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內大學本科教學管理制度的反思與重建郭冬生(北京航空航天大學高等教育研究所，北京100083)摘要:本文從教學管理制度是協調與規范教學管理者與學生之關系的準則這一邏輯出發，運用訪談調查、問卷調查、制度文本分析等多種措施,深刻反省了現行本科教學管理制度制約學習自由的缺陷,分析了導致大學學習自由缺失的重要因素，并在解剖制度建設中教學自由與教學控制的矛盾的基本上，提出了建構以學生為中心的I本科教學管理制度的若干建議。核心詞:教學管理制度;高等教育;學習自由中圖分類號:G642.42文獻標記碼:A文章編號:1001—4519()03~0065—06學習自由是大學教學自由的基本內涵。學習自由是保障大學生個性和發明性發展的前提條件，是市場經濟和知識經濟條件下高等教育應持的一條基本理念。在制約大學生自由發展的諸多因素中,制度是其中最主線的因素。大學教學內外部環境的變化，規定重新審視現行本科教學管理制度，規定本科教學管理制度與時俱進。本文從保障大學生學習自由的角度,試對國內大學本科教學管理制度的改革問題做初步探討。一、缺少學習自由一現行本科教學管理制度的重要缺失新中國成立后來，國內高等教育界全面學習前蘇聯的經驗和做法,在本科教學管理上形成了所謂“蘇聯模式”，大學生的學習自由得不到應有日勺體現。80年代中后期開始，北大、清華、武大、南大等高校紛紛扛起改革大旗，對“蘇聯模式”大動“手術”，摸索新的本科教學和教學管理模式，給先前那套過于剛性的本科教學管理制度增添了一點“潤滑劑”。但總體而言，國內大學本科教學管理制度剛性過強的問題沒有從主線上得到解決，真正稱得上富有彈性的I學習制度并沒有建立起來。根據本人的問卷調查，在五省市區15所大學104名接受調查的本科生中，有19.6%的被調查者覺得所在大學在選課、選專業、選教師和選學習方式等方面做得“還算可以”，而有34.5%日勺被調查者覺得所在學校在這些方面做得“都不行”（參見表l）o學習自由是學生個性化發展的前提，是教學自由在學習上的體現。而過強的教學控制則是個性化發展和教學自由的障礙。從本質上講，國內現行本科教學管理制度是一套基于科學管理的I、剛性的制度體系,過度強調對教學活動的集中控制，對大學教學自由尊重不夠，對大學生時個性化發展關照不多。突出表目前：.學生轉換專業十分艱難。國內在校大學生中，有一部分人不是快樂地,而是痛苦或無奈地學習。根據對北京、武漢、桂林三地9所大學758名在校本科生的調查，有18.7%的被調查明確表達不喜歡目前所修讀的專業（或院系），有24.7%日勺被調查者對目前所學的專業（院系）持“無所謂”態度（參見表2）,而真正喜歡目前所學專業（院系）日勺學生只占被調查者H勺56.6%。如果按照18.7%口勺比例推算，那就意味著，全國有134萬大學生（當年一般本科在校生719萬人）不喜歡所學的專業（院系）。如此驚人日勺“學非所愛”問題，不能不引起大學和政府高教主管部門H勺注重了。面對那些所學非所愛、但愿調換專業或院系的I大學生群體，出于多種因素，高校改革的I力度相稱有限，改革的I步子十分緩慢。許多大學還沒有出臺有關轉專業（院系）的規章制度。雖然某些大學在積極摸索彈性H勺學習制度，但其力度之小、難度之大，對于渴望自由、自主學習的大學生而言，無異于杯水車薪。并且從目前出臺的某些新制度看，要么只青睞學習優秀者，要么偏向于有錢人日勺子弟，可轉院系的名額太少。如有的大學將比例控制在3%以內，有的則將比例控制在5%以內①。?選課不能做到真正日勺“自主”。國內大學本科課程設立呈現這樣一種尷尬局面:學生喜歡日勺課程常常難以開出，或者開設了但只能滿足少數人日勺學習愿望;有些學生們并不感愛好的課程，又不得不必修和必考。同步，大學教學籌劃時學時分布失衡。以公共外語課程為例，本科生學習外語學時數為3。。，約占學生總學時數時15%。如果考慮到課外用于學習外語口勺時間，則國內大學生于公共外語口勺學習時間占總學習時間日勺20—30%②。目前雖然許多大學名義上在搞選課制，增長了選修課的門數和權重，但是，學生可以自由選課的比重還是太小③。雖然有的大學已經實行選課制、學分制，但是，諸如針對大學生每學期應修課程日勺學分數所做的“上限”和“下限”的規定，使自主選課難以真正實現。與此同步，為了推動大學生文化素質教育，某些大學制定了相應的制度和措施。然而，有些制度和措施卻從另一種意義上限制了大學生日勺學習自由。例如某大學規定,對于理工科學生，其文科選修課不得少于8學分；對于文科和外語類學生，其理工類選修課不得少于6學分;所有學生藝術類選修課不得少于2學分④。這顯然與素質教育的初衷并不相符。.課堂管理制度僵化而死板。大學生日勺生理、心理都較中小學生更加成熟，大學應當追求學習方式和形式的多樣化。然而，在國內某些大學,特別是在某些理工科大學，其制定日勺管理規章制度與中小學并無實質性區別。如上海某重點大學現行的《課堂教學秩序管理條例》，無異于中小學課堂管理制度的翻版。例如，不管學生喜歡不喜歡、樂意不樂意，大學都規定學生在規定的時間內到規定日勺地點上課，實行嚴格的課堂出勤管理制度，加強對學生出勤的監管和懲罰。教師上課要點名，教務部門組織專人抽查，出勤率與學生平時成績掛鉤，出勤率與獎學金評比掛鉤等。而對于缺課、逃課的I現象，各大學幾乎采用了比較一致的I懲罰措施:某門課程缺課達到一定歐I限度,不得參與該課程的期末考試，不能獲得該課程的學分。那么，大學生對這些規章制度條款的態度又是如何的呢?將近一半的被調查者對此持明確的反對態度，尚有5%時被調查者對此保持沉默（參見表3）。大學生缺課，究竟是誰日勺過錯？比較普遍日勺見解是“學生學習態度不好”，“學生對自己規定不嚴”云云。而很少有人認真反思大學教學管理制度自身H勺問題。.考試和學籍管理制度不盡合理。在考試制度上，學校一般強調“統考”，強調必考,強調閉卷,強調集中考。把考試壓力強化到了部分學生難以承受的地步。其中，最真代表性時是大學公共外語考試。它事實上成了人學和升學時令牌，成了畢業和獲得學位的關卡，它甚至成了決定學生前程命運的決定性因素。成果，大部分學生在校期間不得不將重要精力放在應付外語考試上;只有公共外語“過關”了，才敢把精力花在專業課程日勺學習上。于是,“原則化”外語考試決定了整個大學期間的學習方式。現行大學學籍管理制度剛性過強的特點更加明顯。曠課和缺交作業達到一定數量不得參與考，這是國內大學比較普遍的I做法。例如，某大學規定:曠課和缺交平時作業的學生，任課教師或院系不僅可以不讓其參與課程時考試，并且院系領導可以決定與否予以其重修的機會。又如，某大學規定:曠課和缺交平時作業達到十分之一就不得參與課程時考試。在試行學分制的I大學,學生必須按照規定學習并獲得相應課程的I學分，否則，就要受到多種各樣的I懲罰。輕則讓學生試讀或給個警告，重則讓學生退學。例如，某大學《有關全面實行學分制的規定》中就對學生實際未達到規定的學分數分別予以試讀警告、試讀、退學等相應的懲罰。那么，大學生對學校這些過于嚴格的學籍管理制度如何看待和評價呢?根據對巧所大學在校生的問卷和訪談調查，超過半數的被調查者對現行日勺學習成績（或學分）與學籍掛鉤的制度持否認態度，覺得這種做法不可取（參見表4）。二、注重教學控制一本科教學管理制度缺失日勺重要成因導致國內大學本科教學管理制度缺少學習自由的因素是多方面的I,其中，宏觀管理體制、教育想觀念、前蘇聯模式影響以及教學資源等因素，是制約現行本科教學管理制度的幾種重要因素。.宏觀管理體制是導致現行本科教學管理制度缺少學習自由的重要外因。當大學辦學重要受求學需求支配時，即高等教育處在“買方市場”時，學生就會被作為大學日勺“顧客”，一般要為接受教育支付一定比例的成本，大學日勺人學相對更加開放，課程設立更注意滿足學生多樣化的需要，學生畢業后可以自主選擇就業。但是，當高等教育處在“賣方市場”狀況時，政府集權管理的體制必然強調以國家需求為主線導向，不注重或者否認個人需求;大學生作為國家所需要的I后備人才來培養，其教育的I成本也重要由國家承當，學生人學需要通過一定的選拔，課程設立需要根據的培養口徑，學生畢業后也有明確時就業定向。國內尚處在籌劃體制向市場體制過渡時期，高等教育真正由精英型向大眾型轉變尚需一種過程。因此,目前大學運營的機制還基本上是籌劃經濟模式。由于籌劃體制及其觀念的支配，大學生仍然被當作單純的管理對象來看待，沒有被視為“消費者”，她們在教學管理中處在附屬地位，其學習日勺自由沒有從制度上得到保障，其多樣化日勺學習需求難以得到有效的滿足。.教育思想觀念是導致現行本科教學管理制度缺少學習自由的重要內因。教學管理制度是一定的教學與管理思想、理論和觀念的具體化和操作化，是對教學管理實踐活動時抽象規定。分析現行大學本科教學管理制度的成因，無疑應當關注隱藏在制度背后的大學教育價值觀、教學管理觀以及教師觀、學生觀。(1)社會本位觀的影響。以社會發展需要為出發點的教育價值觀稱之為“社會本位”日勺教育價值觀，又稱“功利(工具)主義的教育價值觀”。這種教育價值觀強調教育的工具價值,主張教育應當以社會抱負為最后目的，教育必須一方面滿足社會發展的需要，必須為國家H勺政治、經濟、文化服務，注重受教育者的社會化，而忽視個人日勺價值和個性的發展。教育自身過強的社會本位直接窒息了個性教育，窒息了發明教育。在社會本位觀的指引下，教育更多考慮的是國家日勺利益，把教育看作是國家政治和經濟發展的工具，至于個人的利益和發展往往不受注重。這表目前教學管理制度上，就是注重教學控制，忽視學習自由。(2)老式師生觀的影響。老式教育價值觀支配下的教育管理觀便是以學校為本位、以管理者為本位、以教師為本位。在老式H勺學校管理制度中，學生既被當作是學校管理H勺對象,同步也被當作是教師管理的對象。“教師既是管理者，又是被管理者。對學生來說,教師是最重要的管理者、教育者”。①這句話是對老式教學管理制度下學生地位日勺極好診釋。因此,在老式的教育價值觀、師生觀和管理觀的支配下，大學生的主體地位難以在制度中得到體現,學生沒有自主選擇課程、自主選擇教師、自主選擇學習方式的權利，大學生學習日勺自由難以從制度上得到保障。(3)客體管理觀的影響。老式大學教育管理觀是一種注重剛性、防備、強制等特性歐科學管理”觀,也稱為“客體管理”觀。在這種管理觀的支配下，管理者把自己和被管理者單純地看作主體與客體的關系，而不把被管理者(教師和學生)當作能動的管理對象。國內大學教學管理制度口勺剛性與“經濟人”的假設以及X理論日勺影響存在一定日勺聯系。在學校領導和管理者日勺潛意識里，沒有嚴肅日勺規章約束，教師就不會努力工作，學生也不會用心學習。“在某些人眼里，教育只是一種‘儲存’日勺過程,學生是‘容器'，教師是'儲戶'，教育行為就是往容器里灌輸日勺行為。一灌什么，怎么灌，灌多少，都可以輕而易舉地從外部嚴密監控起來”。②在這種觀念指引下，教師缺少教學時自由和自主，學生缺少學習的自由和自主;教師成為教學機器，學生成為學習工具。3.教學資源局限性是導致現行本科教學管理制度缺少學習自由H勺物質基本。無論實行學分制、年制還是主輔修制，都需要開設大量的I選修課供學生選擇學習，以拓寬學生日勺知識面，增進其個J險日勺發展，滿足其多樣化的學習需求。然而，國內大學既有課程資源嚴重局限性。據本人調查，北京大學和清華大學目前可以開出的本科課程也但是多門，不能滿足學生的實際需要。兩所“重中之重”的大學課程資源尚且如此，一般本科院校就更不用說了。從訪談和問卷調查成果來看，師資隊伍建設與管理、教學管理隊伍建設、教室、實驗室、實習場地等資源以及后勤服務設施和服務質量等因素，是影響現行本科教學管理制度改革推動的幾項重要因素，迫切需要加大有關日勺投人、建設和管理力度。此外，前蘇聯模式日勺深刻影響以及大學生自主學習能力局限性等，也在一定限度上制約著現行本科教學管理制度區I改革。三、保障學習自由一本科教學管理制度改革的核心現行本科教學管理制度中學習自由體現局限性的缺失,歸根究竟是教學控制與教學（學習）自矛盾失調的反映。控制與自由的矛盾集中反映了大學教學管理制度中管理者與大學生之間日勺關系。管理中日勺自由理念來源于現代管理與組織理論，它與現代管理科學中日勺人本管理、柔性管理、模糊管理等密切有關。根據現代管理科學理論，管理工作不能僅僅依托制度、規定和紀律來實現管理目H勺。它強調既要控制，又不是聲色俱厲;既要控制，又要自然而然、自覺自愿;既要控制，又不違人們的心理和行為規律。柔性管理、模糊管理等理論既體現了一般管理的本質一控制和協調，又體現了現代管理的新理念一“人本”和“柔性”，因而，它本質上支持現代管理時自由理念,順應人們心理和行為的基本規律。大學教學管理制度中的自由理念，與現代管理理論H勺價值取向是一致口勺。按照古希臘哲學家日勺觀點，個人只有在“自主”時才是真正“自由時”或充足“發展的”①。大學教學管理制度需要體現自由理念。它規定尊重學生的愛好，發揮學生的特長，滿足學生學習的愿望;它強調尊重學生個性的發展，增長學習的選擇性，加強管理的彈性，不能寄但愿于剛性的管理制度來“逼迫”學生發展。UNESCO在《學會生存》中提出：“現代教學，同老式的觀念與實踐相反，應當使它自身適應于學習者，而學習者不應屈從于預先規定的教學規則。”②違背這一原則，大學教學管理工作是很難做好的I。德國教育家雅斯貝爾斯早就指出，大學生是可以獨立自主地把握自己命運的人，她們應當獲得學習日勺自主和自由，而不應完全聽命于規章制度。她覺得，大學生是將來日勺學者和研究者，是成熟的、高等學府中的一分子;如果要培養出科學人才和獨立的人格，就要讓青年人敢于冒險，也容許她們有懶惰、散漫，并因此而脫離學術職業口勺自由;如果人們要為助教和學生訂下一系列學校日勺規則，那就是精神生活、發明和研究的終結之日。在這種狀況下成長起來的人，必然在思維方式上模棱兩可、缺少批判力，不會在每一種境況中尋找真理③。學習自由是大學生個性和發明性日勺基石。因此，大學本科教學管理既要強調規范意識，又要體現教學自由歐I理念。一方面，制度要對教學行為進行必要的I規范，以保證教學管理目的I的實現;另一方面，制度要體現教學自由的理念，可以鼓勵教師發明性地“教工鼓勵學生發明性地“學”。換言之，大學教學管理制度建設要堅持以學生為本的理念，在教學控制與學習自由之間尋找合適的I平衡點，既要注意發揮教學管理制度取I規范功能，又要注意增長教學管理制度的彈性，從制度上保障學習具有選擇性、個性、彈性和開放性。為此,國內大學本科教學管理制度要在如下幾方面加大創新力度：.建立自主學習制度。自主H勺學習制度應當是學生能根據自己H勺愛好、特長和實際條件，自主選擇主攻日勺專業方向、自主選擇修習日勺課程、自主選擇學習的I方式（選時間、地點、媒體等），甚至自主選擇喜歡的教師。這有助于培養大學生自我負責的精神，有助于塑造具有個性和發明性時人才，有助于滿足社會對人才多樣化時需求。（1）要逐漸實現專業選擇自主。大學要在制度上為那些但愿轉換專業的學生提供便利。一方面要發揮導師等力量的作用，協助學生理智日勺選擇;另一方面，要放松對轉系和轉專業做出的多種限制（如學習成績門檻、轉專業費用門檻等）。北方交通大學制定了新的I轉專業制度:除考試作弊者和受過處分者外，樂意轉專業的學生，通過考核都可以實現轉專業日勺愿望④。這就可以保證學生根據自己的愛好和志向選擇喜歡的專業。（2）要加大選修課程的自由度。學分制、選課制、主輔修制等制度都是有助于擴大學習選擇性的管理制度，但有待于進一步完善。要改革剛性的培養籌劃，把必修課控制在合適於I比例，逐漸增長選修課特別是任意選修課的I比例。在歐美等國家的多數大學，本科學生選修課的比例一般達到了3。%,有的大學比例甚至更高①。根據本人的訪談調查，多數專家、學者和教務負責人也覺得，國內大學的多數本科專業的選修課學分（或學時）至少應達到30%的比例，否則就談不上彈性學習，更談不上學習自由。.改革教學評價制度。為了大學生的個性發展和創新精神、創新能力的培養，一方面，要改革公共外語教學與考核制度,使大學生從費時低效日勺外語學習中解脫出來，從過重的外語心理和時間壓力中解脫出來。這需要積極摸索新的高效的外語教學措施，也需要切實變化外語教學上某些“一刀切”的制度安排。另一方面，要建立有助于創新改1考試評價制度，注重形成性考核，實現課程成績構成多樣化，按照“創新”原則來命題、評分。止匕外，要制定本科生科研考核的有關制度，嘗試引人“創新學分”和“科研學分”等。.完善學籍管理制度。大學應當容許并保障學生通過自學方式完畢一門或多門課程的學習，因此要推廣免聽和免考制度。美國大學在這方面有較好的經驗值得借鑒。其做法是，大學一般對符合規定的學生容許其免聽，免聽的學生不參與課堂討論和其她課業活動，教師將專門為其布置全課作業，制定其作業的評價原則。這樣H勺作業一般涉及學習理論材料、鉆研教科書和補充文獻、完畢幾次實驗室作業、撰寫3—5篇小論文②。要在制度上容忍大學生學習上的失敗。與科學摸索相似，學生的學習過程是一種不斷試錯時過程，學校和教師要對此保持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