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明學研究叢書》評介

2009年，博明學術叢書是迄今為止唯一一本以王陽明和陽明知識為主題的研究叢書，同時考慮到國內外對王陽明和陽明的未來研究。該叢書系統地展示了中國現代社會學的最新成果。《陽明學研究叢書》屬于國家社科規劃年度課題、浙江省社科規劃重大課題“王陽明與陽明學系列研究”項目的最新成果,同時也是浙江社科院浙江歷史文化研究基地立項資助的重大項目。由吳光擔任項目主持人并任叢書主編,17名專家學者共同撰著、編譯完成。叢書包括9部專著、1部譯著、1部論文集,約330萬字。各冊書名和作者分別為:《王陽明的生活世界》(董平著),《浙中王學研究》(錢明著),《江右王學通論》(徐儒宗著),《泰州學派研究》(吳震著),《劉宗周與蕺山學派》(何俊、尹曉寧著),《黃宗羲與清代浙東學派》(吳光著),《王陽明與道家道教》(朱曉鵬著),《陽明學派與晩明佛教》(陳永革著),《陽明學與當代新儒學》(劉宗賢、蔡德貴著),《東亞陽明學》(崔在穆著,樸姬福、靳煜等譯),《陽明學綜論》(吳光主編,劉述先等著)。該叢書的選題分為三個類型:一是人物傳記,主要選擇了陽明學大系三大儒(創教者王陽明,修正者劉宗周,轉型者黃宗羲)的生平事功與學術思想進行研究、述評,同時對王陽明、劉宗周、黃宗羲所創立的學派的特色與學派人物作了概括性研究;二是關于陽明后學主流學派的研究,選擇了陽明后學三大派——浙中王學、江右王學、泰州王學開展系統性研究;三是比較研究類型,對陽明學與明清道教、晚明佛教及當代新儒學的關系開展了深入的研究探討,并對中國、日本、韓國等東亞地區陽明學的來龍去脈與思想特色作了梳理與比較研究,充分展現了陽明學的立體發展演變狀況及其對于中外儒學史的重大影響。初看叢書目錄,發現沒有一本書專門論述王陽明的哲學思想。原因可能有二:其一,這類作品在以往的陽明學研究成果中不乏精品;其二,無論是從哪一個角度切入研究陽明學,都必須先論述王陽明的哲學思想,所以,叢書中雖然沒有一本書專門論述王陽明的哲學思想,卻也沒有一本書不涉及這一問題。比如董平的《王陽明的生活世界》中的第九章,又如徐儒宗《江右王學通論》中的“姚江王學的學術旨趣”一節。更為細致的則是劉宗賢、蔡德貴所著的《陽明學與當代新儒學》,該書上自王學之源:自孔孟到周敦頤、張載、程顥一脈,中就王學自身,下及以梁漱溟、熊十力、唐君毅、牟宗三、賀麟等為代表的當代新儒學。王陽明說:“致良知是學問大頭腦,是圣人教人第一義”,“吾平生講學,只是致良知三字”。作為陽明學核心命題的“致良知”實包含兩層含義,一在本體,一在功夫。關于這兩層含義,徐儒宗和董平的論述都相當精彩。徐儒宗總結“致良知”的兩層含義:一是指回復良知的本來面目,即所謂“學以去其昏蔽”,使之回復到“未發之中”的狀態;二是指關于良知的運用,即所謂“致是良知而行”,使之達到“發而皆中節之和”的境界。前者是品德修養,后者是經世事業,兩者的統一乃成為體用同源、知行合一的“致良知”學說。(《江右王學通論》,第12頁)董平的總結則為:一是內在超越而自覺轉進一切入于本體自存實性的層面;一是由主體世界之“內”向經驗世界之“外”不斷推演擴展以至于天下萬物為一體的層面。前者是前提,后者是結果;前者是階段性目標,后者是終極目標;前者是人格的涵養與確立,后者是人格的成就與完滿;前者是主體的道德本體世界,后者是主體的道德生活世界。(《王陽明的生活世界》,第176頁)關于陽明后學主流學派的研究,叢書選擇了陽明后學的三派——浙中王學、江右王學、泰州王學開展系統性研究。錢明在《浙中王學研究》一書中,并不像《江右王學通論》和《泰州學派研究》只就學派本身展開研究,而是還承擔起研究“浙學”土壤、梳理“浙學”源流的任務。當然,這同時也是研究浙中王學的一種方法。錢明除了對其核心人物錢緒山和王龍溪之外,還選取徐愛、蔡宗袞、朱節、王思輿、王琥、許璋、黃綰、季本等人展開研究。如此一來,浙中王門便呈現出鮮活的成長歷程。該書的另一大特色是視域寬闊。全書共有1338條注釋,主要參考文獻約268種,既有關于“浙東貴專家,浙西尚博雅”的精彩解讀,也有對戲曲界、畫壇、文壇的如數家珍,還有對山書院源遠流長的追溯,甚至有“錢塘”之名由來的小百科。與浙中王門形成對比,江右王門人才眾多,所得到的評價甚高,黃宗羲謂:姚江之學,惟江右為得其傳……是時越中流弊錯出,挾師說以杜學者之口,而江右獨能破之,陽明之學賴以不墜。江右人才眾多,在具體理解和發揮王學時,發展出諸多新的觀點。由“心有定體”與“心無定體”的分歧開始,引發關于“良知”乃至“致良知”等各方面的諸多分歧,也因此推動了陽明學的進一步發展和在理論上的自我完善。要實現對整個江右王學的全面把握并完成綜合性論述,實在是一件極浩大又極煩瑣的工作,但《江右王學通論》做到了。在陽明學中,泰州學派爭議最多,甚至其本身的歸屬也存在爭議,其對社會產生的影響也最廣泛。吳震在《泰州學派研究》一書中首先從學術主旨和師承關系上論述了泰州學派的王學歸屬。而其最大的成就在于給泰州學派以全新的歷史定位。泰州學派歷來被認為是造成下層社會的庸俗主義和自然主義泛濫的罪魁,飽受批評。黃宗羲在《泰州學案》中評道:陽明先生之學,由泰州、龍溪而風行天下,亦因泰州、龍溪而漸失其傳。吳震對這一評斷有新的理解:與“龍溪”并提的“泰州”,乃是特指王心齋,而非概指泰州學派;“泰州之后”的種種流弊乃是特指顏、何之流,而非泛指整個泰州后學。(《泰州學派研究》,第8頁)作者直斥黃宗羲的《泰州學案》“是一部非常雜亂的學案”,并果斷地將趙貞吉、耿定向從泰州學派中除名。其對王艮、王襞、王棟、顏均、何心隱、羅汝芳的思想及行為的分析,揭示了泰州學派的思想全貌。我們從中還可發現,泰州學派的思想立場大多既有取于陽明心學的“現成良知”說,同時又有“回歸孔孟”的訴求。他們的思想言行既是陽明心學的產物,同時又極大地推動了陽明心學向下層社會的迅速滲透以及儒學世俗化的整體過程。叢書將何俊、尹曉寧所著的《劉宗周與蕺山學派》和吳光的《黃宗羲與清代浙東學派》并置于三大王門研究之后,是對陽明后學研究的一大補充。書中認為,劉宗周是陽明學的修正者,其誠意慎獨之學是對王陽明良知本體論的修正與轉化;黃宗羲是陽明學的轉型者,其“力行”哲學是對王陽明“致良知”說的批判繼承與理論創新,黃宗羲“上承王劉,下開二萬”,完成了從陽明心學到清代經世實學的轉型。《劉宗周與蕺山學派》一書,開創性地運用了心理學的理論去解讀劉宗周的哲學。吳光則有與錢明同樣的擔當,那便是發揚“浙學”的使命。《黃宗羲與清代浙東學派》是作者多年研究黃宗羲的精華成果,有著豐富的理論價值。陽明學不僅在中國影響巨大,而且流傳到日本、韓國等東亞國家,對當地社會起了不可忽視的作用。韓國學者崔在穆的《東亞陽明學》重點介紹了陽明學在韓國(以鄭齊斗為代表)和日本(以中江藤樹為代表)的開展,并對鄭齊斗和中江藤樹的思想作了對比,展開了一個跨國界的開闊視野。陽明學針對程朱理學的流弊所興起的道學革新運動,在明代中、后期的思想界曾掀起波瀾,形成了主導明代學術思想的心學潮流。陽明心學的形成發展及演變不僅對明代學術思想的發展和重建具有歷史導向作用,而且波及從明清之際的思想啟蒙到近代的思想解放運動,極大地影響了后來儒學的發展及其在中國的命運。關于陽明學的現代價值,叢書中多有論述。作者們從不同的角度指出,隨著社會的發展,陽明學也將與時俱進而綻放新的光彩,那些認為陽明學已經“過時”或者“消亡”的論調是錯誤的。既然陽明學并沒有“過時”或“消亡”,并且是有用的,那么我們該怎樣開展陽明學研究,從而使其在推動社會進步的過程中實現其固有的價值呢?我們不妨從這套《陽明學研究叢書》中去展開思考。首先,我們看到一些最基本的方法被大量運用,比如綜合法。其次,是對常見方法的成功運用——比較研究類型的作品:朱曉鵬著《王陽明與道家道教》,陳永革著《陽明學派與晚明佛教》,劉宗賢、蔡德貴著《陽明學與當代新儒學》以及具有跨國視野的《東亞陽明學》。第三,是新方法的嘗試:何俊、尹曉寧在《劉宗周與蕺山學派》一書中開創性地用心理學的人格結構的內部機制去對照劉宗周的心性哲學,用心理學的方法去破譯劉宗周的人格結構與他的哲學思想之間的密碼。其結論能否成立,尚有待讀者去品評,但這種創新的精神十分可貴。該叢書的重要特色在于開創性研究。作為迄今為止國內外學界第一套以王陽明與陽明后學為專題的系列研究叢書,它既是對王陽明及其后學各家各派思想學術的具體入微的分析研究,也是對宋明以來心學思潮發展演變的歸納總結,具有填補學術空缺的重要價值。集思廣益、繼往開來,則是該叢書編輯思想的一個突出特點。由吳光先生主編的《陽明學綜論》(陽明學研究論文集)除了約請該叢書各冊專著的作者撰寫論文之外,還特別邀請了國內外多名知名專家學者如劉述先、陳來、楊國榮、龔鵬程、林安梧、柴田篤等撰寫專論。全書共收錄25篇專論,匯集了上世紀90年代以來國內陽明學研究的最新、最有代表性的學術成果,也是對以往研究成績的檢閱及對未來研究方向的展望。通觀這套陽明學研究叢書,其具有創新意義的學術觀點主要有:(1)在評價王陽明的歷史功過問題上,指出過去強加于王陽明的“鎮壓農民起義的劊子手”之類的帽子是片面不當的,認為王陽明對開發貴州、江西等落后地區有積極貢獻;(2)認為王學思想體系包括其“心外無理”、“知行合一”、“致良知”學說,有其自身的發展邏輯與內在聯系,不能隨意割裂;(3)認為陽明學雖有低潮衰落之時,但不僅沒有“過時”或“消亡”,反而對當代新儒家特別是以賀麟、熊十力、牟宗三為代表的新儒學思想產生了重大影響,并且在近現代的東亞社會現代化過程中產生了重要影響,因而所謂“王學誤國”的論調是錯誤的;(4)糾正了某些研究者以泰州學派為獨立于陽明學之外的獨特學派的觀點,著重從學術宗旨與師承上論證了泰州學派的王學歸屬;(5)將劉宗周與蕺山學派、黃宗羲與清代浙東學派納入了陽明學的系列開展研究,認為劉宗周是陽明學的修正者,其誠意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