自閉癥兒童行為問題的研究, 且都取得了較好的效果，這更加給了我信心。于是，我遵循著正向行為支持的干預方法，對暢暢發脾氣的問題行為進行功能評估，在 進行一系列的數據分析之后，我發現暢暢在課堂上發脾氣主要是為了逃避學習，有時候也為 了獲得老師或者家長的關注，咬手的行為主要是因為感知覺的異常。得出這些結論后，我著 手實施相關的干預措施，針對暢暢跳起來發脾氣逃避學習的問題，我設計了比較簡單的學習 任務，讓暢暢毫無壓力的容易完成，也設

5、計了符合他興趣的數學學習內容，讓老師和家長在 平時暢暢沒有發脾氣的時候，多給他一些關注，多和他互動，并且教導他如果想要獲得老師 的關注，可以舉手，想要獲得媽媽的關注，可以走到媽媽身邊抱抱她。在課下，我安排了一 個能力較好的幫扶伙伴，和暢暢一起玩游戲，多和他互動，減少他無所事事的情況。針對暢 暢咬手的問題，我給他帶上手套，通過手套的阻斷減少他咬手帶來的感覺刺激。上述干預措 施的實施得到了其他老師和家長的同意和支持，在明確了每個老師以及家長需要做的干預措 施之后，我信心滿滿，期待團隊合作，能夠減少暢暢發脾氣的情況。干預失敗-是誰的問題？經過兩個星期的時間，我迫切想知道干預的效果，我想暢暢現在應該已

6、經安靜的在課堂 上而不再發脾氣了吧，我滿心期待的去教室觀察和驗收成果，可令我失望的是，還沒走到教 室，我就已經聽到了暢暢哭喊和尖叫的聲音，老師看到我搖搖頭，無奈的拿出墊子，還像以 前一樣，只能讓他在教室后面把脾氣發完。給他戴上的手套，他也掙扎著扯下來，一邊扯還一邊說“皮扒掉、皮扒掉二行為干預并沒有起到預期的作用，到底是誰的問題呢？我反復跟干預團隊的老師和家長 探討，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在經過商量之后，我們改變了干預的方案，盡量避免引起暢暢 情緒爆發的情況。前期觀察資料的收集中我發現，暢暢發脾氣主要集中在以下幾種情況，老 師在課堂上給暢暢一些他不想做的任務、課上無聊、周四放學時間晚以及媽媽不在的

7、時候, 這些情況要盡量避免，在課堂上安排一些暢暢感興趣的活動，周四下午要上三節課，做一個 日程表，讓暢暢明確下午的上課任務，媽媽也要多給暢暢一些關注。這些干預措施實施一周 之后，從記錄的暢暢發脾氣的次數和持續時間來看，暢暢發脾氣的次數有所減少，但是發脾 氣的持續時間變長了，有老師表示，暢暢更加不想要參與學習，哭鬧的時間更加久了。另外, 老師也表示，有些學習任務，比如語文、數學等，是比較枯燥和充滿挑戰的，暢暢非常討厭 學習，老師也不可能做到每節課，每個學習任務都根據他的興趣來，這樣的干預老師實施起 來也很疲憊。在行為干預頻頻受挫的情況下，我陷入了困惑之中，為什么我的問題行為干預措施沒有 起到作用

8、，為什么無法改變暢暢，讓他從一個愛發脾氣的怪小孩變成一個在教室里安靜學習 的好學生，為什么有著“行為矯正技術”之稱的正向行為支持會沒有效果，難道是我們在實 施的過程中出現失誤，我的腦子里出現了一連串的“為什么”，急需一個答案。自閉陰影-我的成長經歷帶著這些問題，我去咨詢了老師，當我把行為干預的一系列過程講述給老師聽的時候, 老師嘆了一口氣，他說，你不要想著去解決這個問題，你要深刻的挖掘，這個行為背后的原 因。不要去解決？挖掘行為背后的原因？我更加困惑了，在遇到學生有行為問題的時候，作 為老師，我的第一反應就是找到原因，然后去解決這個問題，不要解決，那還干預干什么呢？ 至于行為背后的原因，我覺得

9、我已經找到了，暢暢發脾氣就是逃避學習和想要獲得關注嘛, 我是嚴格按照功能行為分析的方式來做的，難道還有其他原因？聽了我的困惑，老師說，盡 管這個孩子有自閉癥，但他依然是一個鮮活的人，既然他有情緒問題，你要去了解他的成長 經歷，他生活的環境，看看是什么對他產生了影響。依舊帶著困惑，我對暢暢的媽媽和老師進行了深度的訪談。談到孩子的成長經歷，暢暢 媽媽說，孩子兩周左右的時候被診斷為自閉癥，她就帶著孩子開始干預了，從北京到福建再 到溫州，去了不同的康復機構干預。暢暢媽媽自己也是學習型的母親，他先后去北京學了 ABA,又帶著孩子去福建學了 PCI, 一種社交干預的課程。剛開始她是抱著期待的，希望暢 暢能

10、夠進步，去普通學校讀書，后來這個希望破滅了，但她也沒有放棄，依然不斷的幫助暢 暢干預，輔導作業、干預陪讀，從早上到晚上，從沒有一顆停歇。她說，暢暢的爸爸完全不 管這個孩子，還經常冷眼相待，說這個孩子教了也沒有，但是她作為媽媽不能放棄聽到 這里，我終于知道暢暢為什么如此討厭學習了，兩歲開始，從未間斷的康復訓練、枯燥的桌 面學習已經消磨了這個孩子對學習的興趣。六歲之前正是孩子無憂無慮游戲的年紀，而暢暢 卻日復一日穿梭于各個康復機構之間進行各種訓練。暢暢媽媽說，我帶著孩子到處去干預也 很累，也想過這樣的康復是不是適合他，但是沒辦法，他有自閉癥，我不敢耽誤一天時間， 就怕錯過了最佳的干預時間而耽誤了孩

11、子。自閉癥這個診斷的陰影太強大了，強大到足以讓 家長焦慮，足以扼殺一個孩子的快樂童年。沒有游戲，充斥著各種康復訓練的童年哪有快樂，沒有父母的陪伴，充斥著不接納和焦 慮的家庭哪有情感的聯結，沒有這些，孩子的人際關系該如何發展，他們該怎么面對這個世 界，弱小的他們還不能反抗，還能服從，長大了就出現各種情緒行為問題。此時，我恍然大 霧，原來情緒行為背后的原因并沒有這么簡單，孩子的成長背后有很多因素在共同起作用。獲得接納-讓我情有歸處張文京教授說過，即使是特殊教育，也應該讓兒童成長為他自己，而不是通過一系列的 行為矯正讓他們變成成人期待的樣子。也許這是我在進行行為干預時出現的最大的問題，我 總是期望著能夠改變暢暢，帶著問題視角看待他，咬手、發脾氣、蹦跳、撞頭都成了 “問題 行為二而暢暢也被認為是“問題兒童。而從人性的視角再去看，才發現，逃避學習有背后 的原因，想要關注原來是成長中缺乏父母的關愛。教育應該是如其所是的教育，而不是控制和改變。當我再一次回到班級去觀察暢暢的時 候，我看到的不再是那個有各種問題行為的怪小孩，而是一個渴望愛和關注的男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