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基金項目 :內蒙古教育廳社會科學資助基金項目 (項目批準號 :N j06053收稿日期 :2008-06-16作者簡介 :張曉暉 (1977- , 女 , 內蒙古赤峰市人 , 內蒙古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 , 講師。2009年 7月 內蒙古大學學報 (哲學社會科學版 Jul, 2009第 41卷 第 4期Journal of I nnerMongolia University (Phil os ophy and Social Sciences Vol . 41 No . 4試論川端康成作品的日本傳統美學特征張曉暉(內蒙古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 , 內蒙古 呼和浩特 010021摘 要 :川端康

2、成是日本歷史上第一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作家 , 也是日本近現代文學史上重要作家 。其作品具有 “ 物哀 ” 、 幽玄 、 風雅的日本傳統美學特征 , 這是他獲得世界文壇廣泛認可的主要原因 。研讀他的作品 , 開掘其作品 的民族特質 , 對于中國文學如何走向世界有著重要的啟示意義 。關鍵詞 :川端康成 ; 傳統美學 ; 民族性分類號 :I 313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0-5218( 04- 川端康成 (1899-1972 是日本歷史上第一 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作家 , 學史上出現的重要作家 。 篇小小說 , 、 長 篇小說 、 雪國 、 山音 、 千鶴 、 等都是他的代表作 品

3、。 他曾經是日本現代文壇革新運動中的“ 新感 覺派 ” 的一員 , 他的創作明顯地受到歐洲近代現 實主義的影響 , 但其作品也明顯地顯示出他忠實 地立足于日本的古典文學 , 維護并繼承純粹的日本傳統文學模式的傾向 。 1的確 , 川端康成曾經 在西化和日本傳統之間幾經徘徊 , 走過了一條漫 長而曲折的創作之路 。 但也正是在多年的探索之 中 , 逐漸確立了其立足于東方和日本的傳統的文 學理念 。嚴紹璗先生曾經總結日本傳統文學特 點 “ 追求所謂物哀 、 幽玄和寂靜等相融和相 通的境界 , 以求表達民族心理深層的古樸典雅和 自然返真等氣質 ” 。 2研讀川端康成的作品 , 可以 清晰地看到“ 物

4、哀 ” 、 幽玄 、 風雅的日本傳統美學 精神深深地積淀于其中 。、 “ 物哀 ” 的文學精神“ 物哀 ” 是在日本太古文化中的“ 誠 ” (即真實 的美學觀念上受到佛教影響而發展出的一種 獨特的美學理念 。 “ 不論在日本文化的哪一個方 面 , 幾乎都有佛教徒的貢獻 , 都受到過佛教的洗 禮 。 ” 3佛教傳入之前 , 日本文化正處在很不發達 的太古文化之中 。佛教“ 端麗的佛像 、 微妙的音 樂 、 富于比喻和幻想的佛經故事和超乎實用的美 的世界 ” 4都讓日本人深深著迷 。佛教給人灌注 了人生虛幻感和追求極樂世界之情 , 同時日本中 世之初的社會動蕩以及空虛感都加深了日本人心 中的無常觀

5、和厭世感 。樂觀而現實的“ 誠 ” 的美 學觀念受到沖擊 , 隨之而起的是滲透著濃重的佛 教悲觀意識的 “ 哀 ” 的精神 。 平安時代的 源氏物 語 是日本中古時期最為重要的文學作品 , 其作 者紫式部深受佛教思想的影響 , 時時用“ 菩提即 煩惱 ” 來勾勒人物 , 安排其命運 。 “ 哀憐 一詞在 源氏物語 中 , 出現達一千余次 。 ” 5可以說 , 紫 式部的創作促成了日本“ 物哀 ” 的審美意識最終 形成 。 自那以后 , “ 物哀 ” 的精神便成為了日本文511學傳統美學的特征之一 。 “ 物 ” 是客觀事物 , 而 “ 哀 ” 是主觀情感 。 “ 在人的種種感情中 , 只有苦

6、悶 、 憂愁 、 悲哀 即一切不能如意的事 , 才是使 人感受最深的 。 ” 6由客觀事物引發人們的感動 、 哀憐等主觀的內省是“ 物哀 ” 的主要表現 。 源氏 物語 是川端康成最愛的文學作品之一 , 而這種 對人生不如意的哀感同樣也影響了川端康成的文 學創作 。 他曾說 “ 平安朝的風雅 、 物哀成為日本 美的源流 ” 7, “ 悲哀 , 這個詞是與美相通的 ” 7, 等等 。川端的作品的“ 物哀 ” 精神包含著悲哀和同 情的色彩 , 作家往往將這樣一種精神的表達與作 品中人物的塑造結合起來 。 他的作品往往以女性 和小人物為主人公 , 如 伊豆的舞女 中的小舞女 薰子和大學預科生 、 雪

7、國 中的藝伎駒子和葉 子 、 古都 中的孿生姐妹苗子和千重子 , 等等 。 薰子單純可愛卻早早地背上了生活的負擔 , 四處 奔波演出還時時受人輕視 ; 大學預科生從小就失 去了父母 , 生活窒息而壓抑 ,有各奔前程 ; 駒子聰明勤奮 、的渴望 , ; 、 千重 ,幸 。靈和柔和溫潤的性格 , 這些人物的人性是美好的 , 但其人生的際遇卻讓人同情 。因此 , 在感人的美 的形象中蘊涵著難言的哀傷與憐憫 , 這是川端康 成文學留給讀者的深刻印象 。另一方面 , 在塑造 人物時 , 作家非常注重對其心理的展現 。研讀作 家的作品會發現 , 川端小說的心理刻畫很少有快 樂的喜劇式的描繪 , 而大都是縈

8、繞著悲涼與惆悵 。 孤兒沉湎于身世不幸的痛苦 、 老人嘆息時間的流 逝 、 女子感慨愛情的難測 , 即使是平常人在日常的 生活中也往往有著寂寥的心事 。 作家以精致的筆 觸細膩地挖掘著人物內心細微的情感變化 , 將讀 者引入了人物的內心深處 , 讓讀者體會人物的悲 哀 , 和他們一起感傷 。二 、 幽玄的審美趣味佛教給日本文化灌輸了人生虛幻 、 輪回轉世 的悲觀意識 , 而從唐代開始傳入日本的禪宗再次 對日本文化產生了質的影響 。 禪宗將大千世界視 作無常變化中的幻象 , 認為萬物真正的本性是 “ 空 ” , 輪回的無常才是世界的永恒性 。因此禪悟 就是以直覺感悟的形式來體驗世界的本質 。 禪

9、宗 的這種生死一如 、 本性是佛 、 無念為宗 、 頓悟成佛 的理念進一步滲透在了日本人的審美意識中 , 形 成了充滿禪悟色彩的幽玄的美學特征 。 日本的評 論家曾經指出 , “ 幽玄就是對變化的世界中永恒 事物的瞥視 , 就是對實在秘密的洞察 ” 3。而作 品要表現這種對世界永恒本質的體悟 , 則要講求 韻味與余情 , 呈現出空靈與清幽甚至是枯淡的文 學意境 。川端康成的少年時代充滿不幸 , 父母 、 姐姐以 及祖輩的連續去世在他心里投下了一抹深重的陰 郁暗影 , 又 “ ” 7。這些他極為重視生 , 。 , 生即是死 、 死即是生 , 人的靈魂 。因此 , 死亡不是終結而是“ 無 ” ,

10、一種 包涵了一切可能性的無極的境界 。 在川端康成的 理念中 , 生有著空幻的色彩 , 而死則是美的一種表 現 。 這種思想使得川端康成總是將目光投射在對 于人生空幻 、 人生徒勞的主題上 。從早期的 參 加葬禮的名人 、 到后期的 山音 、 睡美人 等 , 他的作品總難以避免對生死問題的探討 :頻頻目 睹親人離去的少年對死亡的復雜感受 、 走過漫長 人生的老者對死亡的預感以及在睡美人身邊尋找 慰藉的老人們最終超脫了生與死的感悟 , 等等 。 同時 , 由于在創作上受幽玄美的影響 , 作家總 是以含蓄的筆調來表達這一主題 。小說 雪國 被喻為川端文學的第一高峰 。 作品描寫在東京研 究舞蹈藝術

11、的男主人公島村三次到北國山村雪 國 , 與藝伎駒子邂逅而產生的一段情愛故事 。島 村是作者 “ 生即是死 、 死即是生 ” 、 “ 新生與消亡歸 一 ” 的思想代表 。他生活在東京鬧市 , 衣食無憂 , 有著大把的空閑時間享受人生 , 但他內心卻很少 有滿足感 , 反而對世事抱有一種“ 非現實 ” 的看 法 。 因此 , 在這樣一位主人公的眼里 , 一切都涂上 了一層空幻的色彩 。與島村相反 , 小說的女主人 公駒子以陪酒賣笑為生卻有著堅強的生活信念 。 對于已有家室的島村 , 駒子仍舊一往情深 。另一 位讓島村動心的女性葉子同樣生活在社會的底 6 1 1層 , 卻能以慈母般的愛心無私地照料病

12、弱之人 。 島村為駒子的努力與執著而觸動卻又覺得一切終 究都是無用的 , 而葉子美麗的容顏和純凈的心靈 在他眼里更是充滿著悲戚的意味 。小說 雪國 細膩感人 , 其間反復回旋著人生徒勞的思想 。在 表達時作者卻運用了許多具有唯美色彩的意象 :在晨曦飄飛的雪中駒子梳妝時緋紅的臉頰 、 窗外 披上紅葉的重重山巒 、 曝曬的縐紗估衣上映染的 絢麗霞光 、 夜空中綴滿星辰的明澈銀河 , 等等 。 這 些畫面形象鮮明可感 , 但不是鏡中的影像就是在 衰微的古鎮里或冰天雪地的寒夜中 , 一切美的意 象都有了漂虛之感和冷寂的色彩 。 而男女主人公 似濃似淡的戀情 , 欲斷未斷的糾葛也留給讀者一 絲悵惘 。三

13、 、 風雅的文學情調風雅是日本傳統美的一種重要形態 。 “ 這里 所謂的風雅 , 不是指一般風流文雅之意 ,、懷抱的情 。 ” 8, 。風雅 , , 順其 自然的精神性內涵 。古典的“ 物哀 ” 美與幽玄和 風雅相輔相成 , 構成了日本傳統的審美情趣 , 也是 川端康成文學作品的主要美學特征 。川端康成筆下的人物大多有著凄苦的心緒 , 但作家對這種苦澀感受的表現從來不是濃墨重彩 的 , 輕描淡寫的同時卻持久滲透于字里行間 。小 說中的人物一邊沉湎于哀苦之中 , 一邊卻仿佛把 玩一般地反復品味這苦澀滋味 。 在寫作上作家有 意模糊敘述者和主人公的界限 , 將作家主觀的意 念和人物的心理交融一起慢

14、慢鋪陳在筆端 。 這其 中不僅有悲哀 , 也有一種欣賞的眼光 。在寂寞黯 然之中發現美感 , 同時品味這種頹傷之美 。日本的俳句大師松尾芭蕉曾說 :“ 故身處于 風雅 , 從造化以友四時 。 所見之處無不是花 , 所思 之處無不是月 從造化而歸自然 ” 。 3在風雅 情調的表現上 , 川端康成繼承了日本傳統文學對 于自然和季節的這種感受性關注 , 將人物的主觀 情感和自然風物的描寫融合在一起 , 呈現出人與 自然合一的協調感甚至是寂靜隨緣的超脫感 。 他 的小說往往有著典型的日本自然美的景觀 :春日 的櫻花少女 、 夏日的祗園盛會 、 秋日的楓葉松林 、 冬日的溫泉細雪 。如同 古都 中將四季

15、的感興 和千重子 、 苗子這一對不同環境中生長的孿生姐 妹以及因她們的身世 、 成長 、 愛情 、 際遇而產生的 不同感觸融為一體 。 小說的章節多以充滿季節性 的自然景物為題 , 如 :春花 、 北山杉 、 秋色 、 松林的 翠綠等等 , 在季節的變換中展現人物的性格心境 和命運發展 。在川端康成頗受爭議的小說 千 鶴 中 , 主人公菊治糾葛在與父親生前的情人太 田夫人及其女兒文子的情感關系中 , 自感這關系 的不倫 , 時時幻想可以擺脫她們而與像菖蒲一樣 純潔的稻村雪子結合 , 卻欲罷不能 。雖然生活看 似不堪 , 身在其中的菊治卻總是能聊以慰藉 。這, 欣賞茶具 、 裝點 、 映襯出人

16、和 ” 、 “ 敬 ” 、 “ 清 ” 、 “ 寂 ”的傳統好色物語的色彩 , 使得悖德的主題獲得了 一種超然淡雅的藝術氛圍 。難怪作家要用 千 鶴 這樣古雅的字眼來為小說命名 , 因為與之塵 世的沉淪相對 , 主人公菊治的精神卻是向往超然 的 , 他的心境就仿佛欣賞千只鶴在殘存的晚霞中 飛舞一般空寂遼遠 。四 、 傳統文化符號的運用川端康成在繼承了日本傳統的審美原則的同 時 , 更把握住了傳統文化的具體表現 。戰后的日 本 , 受到了西方文化的強烈沖擊 。西方的經濟生 產模式 、 生活方式逐漸地改變了傳統日本的社會 面貌 。 為此 , 川端康成深感憂慮 , 他決意以繼承和 發揚日本傳統文化為

17、自己的責任 :“ 我強烈地自 覺做一個日本式作家 , 希望繼承日本美的傳統 , 除 了這種自覺和希望以外 , 別無其他東西 ” , 9并一 再地表明自己的心跡 “ 我把戰后的生命作為 余生 , 余生不是屬于我自己 , 而是日本美的傳統的 表現 ” 9。為展示日本的傳統 , 作家在創作中有意識地 強化了對于日本傳統文化元素的展現 。 經過二次 7 1 1世界大戰最終完成的小說 雪國 中不僅描繪了 溫泉藝妓的日本傳統風情 , 更展示了古鎮中縐紗 雪曬的傳統技藝 ; 名人 描寫了圍棋競技的勝負 起伏 , 更重要的是展示了傳統棋道的精神境界 ; 出 現在 千鶴 、 山音 等小說中的和服 、 藝妓 、

18、茶 道 、 花見 、 能劇等都成為了一種文化符號 , 傳遞著 日本的傳統民族精神 。在這方面小說 古都 可 以說是最具代表性的 。它以名城京都為背景 , 平 安神宮 、 清水寺 、 御寶 、 鞍馬寺 、 野野宮 、 青蓮院等 多不勝數的古老建筑讓這座城市充滿著淳樸的古 風 , 而春天紅色的八重櫻 、 夏日傍晚濃烈的紅霞 、 秋日盛開的胡枝子花 、 冬日堅拔挺立的杉林 , 鮮明 的四季景致變換演繹著人物心境的起伏變化 。 隨 著時令展開的賞花 、 品茶 、 伐竹 、 游園 、 彩車 、 拜社 、 送神篝火等節慶祭祀活動貫穿全篇 , 同時 , 展現傳 統手工織錦的一幅幅精致優雅的和服腰帶將青年 男

19、女的命運巧妙地纏繞在一起 。小說 古都 的 每一章 、 每一節都傳達著日本傳統美的古典雅致 , “ 將人物的純潔感情和微妙心理 ,風物之中 ,揚傳統美 、 9論者都說 , 古都 作品 , 。 10中 , 具有鮮明的日本民族色彩 。他的作品弘揚了 日本傳統文化精神 , 向世界文壇展示了日本傳統 美學的獨特內涵 , 這是他獲得世界文壇廣泛認可 的主要原因 。研讀其作品 , 挖掘其作品的民族特 質 , 對于中國文字如何走向世界有著重要的啟示 意義 。參考文獻 :1川端康成 . 雪國 M.葉渭渠譯 , 北京 :北京燕山 出版社 , 2002.2嚴紹璗 . 中日古代文學關系史 M.長沙 :湖南文 藝出版

20、社 , 1987.3鈴木大拙 . 禪與日本文化 M.陶剛譯 , 北京 :生 活 讀書 新知三聯出版社 , 1989.4姜文清 . 佛教影響與中日審美意識 J .日本學 刊 , 1997, (4 :96-109.5呂元明 . 日本文學史 M.長春 :吉林人民出版 社 , 1987.6鄭克魯 . 外國文學史 M.:高等教育出版 社 , 1999.7. 川端康成評傳 .1989. M.桂林 :廣西師范大學出 ,9葉渭渠 , 唐月梅 . 20世紀日本文學史 M.青島 :青島出版社 , 2004.10郁龍余 . 東方文學史 M.北京 :北京大學出版 社 , 2001.【 責任編輯 齊昆 】Character isti cs of Japanese Trad iti ona l Aestheti csof